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葱无觅》贾斯缇

12、第12章 身后的你才是最重要的人

　　高二还有最后一次选文理科的机会，这一决定将要用一生来做赌注，绝非儿戏。
　　一向擅长数理化的李淼没有转科，她是因为项晓锋留下的，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但到最后总是女人付出更多，可笑的是她们竟然总是心甘情愿。
　　张晓涛也没有转科，他的借口依然是“好兄弟都在这个班，我为什么要走”。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忙碌的事，没有留意他此时行为的怪异，只是多年之后才有那么几个人恍然大悟，原来命运和岁月终究会成全善于等待的人。
　　高二开学第一天，商逸恒、秦昊、蒋妍、曾世成便转来十二班，原班的刘莉和其他几名同学转到了别的理科班。
　　来了新同学，座位也有所调整，程法与项晓锋前面的同学换成了张晓涛，左侧邻桌是郑宇和柯宁宁，项晓锋和程法后面是刚转来的秦昊，周老师安排了班里一位低调不爱说话但很刻苦学习的刘琦作为秦昊同桌，刘琦右侧是李淼和许婷，离程法一步之遥。蒋妍与班里唯一的舞蹈特长生郑欣祈一桌，坐在郑宇和柯宁宁前面。而曾世成和商逸恒由于个头偏高，且成绩一般，因此待遇同吴绡一样，固定在教室最后侧，单人单桌。
　　来了新同学让部分人兴奋不已，秦昊、项晓锋和张晓涛表现得最为明显。这三个人初中便是一个班，一向被称为“铁三角”。这可难为了程法，每天听着他们三个讲各种少儿不宜的笑话真是苦不堪言。再加上不远处隔壁桌郑宇和柯宁宁添油加醋，让这个角落成了全班最关注的亮点。
　　有个宽容大方的同桌，有可爱搞笑又很讲义气的邻座，有热爱学习又成绩出色的同学帮忙，有号召力强的班干部掌舵，最重要的是还有个心里在意的人也在同一屋檐下，这对于枯燥的高中生活而言应该是再美好不过的事。
　　讲到这里时，程法表情显现出难得的愉悦，微笑始终停留在嘴角，甚至握着咖啡杯的手指明显地跳动着，可见她内心对这段记忆是多么怀恋和向往。
　　在那个贫瘠的年代，快乐是件多么简单的事。做出一道一直不会的数学题，写出一篇被老师当做范文的作文，考试得到比周边同学更高的分数，或者是心仪同学买来的一瓶水，再或者是一起放学的小聚会，每一点小小的变化都会带给他们无尽期待并兴奋不已。
　　让程法兴奋的还不只这些，而是那个被固定在后门附近的商逸恒。原以为吴绡只是和她开玩笑，想不到他输了比赛竟然真的转来十二班。这不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人，他们的关系至少可以称得上是同学。
　　商逸恒显然不是一个健谈的人，平日除了到队里训练就是安安静静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书，和班里同学来往也不多。吴绡一向高调，加上旧日宿怨干脆不理他，许婷是他初中同桌，偶尔借个作业本勉强会和他说上几句话，碍于吴绡对许婷明里暗里的示好，也看不出许婷对商逸恒的心思。邻座的曾世成倒是偶尔也会和商逸恒搭上几句，但也不是那种好到要平时一起吃饭的伙伴。班里有一些比较活泼爱动的女孩，见到这样俊俏又帅气的男生自然心生敬慕，但似乎和他说不上几句话就被他的冷漠打退，渐渐地他好像越来越被孤立一样。
　　程法虽然不太畏惧与人搭讪，但这个人对她的意义实在不一样，况且平日大家各自忙自己的事，座位又离得那么远，自然不会有交集。这个仅仅五十人的班级，教室总共面积还不到一百平，可是距离竟然如此之远，远到只能看见这个人，却和他说不上一句话。
　　即便有这点小忧伤，但仍然很开心，因为除了心里的小秘密还有很多事要做，要背英语单词，要研究复杂的排列组合，要应付政史地科目的各种做不完的卷子，要和李淼八卦谁和谁和男女朋友，要帮吴绡追许婷顺便蹭他家的火锅吃，还要准备每月的月考，要想好拿着低分的试卷给家长签字时应该使用什么态度……
