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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细心的人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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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隔间旁的小仓房里,乒乒乓乓的声音接连不断,偶尔传来几声压抑的轻咳,继而又是沉闷闷的袋子落地的声响。
周安安端着鸡食盆,循着声音找到满是狼藉的仓房,差点被迎面而来的柳框砸到,看到对面灰扑扑的人时,目瞪口呆。
“你在找什么呀?要不要我帮你!”
蓝山抬起头,用袖子扑扑脸色的灰,岂料越扑越多,“你有没有见过一个长条形上锁的木匣,我记得就在里面,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周安安下巴仰了仰,示意蓝山往房梁上瞧。
蓝山囧囧然的盯着掩藏在房檩夹层的木匣子,怪不得翻了半天也找不见。
又囧囧然的盯着周安安,“你怎么发现的?”
“噢,以前我经常在房檩上藏银子,习惯了。”周安安乐呵呵的瞅瞅蓝山,“没想到你藏东西的地方跟我挺像的。”
蓝山:……
周安安端着鸡食盆走了,“我先去喂鸡。”
扫视一下满地的狼藉,考虑下小人儿瘦弱的肩膀,蓝山认命的弯腰收拾自己弄乱的仓房。
带着满身的灰,蓝山拎着木匣子进了屋,顺便把赶来要收拾仓房的周安安捉了回去。
“我身上脏了,帮我找一身干净的衣裳,我去提水冲个澡。”
“哦,你稍等,我给你做了件衣服,就差袖口几针了,一会儿拿给你。”说罢火急火燎的进了东隔间
蓝山摇了摇头,哪有那么着急穿新衣的,随便找一件不就好了。
不过也没打消周安安的积极性,转身出去提洗澡水。
蓝山将将兑好水,周安安就捧着一件藏青色的长衫走进来,放在衣架上。看着才除去满是灰尘的外衫的蓝山,犹犹豫豫的道:“你…需不需要我帮忙?”
蓝山似笑非笑的看去,“又要给我搓背?”
周安安眼珠咕噜噜的转动,左看有看,就是不看蓝山,嘴里却颇为傲气,“也不是不行嘛!”
蓝山笑了,笑容冲散了她脸上的冷厉,上前几步,将小人儿抵在墙边,炙热的呼吸吹在他的脸色。少许低头,轻轻在他耳边道:“你…确…定?”
拉长的音调,激起他一身鸡皮疙瘩。周安安猛的蹲下身,从蓝山臂下的空隙间逃跑了。
远远的就听见蓝山的放声大笑。
蓝山洗澡的时候嘴角都是上扬的,这要是让她的属下们见到了,一准吓个趔趄,将军何时这般荡漾,哦不,春风和煦过?
快速的洗了个战斗澡,收拾妥当,蓝山翻出压在角落,落灰很久的纸和笔,去寻周安安。
周安安见到她,仍有些面色发红,不过人倒是极其镇定。
蓝山冲他笑笑,把手中的纸笔摆在当初给小丫置办的书桌上,“想不想学写字?”
周安安乌黑的眼眸亮了亮,响亮的回道:“想。”
蓝山指着桌子,“过来,我教你如何运笔。”
笔尖在宣纸上流畅的滑动,被揽进蓝山怀里的周安安开始恍惚,鼻尖萦绕在一种清冽的竹香里。
捏捏大掌中有些粗糙的小手,又用下巴摩挲了几下周安安的发顶,“怎么又跑神了?弯钩这里用点力道。”
周安安用压着纸张的手碰了碰自己快要燃烧的脸蛋,小声说道:“我,我记下了,我自己写吧。你先出去。”
蓝山点点头,身子往后退开,“那你先练着,一会儿我来检查。”
周安安有些慌乱的点头,心里迫不及待的喊着,你快出去,你快出去!
看着小人儿那一脸‘你怎么还不走’的迫切样子,蓝山心里一梗。
你个小没良心的!
周安安可想不到蓝山此时在想些什么,他只是希望她快些出去,让他有时间平复下他躁动的心,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让他慌乱极了。
最近只要蓝山在他身边,他就控制不住脸上冒热气啊,周安安双手捧着脸颊,一脸幽怨,我到底是怎么了嘛!
执起笔,周安安在纸上写下几个字,可是此时毛笔就不如先前那般听使唤了,一撇一捺不是太粗,就是笔墨不匀,看起来颤颤巍巍的,周安安咬咬牙,坚持写下去,不一会儿就出现一篇黢黑黢黑的墨团团。
周安安看着自己这篇字都绝望了,扔了笔,瘫坐在椅子里,以头碰桌,好丢人哪,写的字比小丫还丑!
不在也中枪的周小丫表示:阿嚏!
