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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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淅沥沥的雨打在木棉花的叶子上，澄澈的雨珠在叶脉处凝聚，顺着叶尖滴落在小水洼里，模糊了水天一色的光景。
时光兜兜转转，百余年如同白驹过隙，稍纵即逝。
树下，一只蜷缩起来的白狐抖了抖耳朵，睁开狭长的狐眼，深邃的眸中毫无感情。他抬头看看木棉花树上轻声歌唱的鸟儿，眸色微黯，又将蓬松的大尾巴盖在身上，继续假寐。
“你倒是个痴情种子，竟然用自己的灵力维持这棵树的生命。玉九白，百余年间已过，他就算还活着，也早就不是你心中的那个他了，放弃吧，被这棵濒死的树束缚，你也睡得够久的了！只要脱离了这棵树，你还有机会拿回灵力的。”娇美的声音充斥着怒气。
白狐懒洋洋的睁开一只眼睛，对面前的红衣美人调笑：“我说朱雀，每次都这么一针见血，你不无聊？我想等，谁也劝不动我。他说过，要在这棵树上为我唱歌的，如果这棵树到了那我和他的约定要怎么办？”
朱雀气的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妥协的说：“算了，说也说不过你，打也打不过你，随你的便吧。不过别怪我没警告过你……玉九白，如果找到他了，记得告诉我。”
说完便化作一只火红的鸟飞走了。
玉九白顿了顿，然后轻笑出声：“也对，毕竟那孩子也是你看着长大的……”
雨依旧淅淅沥沥，像极了痴情的人腮边的泪。
冰凉刺骨的雨从屋顶的瓦片上倾泄而下，形成幕幕雨帘。
近处，一名纤细苍白的少年望着眼前模糊的光景，秀气的眉瞥了一瞥，脸上的痛苦表情一闪而过。
奇怪，今日应该不是发作的日子啊。
少年用手轻轻按住左胸口，微微叹气。
“小少爷，该吃药了。”关心的话语中不带丝毫温度，也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一种变相的命令。
看着在他面前十分高傲的婢女，亓殷钰不着痕迹的冷笑。
他今年只不过十岁，却患有先天心疾，大夫说他此生已活不过弱冠了，当真是个残次品。在这弱肉强食的九幽亓家中，即使他是族长的儿子，也难免被别人轻视。再者说，他那个便宜老爹恨自己入骨，应为自已的出生害死了他最心爱的女人。在这个家里，对他好的只有他一母同胞的姐姐亓安宁而已，再无其它。
想到这儿，亓殷钰感到心口一阵绞痛，便也没在想了。
“药我过会儿再喝。”说罢，便向亓家主宅走去。
看着眼前不断变换的景色，亓殷钰感触良多。思考之中，他已经来到大堂之上。他的父亲，姐姐还有几位长老以及他的表兄弟姐妹们正有说有笑的谈论着什么。看见他进来立马换了一副表情。
虽说已经习惯了他们厌恶的眼神，但被亲生父亲这么看的滋味还是不好受。
他苦笑着说:“父亲，我想一个人出去走会儿，可以吗？”
回应他的是笑面如花的姐姐:“当然可以！记得晚饭前回来。”
他点点头，接过姐姐递来的油纸伞，别有深意的望了父亲一眼，走了出去。
亓父仿佛回忆着什么，重重的叹气。
其实，天下有哪个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这些年来,他看着独自长大的殷钰，心也在痛。没人知道他有多想抱抱这孩子，可是每当看到那孩子酷似他母亲的绝美脸旁，他总是不敢面对自已。
所以，也将这孩子越推越远。
亓殷钰走后不久，一个剑眉星目的英挺少年走了进来，他眉间的一道伤疤更是让这个只有十五岁左右的少年平添了一股肃杀之气。
亓父看见他走进来，脸上的线条柔和起来，说：“念宸，你来了。”
亓念宸点点头，开口道：“回父亲的话，今日九幽门又有一些外门弟子滋事，我已将事端摆平。但令我奇怪的是，五年一次的门派大会即将召开，到那时，如意观，长生殿，血网派，罗生堂以及我们九幽门都会选拔一些精英弟子参加大会，时间紧迫，他们不抓紧时间练习，却听信流言说什么我派异宝九幽狱链可以使人武艺大增，闹着要进异宝阁，哼，真是荒谬。要知道，知情的内门弟子都不会期待什么九幽狱链，因为……”
“大哥，知者莫言，当心隔墙有耳，这个话题就不要在继续了。”没等亓念宸说完，亓安宁出声打断了他。
亓念宸想了想，没遇见的神情舒缓，感激地说：“妹妹提醒的是，是我僭越了。”
“对了，怎么不见小弟，他人呢？”亓念宸问。
如果说亓安宁是明的关心自家小弟，那么亓念宸就是默默地保护他。
“哎呀，大师兄那么关心那个废物干什么？奴家可是很想您呢~~”二长老的孙女哼着阴阳怪气的调子，搔首弄姿的走到他面前。
亓念宸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碍于二长老的面子，也不好发作，只得应付道：“师妹说的是。”
