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如晦，君如故》曲夏

11、离开 一

　　“小姐，不要掉以轻心，我们还是赶紧走吧，要快点回到笑念居。”
　　菱儿语调清寒，正如这冰冷的雨水。借着闪电的光亮，轻夕细细打量眼前的女孩，乌黑的头发失去发簪的固定散在背后，几根凌乱的发丝固执地粘在脸上不忍离去，本来就白的皮肤在闪电的照射下显出几分病态的柔弱来，而几道泥印却在柔弱里刻出一分滑稽。
　　轻夕莫名地有些心疼了，这孩子也像自己那般就失去了单纯天真么？不过是刹那的变故，就让她迅速地成长了么？
　　“菱儿，刚才言礼似乎伤得很重。”
　　“小姐，言礼跟着主人这么多年，什么苦难没经历过，我们不需要担心他，现在我们应该担心的是要躲过那些人回到笑念居。”菱儿表情严肃，对言礼受伤似乎没有半点意外，这样的理所当然反而让轻夕好奇了。
　　菱儿又接着说，“小姐，我虽然不聪明，可是我不笨。主人会让言礼和风两个人带我们出来，肯定有他的道理。”
　　轻夕笑了，可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菱儿对沈梦年毫不怀疑的信任，服从，哪怕到了如今这样危急的关头也没有改变，算无遗策的笑念居主人哪，真的是有后着才放心让自己带着两个护卫出来么？她笑着抬起头，雨水冲刷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神经格外敏感。再次睁开眼，眼角的水已经分不出是泪还是雨，只感到淡淡的涩。
　　“沙沙”的穿林打叶声让人沉醉，可惜这样的听风吹雨的惬意实在不适合出现在这样紧急的时刻。
　　“小姐，我们快走。”
　　被菱儿拉起开始继续躲避，雨声是敌人最好的掩饰，她们听不到对方的声音，更没有一点光亮，时刻都有可能落入对方的搜索。
　　雨水顺着她们的头发流入眼中，流进衣服里，冰凉粘腻的触感让人发狂。
　　再一次从石头上滑倒，菱儿气狠狠地骂这鬼天气，轻夕反而没那么紧张了，把菱儿扶起来，菱儿借着她的力道站起来，眉头不由一跳，在夜里轻夕并没有看到。
　　“快，在这里。”
　　身后隐隐传来人的声音，菱儿心下猛地一跳，拽住了轻夕，“小姐，我们快走。”
　　轻夕搀住菱儿的胳膊，两人在黑夜里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看不清脚下的路，偶尔一脚踢上石头，脚尖钻心的疼也得忍着。或者是踏上了光滑的草甸子，也只能相互拉扯着滑倒，甚至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几乎都能听见对方心脏跳动的声音。身后又爆发出一声大吼，“看，就是她们。”
　　菱儿只觉得一颗心掉进了寒潭般凄恻，没有路了，逃不掉了……
　　前方不是断崖，身后的追兵却是躲不过了。与其束手就擒，不如，迎头而上。
　　菱儿咬牙，把轻夕往身后一推，轻声道，“小姐，你一直往前走，不要回头，我去把他们引开。”
　　雨下得更大了，几乎冲刷得人睁不开眼，头顶上雷声滚滚，似乎巨轮碾压后残垣断壁稀里哗啦垮塌。闪电劈下来，将菱儿前方几十步远的人照得一清二楚。统一的灰色，头戴黑巾，赫然是王府守卫的装扮。
　　轻夕不由想到前年在清泉寺里见到这些人的场景，那时候他们也是一样的灰衣黑巾，气势轩昂，不知道惹起了多少芒川姑娘的青眼。那时候，娘亲身边的丫头说什么来着？哦，整个楚昭国，就数郁王府的护卫最是纪律严明了。
　　此刻再见，轻夕心底嗤笑，纪律再严明也不过是郁王的走狗。
　　摇摇头，低声呵斥菱儿，“说什么胡话，跟我来。”就在刚才闪电过的那时，她就看好了前方树下有一个浅坑，正好盘在那棵大树的树根下。
　　拉着菱儿尽量压低身子向那处移去，黑乎乎的一片，只要没有光，只要雨不停，轻夕断定她们能躲过去。
　　满满地摸向躲避的地方，菱儿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又立刻住了嘴，轻夕不解，低声问怎么了，菱儿轻声说了句没事打算敷衍过去。轻夕哪里是好糊弄的，当即质问她是怎么回事，菱儿被逼得只能据实以告。
　　轻夕愣了一下，最后只是默默地将菱儿挪到树根最下面，自己蹲在菱儿身边，扯了扯湿透的衣袖，将它展开些把菱儿的身体遮住。
　　不过片刻，头顶上传来人的说话声，“人呢？”
　　“刚才还看见就在前面不远，该死的，这鬼天气连灯笼都不能用，黑黢黢的哪知道她们跑哪去了！”
　　又有人说，“应该就在这附近，放心，两个女人再快也快不过我们，一定是在哪儿躲着。”
　　回话的人也赞同道，“没错，哥几个打起精神来，就在这附近找找。这要是把她们抓住了可就立了大功了啊！”
　　等到没人再说话，轻夕才轻轻动了动让自己藏得更隐蔽些，看来那些人是铁了心要把她们找到了，那么这地儿是不能呆了。
　　似乎发现她的想法，身后菱儿不赞同地拉住她的衣袖，声音弱弱的似有似无，被风一吹几乎散落在了空气里。
　　“小姐，让我去把他们引开，你等他们被我吸引开时就走吧！”
　　轻夕摇摇头，想到她看不到，便轻声道，“你脚受伤了，别说能不能走，就是能走也走不了几步就被发现，那时候我的位置暴露得更快，再等等吧！会有办法的。”
　　说完二人都陷入了沉默，渐渐地，雷声不再，雨也跟着小了。轻夕苦笑，天要绝了她们的后路么，一旦雨停，这些人恐怕就是不抓到就不会走了吧！
　　一股力道猛地将她推倒在地，来不及想发生了什么，菱儿就已经冲了出去，轻夕一愣，赶紧爬起来要去把她拉回来。菱儿脚扭伤了自然没有轻夕动作快，才出去不到十步，就被轻夕拉住了。轻夕正要呵斥，就听到侧后方狂喜的声音。
　　“哈哈……终于让我给找到了！”
　　轻夕暗道倒霉，就要带着菱儿往身后跑，才一转身，竟发现，她们被包围了。
　　“小姐，对不起，都怪我，要不是我贸然跑出来也不会被发现！”
　　轻夕声音里无悲无喜，淡淡道，“不怪你，附近就这么大，被找到是迟早的事。”
　　菱儿并不这么想，只要想到自己的一时冲动造成了这样的情况不由便对自己深深懊悔，如今能做的就只有拼死为小姐杀出一条血路来了。
　　只身冲上前去，出拳，侧踢，扭转身体，到底是没有经过实战的女孩子，再加上以一敌多本就吃亏，很快菱儿就被几人踩在了地上。
　　夜色开始淡了，菱儿此刻头发散乱，半张脸趴在地上，另外半张脸被头发覆盖，根本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从她身下的血迹可以判定，她一定受了重伤。
　　轻夕心下一颤，手指渐渐抚上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