蓝山用盆打了水,回到自己的屋子,打湿毛巾,轻轻擦拭手中的木匣。木匣没有任何特色,只匣端刻着一只苍鹰头,简单的勾勒却也刻画出苍鹰的凶悍。
此时,她的脸上,没了先前的轻松惬意,只留下冷峻与肃杀。
抚摸着手中的木匣,温柔的似摸着稀世之宝。心里在暗暗轻语:老家伙,我们又要见面了。这平凡的日子,你是不是腻味了?
打开木匣,蓝山拿出闲置许久的青锋剑,不断摩挲剑身。
算一算和小天见面已有五日,皇帝该是收到边关的百里加急了,如今朝中良将已无人可用,你何时能放下你的戒心呢?
抽出宝剑,蓝山纵身飞进院里,古朴的宝剑发出刺耳的铮鸣声,广袖在繁杂的剑光中挥舞,矫健的身姿在半空中盘旋。
锋利的剑风不断扫落树上的残叶,残叶飞舞时又随着剑气汇聚成一股风潮,打着旋的凝聚成一团,蓦然间又被一击冷剑劈的四散分离。
院中传来不同寻常的声响,阳光洒在青锋剑上的光芒反射进屋内。周安安的目光循着光斑游走了片刻,站起身,几步走到窗口。
看那院中人矫健的身姿,冷清中带着孤寂,孤寂里夹杂着傲然,一如初见。
这几日蓝山去酒肆的时间少了,还告诉他可能要把酒肆卖出去,他不懂这是要做什么,蓝山也没解释,只是对他更加的体贴和温柔。
她的眼睛里有他,她笑的多了,可是,周安安却感到极度的不安。
他看见她的笑容,却也瞧见了她眼底的忧伤。
她甚至把她的钱匣交给了他,他不肯收,她却笑着把钱匣放进他的怀里,道:“乖,收着,以后你就是我的管家郎了。”
可是管家郎怕她走,怕她不要他了。
对于管家郎来说,起初,他一无所有,如果蓝山走了,那么最后,他依然一无所有。
管家郎想要的是一个有她存在的家。
周安安眼圈泛红,却倔强的不让泪水留下,哭有什么用?哭给谁看?
紧走了几步,他把床头的隔板打开,拿出里面的钱匣,这会不会是她唯一留给他的?
周安安抱紧了手中的钱匣,过了片刻,拿出钥匙打开钱匣。
这是他第一次开钱匣。
里面零零碎碎的放着一些银角,还有一些铜板,约莫四五两的样子。匣子一边躺着一支梅花木簪,做工不精细,雕刻的也很粗糙,但是却被细心的打磨的圆润光滑,足见下了功夫。
周安安见过这个簪子,前几天还见蓝山在院子里拿着小刀,对着一节桃木一点点的比划着,看见他过去,就对他说:“很久没用刀,手都钝了。”
原来是送给自己的。周安安拿起木簪在头上试了一下,嘴角挑起一个甜甜的笑容。
开心的周安安把匣子里所有的银子都倒在床上,又一个一个的扔进去数着玩儿。
‘咚、咚’,银子落在匣子里发出一声空空的闷响。
周安安疑惑的扭过头去看匣底,声音不对啊,屈起手指敲了敲底部,‘咚、咚’。
周安安的眼睛不知不觉瞪圆了,空的。
他举起匣子,让视线与匣子齐平,摸了摸匣里的底部和匣外的底部,高度也不对。
周安安咬咬唇,是故意这么做的?
观察了片刻,周安安下定决心,又把盒子里的银子倒出来,手指在钱匣里面抠了抠,抠不动。又把钱匣倒过来,撬了撬底部,也是分毫未动。
捧着匣子前前后后,仔细看了两遍,目光定在钱匣右下角的小凹槽里。
趴在床上盯着凹槽片刻,周安安伸出小指在凹槽里捅了捅。结果钱匣左下角看似完好的部位猛地弹出一根木条,距离太近,一下戳到周安安的左眼眶上。
痛的周安安眼泪止不住往下掉,什么玩意儿,还带暗箭伤人的!
周安安气恼之下猛地一抽木条,钱匣就哗啦啦的散了。
周安安傻了。
谁能告诉他,这要怎么装回去?
周安安扒拉扒拉木板,准备瞧瞧每块木板的接口,试着看能否装回去。
当他拿起倒数第二块木板的时候,怔住了。
两块木板间夹了一纸文书,一纸婚配的文书。
翻开文书,只见妻主的位置写着:蓝擎山;正夫的位置写着:周安安。
原来她叫蓝擎山!
周安安捧着文书噼里啪啦的掉眼泪,倔强坚强都见鬼去了。心里酸涩的让他想嚎啕。
院里传来乒乓的打斗声还有时而的说话声,周安安猛的清醒过来,手忙脚乱的把东西都堆进隔板里。
慌忙收拾妥当,周安安冲到门边。
蓝山已经结束了战斗,领着一个陌生人走了进来。看见站在门边,眼眶发红的周安安,又看看屋内桌子上黢黑的墨团团,眨了下眼睛,道:“怎么了,是被自己的字丑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