眼看着气氛不对，亓父挥挥手，说：“罢了，今天就到这里吧，都散了吧。”
一群人作鸟兽散，只有亓念宸站在原地久久不语。
他本是偏房所生，身份卑微低贱，从小便养在外门之中，一次不小心误入内门。眼看就要受到处决。却有幸得一绝美女子所救。此女子正是亓殷钰的母亲，她的温柔让亓念宸感受到了从小缺失的亲情，而且，在得知他的身份后，女子不仅没有视他如厌物，反而不顾别人的反对 ，坚持求父亲把他过继给自己。好景不长，女子难产而亡，只留下亓殷钰在这人世间。亓念宸在亓殷钰的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所以他暗自发誓一定不能让小弟受到一丝半点的伤害。
此刻九幽城的街道上，亓殷钰正打着一把红色的油纸伞，在青石路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渺渺木棉锦绣家，
凄凄皂荚满枝桠。
杏花微雨珠泪落，
青石路上纸伞扬。
白驹过隙流年转，
千百岁月残梦消。
万物有灵皆有情，
百年修得人狐姻。
落花有意邃得愿，
流水无情中相依。
月光色下风扰袖，
雪衣葬里心相依。
万顷江山与君享，
伶仃苦难独自吟。
惟愿白首不相离，
流离失所又何惜？
期期艾艾待君忆，
霏霏依依方记起。
春花秋月与君赏，
夏叶冬雪同君观。
为搏佳人倾城笑，
九尾假寐数光影。
红尘丹青逐散尽，
青檀柔薏渐沧桑。
光阴斗转消磨去，
眉间心头终苍凉。
天香豆蔻芳华消，
九幽狱链业火烬。
比翼鸟携连理枝，
共游鱼带明珠泪。
三千繁华飘散去，
曲终人散不见君……”亓殷钰唱着，悲伤地气氛在他周围氤氲。说来也奇怪，这首诗无人写无人教，是他生来便会吟而写下的，常人总是惊讶这么小的孩子就如此文采斐然。令他自己奇怪的是，每当他吟起这首诗，附近的鸟兽都会汇聚过来纷纷潸然泪下，附近的百花都会纷纷凋零。有一次被九幽门众多事的长老撞见，非要说他是天煞孤星，让他活生生的受了八十一鞭子的鞭挞。
而街上的路人并不会像动植物一样被吸引，只是纯粹的觉得好听罢了。
慢慢的，眼前的雾气散开，竟然是一处别致的小院。连亓殷钰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哪里，就想受了某种牵引，不自觉的走到了这里来。
“我又走神了吗？还是快些离去吧，省的让这里的主人厌恶。”亓殷钰自嘲地说着，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他在小院里转来转去，却没有找到出口。没想到这小院有这么大，他都不知道是第几次走到这颗皂荚树下了。
抚摸着那粗糙的树干，心底升起一股熟悉之感。
亓殷钰环视周围，却突然发现树下躺着一只白色的小动物，漂亮的皮毛被雨水打湿紧贴着身体，看着可怜极了。
亓殷钰将油纸伞撑开放在地上，为他遮挡雨水。
他轻轻抚摸着它光滑柔软的皮毛，心一阵莫名的刺痛。
也许是感觉到了来人温柔的手，也许是没有了那种雨水打在身上的透骨寒意。玉九白抬起头来，与亓殷钰四目相对。
亓殷钰也看着这只白色的小狐狸，对他勾起一个绝美的微笑。
半晌，那只狐狸狭长魅惑的眼睛竟生生流下两行清泪，看的亓殷钰的心口一阵绞痛。
玉九白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人。
虽然他的样貌变了，但依旧绝世独立。
虽然他的性格变了，但依旧温柔美好。
虽然他的所有都变了，但他依旧还是他，是玉九白最亲爱的小孩儿。
虽然他们都变了，但玉九白早已在百年的等待中将自己活成了他。
他好想将他变回人形将他拥入怀中，好想亲吻他的额头，好想嗅他的发香，好想握住他的手……
他想对他做这些事，因为他爱他；他不会对他做这些事，也是因为他爱他，他不想吓着他。
不过，这一切的一切，都敌不过他接下来的话。
“呐，你也听过我唱歌吗？没听过的话，我唱给你听好不好？”他说着，没等玉九白回应，就自顾自的唱起来。
依旧是他做的那首《狐缘赋》，一曲唱完，他们都以潸然泪下。
白色的小狐狸跳到亓殷钰的腿上，伸出舌头为他拭去眼角的泪。
“我哭了？呐，你知道吗？这还是我第一次哭呢……罢了，我也是疯魔了，对你说这些话，你也听不懂吧。”亓殷钰站起身，把玉九白抱到地上，准备离去。
玉九白咬住亓殷钰的衣角，好不容易才等到的人，他怎么会就这样放他离开？
看着眼前的小狐狸，亓殷钰温柔的笑了笑，俯下身子在狐耳旁说了什么。只见那小狐狸颇有灵性的点点头，跟在他的身后离开树下。
一人一狐的背后，高大的皂荚树变为尘埃消失在蒙蒙细雨之中。
微雨下，庭院中，有纤细苍白的少年对他说：“愿意跟我回家吗？”
雨依旧在下，似乎唱着等待百年之后，有情人唱的歌……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初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