《燕喋琴》阁楼上的猫。

1、封喉剑

　　秋深，枫叶如火。
　　明堂小郡清丰城的门口，大清早便被官差封了城门。
　　离城门最近的品悦楼里，燕三坐在三楼靠窗的位置，左手撑着腮，右手端起杯子，一边把玩一边问一旁的小二：“昨天还没事，怎么今天怎么就大张旗鼓的封城门了？”
　　小伙计年纪不大，但是身为品悦楼大掌柜的远房侄子，从小就在在茶楼长大，因此也见惯了不好达官贵人名媛公子道我家。但是第一眼见燕三的时候，还是被吓了一跳。
　　心说：乖乖，居然有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好看又不女气，真让人妒忌，但是举止优雅贵气斯文有礼，又让人妒忌不起来。
　　后来见他出手阔绰，一开口，声音也是儒雅温润，好感不禁蹭蹭往上直长。
　　此刻听他问自己话，赶紧赔笑答道：“公子您还不知道？昨夜城西的刘员外家出了大事，满家子主子连同仆人都被杀了，据说连条狗都没活命，打更的更夫发现尸体被吓得不轻，现在还在郡府衙门里昏着呢。”
　　“哦？”
　　燕三脸上的笑渐渐淡了，将手中的杯子放到桌案上，葱白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沉吟道：“那刘员外，可是这城郡里有名的那个大善人刘瑾？”
　　小二应道：“就是那个刘大善人，唉，所以说好人怎么就没好报呢？刘员外救济了多少穷苦百姓，建桥铺路做了多少善事，结果落得这样的下场。”
　　燕三又问：“那官府可有线索，是何人所为？”
　　小二叹了一声，道：“郡府大人昨夜连夜派人追查，据说是南山乱狼岗的悍匪所为，刘善人家家大业大，临近中秋，那些个土匪才下来干了这一票。”他指了指外面的城门，接着道：“公子爷您看外面，大人已经下了令严查，这些悍匪多半还在城里，逃不出去。您住在这城里，却是要小心那些面恶的人。”
　　“唔……”燕三沉吟一会儿，才对小二摆摆手，说了声你去忙吧。
　　小二这才点头告了退。
　　燕三一只手继续敲打着案面，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笑，低声道：“刘瑾……善人么？有意思，真有意思。”

　　郡府衙门内，清丰城主正在与捕快主簿等人商量刘氏案件。
　　这一任城主姓司名超，表字浩然。出身书香世家，应试中了探花本入住内阁，本为国都新贵，后来却自请外放到了小郡清丰做一个四品的城主。其中因缘，一直是个谜。
　　司城主今年四十有三，生的白面短须，身材高挑，剑眉星目很是俊朗，看起来却是极为精明，当一双眼睛扫向众人的时候尤其威严。他立于长案之后，双手展开验尸的卷轴，低声问旁边的主簿：“全部是一剑封喉，没有其他伤口？”
　　主簿司克本是他的本家兄弟，两人多年默契，此刻答道：“回禀大人，仵作验尸后称，全部都只有一个伤口，这一剑封喉的要命招数，怎么看也不是劫匪所谓，分明是武林高手所致。”
　　司城主点头，又问一旁的捕头张大头，“可查了刘瑾？”
　　张大头拱手道：“回大人，那刘瑾世代住在清丰郡，祖上原是富农出身，后来刘瑾祖父从商赚了不少银钱，才置办了这些家产，到了刘瑾这一代，他更是正气将家业扩大，说是清丰首富也不为过。而且属下也查了他的两个儿子，均被教的很好，并未做过什么为富不仁的事情，两个儿媳妇娘家也清白，没得罪过什么人。单单这一家上下，都没有什么可疑之处，除了那山贼悍匪图财害命，实在想不出其他可能。”
　　司城主再点头，道：“张捕头所言甚是。”
　　他抬头望了望天光，发现依然大亮，一夜未睡的疲倦让他忍不住打个哈欠。于是挥手叫主簿下去休息片刻，自己带上张捕头并衙差去了案发现场。

　　刘瑾的宅子修建在西城的最边上，占地不算大，修的也没多豪华，丝毫没有第一富商的派头。命案被发现后，便有官差在这里守着。只是隔着厚重的大门，便能到浓重的血腥味。司城主微微皱皱眉，吩咐官差打开门。
　　进了院子，血腥味更重。
　　司城主眉头又皱了皱。
　　张大头见状，以为是他为刘瑾伤心，不禁劝慰道：“属下知道大人与刘员外素有矫情，不如大人就在这里等着，要看什么卑职去查。”
　　张大头本是个杀猪的汉子，曾受冤入狱，得司城主还他清白。因为他会点武艺，便在郡府当了捕快，又因勤奋能干，三十几岁便当上捕头。对于司城主，他一向敬重。
　　司城主闻言笑了笑，道：“你当我是不忍心？”见张大头称是，他不禁摇了摇头，指着天井处大滩的血迹道：“看那里的痕迹，不过一人在此被杀，但是这血却太多了。”他见张大头不懂，又道：“这分明是将一个人的血全部放干所致，剑刺破了颈部血管，受伤之人再无活路，却不能马上死，这等残忍手段，分明是寻仇啊。”
　　张大头恍然大悟，“所以此事并非是悍匪图财？”
　　司城主又摇摇头，道：“这院子虽然看着简单，但是每一样东西都很值钱，若是图财，怎么能眼见着这些而不取。而且刘家总共三十七口，若是悍匪，大可不必赶尽杀绝。此番作为，分明是比谋财害命更重的理由。”
　　张大头挠挠头，问：“那依大人所见，这是寻仇？”
　　司城主眉头一紧，叹息一声，道：“但是以资料所记，刘瑾一家乐善好施，他本人也极为谦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仇家？”
　　张大头一拍脑袋，道：“大人，那会不会是商路的对头？”
　　司城主苦笑道：“这我也想过，但是单单是为了生意就害人全家，也未免太说不过去。”
　　张大头苦了一张脸，撇撇嘴道：“那大人，咱们岂不是一点线索也没有。”
　　司城主又摇摇头，道：“也并非，谁说深山的悍匪，做不成靠收钱财的杀手，而且昨日起便城门紧闭，那杀人之人，多半还在这城里。而且……”他抬头看了看日头，道：“本郡请了帮手，应该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