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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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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祁苍大陆有四国,夏泽,墨麒,玄凤,仲麟。帝王将相,三公九卿,轮回四季,生老病死,为凡人之界。祁苍大陆最东边,大雪绵延数千里,终日飘雪,人与鸟兽皆不能至。中有雪山,辽阔不知其边界,巍然耸入云霄,难测其高。雪山表面光滑平板,仿若有能工巧匠打磨过一般,无处可落脚。有传闻雪山之巅乃修者之地,凡人不能扰,修者亦不扰民。
世间有修者,这在凡间界并不是什么隐秘的事。甚至于,每个凡者都有踏上修真之路的机会。各大仙门在凡间都有开设一些武学门派,作为自己在凡尘中的据点,而打理门派也都是一些身无灵根,但在武学一途颇有造诣的武者。而每隔十年,总有那飘渺难测的仙人下山到四国为自己的门派招收新人,为年纪在五至十五岁的孩童测试灵根。可惜的是,凡人虽多,但真正具有修仙潜质的却寥寥无几。每次测试,有灵根的孩童不过一两百人,其中多的是四灵根,五灵根,伪灵根也多得很,三灵根还算普遍,能收到双灵根已是不错的资质,近千年来,单灵根也就二十年前出现了那么一个,更别提变异灵根与那些特殊的道体。每次仙门带回去的孩童也不过寥寥的十几人,因此踏入仙途,对于凡人来说,修真更像是个虚无缥缈的梦,多数人还是庸庸碌碌的度过百年。
夏泽国距离传闻中的神圣之地最近,每至寒冬,大雪纷纷,枯瘦的枝桠被积雪压断。若无厚实的衣裘,彻骨的酷寒便尤为难忍。
此时正值腊月,夏泽国皇宫内,一个僻静冷清的角落,一个年纪约摸三四岁的瘦弱小孩被一群比他高壮些的孩子给围住了,身后是一个小湖。夏天的时候,湖里面会开大朵大朵淡粉色的莲花,现在那里面空落落的,连那些枯败的藕叶也早叫人清理了出去。湖面上没有冰,一月前这几个身份高贵的皇子想要泛舟,派内侍将那些冰都给砸了,许是这个游戏还没有玩腻,前些日子,又让人把那湖面上的冰给清了。
“十七皇弟刚刚莫不是在躲我们?皇兄怕你无聊,今日特意邀了众兄弟一起泛舟,七皇弟你莫不是不给皇兄面子?”为首的一个罩着白色狐皮小裘,白胖圆润的小孩子高高仰起了头,看着小男孩的眼里有着不屑,以及毫不掩饰的恶意。
小孩低着头,看似怯懦的轻声说了一句:“不敢……多谢十二皇兄抬爱……只是我今天身体不适,想早点回去休息……”男孩还记得前两天,他那些好皇兄们,把他推进湖里,吩咐人看着他不许他上岸,自个却坐在舟里,让自己在水里游着比比谁更快。男孩那次回去发了高烧,院子里也没个伺候的人,自己窝在被子里,咬着牙熬了过去,竟也没死了。只是到现在还有些咳嗽,这身体也比以前更差了,浑身酸软无力。
“咳咳……”
“少啰嗦……”被男孩喊作“十二皇兄”的男孩恶狠狠的说道:“让你这个贱种陪我们玩那是抬举你!”
小孩放在身侧的手死死的攥紧了,指尖都泛了白。小孩穿着青色的棉布衣裘,衣衫有些旧了,上面沾了些褐色的脏污。脸上也是脏兮兮的,倒是让他那瘦得过分的脸看上去没那么黄了。男孩咬紧了唇,没有说话,在听到眼前的男孩骂他“贱种”的时候猛的抬起了头,暗如深渊的瞳仁里闪烁着仇恨的光芒,既冰冷又怨毒。
十二皇子心里一骇,随即便是浓浓的恼怒,伸手便给了小孩一巴掌:“谁准许你这个贱种那么看我的!”
