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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灰色的人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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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安岭本是古山地,山势起伏连绵,离了村子所在略为平缓的地方,陈萌再次踏进十足十的深山老林。自然的积累早已将黑土覆在深处,而按照往常只有土地才能托得住陈萌这种存在,也就是说或站或坐,陈萌必须接触到土壤才行,所以她才没办法像村民一样乘车、没办法像小军一样坐在凳子上听课、没办法躺在婆婆家的铁床上休息,基于种种事实,陈萌一路上看着落叶层的不断加厚,自发的预想了逛着逛着随时低头看不到脚面的情形,因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也不过觉着还算有趣当个乐儿而已,突然两只野鸡打身前扑棱棱飞跑开,也就把思路岔过去了。
待到再想起这茬儿已是不知几天后。
那日傍晚,时间还早林子里却已黑透了,周遭能量场很弱,本着有大于无的原则,陈萌习惯性停住脚随便一处坐下修习兼带休息,熟悉的种种枝叶摇动摩挲或是虫兽跑走低吼的声音自然略过,陈萌享受着独属于自己的静谧。
陈萌也是多面的,一面的她不接受远离人烟,因为她需要在人群中有一个能让自己感到温暖的存在,只有有了这样的存在,才能安稳,即便那不是属于自己的港湾,就像村里的婆婆一家。另一面的她需要转过身后一个人的欢喜,一个人的时间、一个人的空间,总之是要一个人,或是体悟或是虚度,不拘如何,那份一个人的随喜,总能轻易的让她心动,就比如此时在黑夜里山林中的隐身。
寻常日子,一语可表十年,不寻常的故事,眨眼之事值万言。远远地粗重的喘息声传到陈萌耳朵里,夹杂着粗鄙的咒骂,‘这里怎么会有人?还在这时候?’陈萌心下纳闷,听声音走向是朝着自己这边来的,索性静观其变。再略一细听,应是两个人,像是在找跑脱的什么,只是离得尚有一段距离,且两人喘息声以及开路踏草的声音很大,除了高声咒骂,涉及正经情节的对话反倒低了。
等待两人靠近的工夫儿,陈萌停了修习,随手摆顺着自己的破裤脚,不想一束光先于被等的人照了过来,陈萌猜到应该是手电筒的光,到不在意,左右亮与不亮凡人都看不到自己的。只是眼睛顺着亮光扫到自己裤脚时,愣了一下,自己这不是好好的坐在厚厚的沉积枝叶上面呢吗,盘着的腿在上面、脚在上面、侧身看看屁股还是在上面,虽非大事但却足够意外,想想自己前些天还混猜度着自己因为必须触地而陷了脚甚至小腿在积腐层,只余大半个身子晃荡的古怪画面,真是好笑,还多亏了这两个人,不然自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发现这个事儿呢。
这样想着,陈萌对来人的好奇中多了一点点好感,起身向两人走过去,就算帮不上忙起码捧个人场。
那两个人本就是朝着陈萌这边来的,这会儿已经到了近前,除了其中一个手上拿的手电筒照出老远,两人头上还都带了能照亮儿的帽子。扫了眼帽子下的两张脸,陈萌的感觉又不好了起来,那两人一个满脸横肉且目露凶光,怎么看怎么带了股狠劲儿。另一个略高瘦些,也是副咬着槽牙要吃人的表情。两人从陈萌眼前匆匆行过,念叨着什么‘兔崽子,逮着热扔井里砸碎了’‘腿都折了,还真他妈能跑’之类的话。