　　那三年青春是最辛苦最闭塞的三年，也是最阳光灿烂的三年，是最青涩懵懂的三年，也是最深刻怀念的三年。如果在人生的画板上可以给那三年选一种颜色，那一定是蓝色，像天空那样的蓝，深邃清澈也略带忧郁，淡然从容却转瞬即逝。那三年之所以堪称为最美的年华，说到底是因为年少的那点内敛和轻狂。
　　那年周杰伦正红极一时，《七里香》传遍大街小巷。那句“我忽然想去上前吻你倔强的嘴”会忽然莫名其妙地从吴绡的嘴里唱出，细心的人会发现安安静静的许婷此刻红了脸。
　　当时还有最火的一档电视节目是《超级女声》，这让程法的偶像从初中时迷恋的F4逐渐转为中性风格的李宇春，而柯宁宁一贯的女汉子风格也顺便成了她爱屋及乌的对象。平日一有时间她就会拉着李淼去“美丽饰界”买各种李宇春的海报、贴纸，以至于后来班上同学一听到李宇春会立即想到程法。
　　这一年的冬天来得有些早，还没有好好享受秋天的清爽，就迎来了寒冬，不过细细算来也理所应该，从8月份开学到11月的冬季也才不过三个月的时间，大概是因为美好的生活通常会过得很快的缘故。
　　青春的燥热是不会停止的，即便冬天不能一起去户外游玩也要用些别的东西来填补这段时光的空白。刚好当时流行织围巾，各种各样的花色配上笨重的粗针，仅仅不到半天，就能从程法手中生出一条精巧别致样式独特而又十分舒适的围巾。
　　她细嫩的双手的确灵巧，连聪慧的许婷都赶不上她指尖的速度，而她也的确痴迷这种手工活，恨不得用所有的课余时间来做这件别人不太理解的事。在为班上诸多同学织完N条围巾后，她终于声名远扬，以至于外班同学甚至有些年轻的女老师都会屈身向她请教。
　　那段时间张晓涛经常取笑程法，说她是《哈利波特》里的小精灵“多比”，因为多比长相丑陋、身材瘦小，喜欢自己编织，而且重视友谊，最重要是古灵精怪，哪里都少不了她。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连多比都成了抢手货。”张晓涛一边做题一边自言自语，项晓锋强忍着没有笑出声。
　　程法刚刚到走廊里帮外班的同学指导新的针织技法，回到座位便听到张晓涛的这句话。抓住桌子，狠狠地踹了他们的椅子。
　　“同桌，你织了多少这玩意了？”项晓锋指着她桌堂里的毛线问。
　　“没算过，反正整个大好年华都浪费这里了。”程法叹气。
　　“切~德行，明明自己愿意还装得像多无辜一样。”项晓锋撇撇嘴。
　　“你是在鄙视我吗？”程法严肃地看他。
　　“不敢不敢，你哥我可惹不起。”
　　程法本没有兄弟姐妹，但吴绡一直待程法如妹妹一般照顾，这让班里一些同学有些看不惯，可吴绡偏偏天不怕地不怕，程法也躲不开，便半推半就地应允。其实那个年龄的男生女生都期待着这样一种模糊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远看像是青涩的爱情，近看又是纯洁的蓝颜知己。
　　“谅你也不敢，再敢说我，英语课就别抄我的。”程法得意的样子。
　　“那我也提醒你，下节历史串成英语课了，你最好早点背单词。别耽误我人生大计。”
　　忽然想起昨天英语老师说临时有事要和历史串一节。
　　“天啊！你怎么不早说，我都忘了！单词还没背呢，完了完了。”程法立刻拿出英语书临时抱佛脚。
　　眼看马上要上课，时间不够用，干脆找一张白纸把单词抄上去，等听写时就在上面盖上书，反正大家桌上都是杂七杂八的书本，老师也不会在意，这种作弊手段虽低劣，但屡试不爽。
　　在项晓锋掩耳盗铃的掩护下，总算稀里糊涂地过了这一关，两个人算是松了一口气。
　　英语课其实也是蛮无聊的，讲完正课就是卷子，选择题结束就是完形填空。讲到这里时已接近下课，想必老师也有些累了，也想调节一下气氛。恰好讲到fans这个单词。
　　“fans是fan的复数形式，翻译成汉语就是‘粉丝’的意思，你们现在都追星，什么周杰伦的粉丝啊，超级女声的粉丝啊，就是这个词音译过来的。吴绡这么热爱音乐不知道是谁的粉丝。”英语老师一边说着一边看着角落里正在戴耳机听歌的吴绡。