“呸,真不是东西”,此时的陈萌很是气愤,这两个人让她再次想到了陈表哥和陈表嫂的所作所为,只是看着两个人就要走远了,陈萌来不及为自己的凄惨身世哀悼,紧忙跟上,很是为那两人嘴里的那个‘兔崽子’担心。在这深山老林里单独出现本就危险,照那两人的说法退还折了更是不得了,更何况看这架势恐怕还不止折条腿那么简单,不说有没有别的伤遇没遇到黑熊野猪,就是这两个人怕也是冲着要他的命去的。
以陈萌的速度跟着两个人毫不费力,思量之余还有闲暇仔细打量他们,看衣着是常在山里跑的,脚下穿的大头皮鞋,裤子脏污了半截,上身还算齐整,但那瘦子自右肩膀到左前襟模模糊糊的一片污黑,恐怕是浸了又干的血迹。陈萌不禁疑惑自己自天黑便在那处打坐修习,半个晚上的时间里并没见有人进过,怎么这两个看着熟山熟岭的人竟会这样巴巴的找来,还一副把握十足的架势。
再又走了约莫十几里,已到露气渐重的时候,那两人也是累得狠了,坐在倒木上休息并商量打算,陈萌转到两人前面,看着听着。
“猴子,你这活儿干的太他妈糟践人了”矮胖的那个出口抱怨。
“操,就他妈你装逼。有胆儿挣这钱就别舍不得阴德。我打头阵还捞不着好儿了。”瘦子很不满意胖子的态度,冲着胖子骂骂咧咧起来。
“别他妈墨迹没用的,到这儿了没遇上,不是熊瞎子叼了就是进伐木营了,照你看,怎么整?”胖子扯开话题,征求瘦子意见。
“伐木营面儿大,那那么多熊瞎子,这些年你见着几回。这小子还真他妈命硬。”瘦子说了自己的看法。
“废话,命软能弄死俩,往伐木营靠的哪个不是带着煞气的。说正经的,他要真搁那儿呢,咋整?”,听到这儿,陈萌不禁翻白眼儿,心里对这胖子真是鄙视至极。
“我哪儿知道咋整。”瘦子没好气儿,估计也是对胖子不拿事儿的怂样不满。“先去看看,他也是在那儿混不住才下矿的,估计不一定有人保他,那帮人谁和谁也不沾亲带故的,就他都那样儿了,没人强出头咱们就要人不就完了么。”
“行,那就看着整。”说完,胖子再不抬头,往旁边儿树上一靠没声儿了。瘦子看看,不耐烦的瞪两眼又嘟囔了句问候对方祖宗的话,也寻了舒服些的姿势,闭眼休息。
他们俩倒是都消停了,反倒陈萌淡定不太起来,这俩人问问答答几句话听着简单,细一琢磨可就太不对劲儿了。照着这意思,那个被追的也不像什么好东西了,刚才胖子说他命硬弄死俩,俩啥啊?俩熊瞎子还是俩野猪啊,怎么听口气像俩人呢?想到这儿陈萌斜眼睛撇撇轰隆隆睡得死沉的胖子,脚下不由往外挪了挪,心里很是膈应。回过头来又想,这几个人和伐木营又什么关系呢?
关于‘伐木’和‘矿’陈萌有听村里人说过,都是因为这里有资源才有的。伐木是因为山里有政府批准的专出木材的林场,但是伐木这个活儿都是冬天干,山里头光是冷就能冻死人,而且出力气的伐木工也挣不多少钱,所以村里是没人干的,倒是年年倒木材的老板都有本事不知道从哪儿雇来人,所以不定哪片山过个冬的工夫就秃了。而矿呢在这儿多是煤矿,大矿也都是政府的,只是另还传言有些私矿,矿上倒是工期长挣得也多点儿,不好的就是怕出事故,据说是碰上就没跑儿的,所以村里也没人干。
陈萌落脚的第一个地方就是村里,至今除了进山还真没到过别的地方,村里人日子过得不错,没人摊累摊险上山下矿,以至于关于这两件事儿陈萌一直也就偶尔听个闲话知道些,不曾想这回倒是一起碰上真人版的了,只是情节上一时闹得糊涂些。
照说伐木是冬天干的活儿,这时节伐木营怎么有人?听着还不是一两个守山的那么简单。而且这俩下矿的对伐木营好像熟得很却又随时可能对上的样子。最让陈萌疑惑的就是那个被追的人,他到底做下了很么事儿,怎么到了伐木营又为何离开,再到矿上又是为什么惹了别人要他的命,现在怎么样了,接下来又会怎么样?一连串的疑问绕上来,陈萌有意劝说自己闲事莫管,可这些已经浮起的疑惑却是怎么也压不下放不开,只得耐下性子等着他们睡好了继续看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