　　吴绡隐约听到老师的讲课声，摘下耳机，“我是谁粉丝不重要，重要的是程法一定是李宇春的粉丝。”
　　张晓涛立即接话，“这你就out了吧，李宇春的粉丝不叫fans，叫玉米，东北话讲叫苞米，程法就是苞米中的多比。”
　　全班一声哄笑。
　　程法踹了一脚他的椅子，大声回应：“我要是苞米，那你就是土豆。”
　　郑宇忽然回头接茬，“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涛子？他能是土豆么？分明就是黑豆，看那脸多像黑豆。”
　　张晓涛肤色偏黑，大家便都拿这个变着法地调侃他。他拿起书朝着郑宇狠狠地拍了两下。
　　程法继续：“可不是嘛！这张脸掉进黑豆里都找不着。”
　　又引起全班一阵哄笑。
　　在一旁看热闹的柯宁宁赶紧插上一嘴：“谁说找不着的？他那脸比黑豆还黑，掉里面一眼就能看出那是张晓涛。”
　　这下全班同学已经完全沉浸在一片笑声里，连英语老师都笑得说不出话，便勉强带着大家讲完这道题便开始自习了。
　　程法和其他同学一样，还没从刚刚的笑话里解脱出来，就听见后面坐着的刘琦在捅她的肩膀。回头看到刘琦正在递给她一张折叠很多层的纸条，她诧异地看他。
　　“谁给的？”她接过纸条问。
　　刘琦指了指后门附近的商逸恒，此时他正用食指指着自己的嘴，示意是他给的。
　　程法接过纸条，刚才的笑话带来的愉悦立即烟消云散，紧张感阵阵袭来，心跳得像是要从嘴里出来一样，握着小小纸条的手已经有些微微颤抖。
　　奇怪，他们几个月来都没有说过话，现在给她传纸条干嘛？越想越紧张，手心已经开始出虚汗了。轻轻打开纸条，看到上面写着一句话：
　　能帮忙给我织一条围巾吗？
　　这字写得不是很好看，起码和吴绡的字是没法比的，但是从字迹工整的程度可以看得出还是蛮用心的。这或许也只是程法自作多情的猜测，光是一张纸条能看出什么呢？
　　她拿起笔，想要在下面回复点什么，大脑却一直空白。其实也不过是同意或不同意这两种答案，她竟一直犹豫不决，老是想加些别的内容，生怕错过这次与他交流的机会。思虑半天还是只写下“好啊”。
　　纸条按照原来的折痕折好，交给刘琦传回去。刚好下课铃声响了。
　　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一直在持续，和同桌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什么，同时动手忙着整理桌上的书本来掩饰自己的小激动。
　　项晓锋拿出她的水瓶，“同桌我没水了借我喝一口。”
　　平日项晓锋喝她的水都会惹她大喊大叫，这一次她只“嗯”了一下。喝完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嘱咐：“别碰嘴啊！”
　　项晓锋合上瓶盖，抿抿嘴，“没事，没碰上。”说完盯着她的后上方看。
　　她回头，商逸恒高大的身躯屹立在她右侧不到30公分远的距离。此刻正低头看她，正眼看，是那种只看到她的那种眼神。
　　“那你晚休时候跟我一起去买线吧！就去你们经常买的那个地方。行吗！”商逸恒语气很诚恳。
　　“啊……好……好！”她红着脸不住地点头。
　　“那晚上我等你，顺便请你吃饭！”
　　没听错吧？请吃饭？程法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吃饭？能带上我吗？”张晓涛忽然冒出来，谄媚地回头看商逸恒。
　　项晓锋随手拿本书拍了一下张晓涛，“哪都有你，人家吃饭，你当什么电灯泡？”
　　商逸恒被逗笑了，面向程法，“我可是先约的，你得先给我织，可不能把别人排前边！”
　　程法红着脸点点头，不敢抬头让他看见。
　　“放心吧！肯定你是第一位！是吧，多比？”张晓涛调皮地摆摆手。
　　商逸恒礼貌地点点头转身回到自己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