小孩挨了一巴掌,又把脑袋重新低了下去,身体发着颤,看着十分可怜。
要忍……必须忍……他想活下去,就必须忍。
从前小孩也反抗过,不过是被人打得更惨而已。他没有实力保护自己,也没有人会保护他,所以他只能忍,在他强大之前……
“你这个贱种,还想反抗我们不成?”站在十二皇子旁边是十四皇子往小孩的肚子上膝盖上踹了一脚。
小孩跪了下去,咬着牙受了。
他的几个在他身上又扯又踹,嘴里骂着些从他们母亲哪里听到的恶毒话语。
“贱种”、“有娘生没娘养的野种”、“贱奴生的贱种”……
小孩用双手护住了头,不发出声音,也不反抗。纤长而浓密的眼睫轻轻翕动了几下,像是要克制不住心里挣扎要出笼的野兽。
雪还在下,小孩的眼前都是这种既纯洁又残酷的颜色。
离湖边不过百米,是一座破落的院落。
灰色的瓦片在屋檐下碎裂,厚厚的积雪又将他完全掩盖住,院墙上雕花的木窗已经坏掉了,冷风夹杂着柳絮般的雪花从那洞口里钻了进去。夏泽国地势险峻,四面多的是高山,盛产玉石金矿,普通的富贵人家家里都是雕梁画栋,金镶玉嵌,更惶论帝王居住的举国最为富贵之地。在如此富丽堂皇之地,会有破败到连普通百姓的院子都不如的地方,可以想见,院子的主人到底有多不得帝王之心。
破落的院子外面栽了几棵梅树,这时节,红梅开得极艳,对比院子的寥落,梅花开得倒是极其红火。灼灼的红色上覆了一层雪白,空气里幽幽的就带了些冷香。梅花树下横着长长的石椅,石椅上躺着一个身量修长的青年男子,穿着招摇的大红色衣衫。雪从梅花枝头掉落,还没碰到那个男子,便被一层透明的屏障给弹开了。男子显然是睡着了,怀里面揣着的玉制酒壶早早的掉了下去,落到厚厚的积雪上面,直接陷了进去。男子有一头鸦羽似的长发,有几缕发丝直直的垂到了地下。随着不远处的嘈杂声越来越大,原本陷于睡梦中的男子不耐的皱了眉,看样子,竟是要醒了。
而湖边,那群人见小孩没有反抗,自觉没意思便停了手。
小孩护在头上的手也放了下来,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一脸淡漠。
在那群没得到乐子的孩子眼里,便有些可气了,总得想个可乐的法子整治一下对方才好。
十四皇子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小孩身上打转,附在另外几人耳边说了些什么。
“十七皇弟如此顽劣,作为兄长的我们实在痛心,自然要好好的教导一下皇弟了……”
“是啊是啊……”另几人附和着。
小孩不知道那几个人在打什么主意,眼见那几人越来越近,心里暗暗警惕着。
“皇兄觉得十七弟你有必要冷静冷静,认清一下自己的身份……”十四皇子笑着,天真稚嫩的脸上竟透露了几分狰狞。伸手猛的往小孩身上一推……
小孩此时的身子骨还弱着,就算心里有了防备,还是在几个人的猛力下被推下了湖里。只来得及缠住了一个人的胳膊,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的抓着。
隆冬腊月里的水,就算没有结冰,一样是冷的人的心肺都要给冻住了。
十四皇子的胳膊被拖着,探进了湖里,冷得他顿时就哇哇大叫起来:“你这个贱种,还不放开我……”其他几个兄弟见状,不敢伸手下水去掰开小孩的手,在岸上不停地咒骂着,抬脚不停往小孩身上踹,偶尔不小心踹到了十四皇子,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这天气是比一个月前还要冷了。小孩的脸冻得青白,险些要昏过去。双手死死的扣着十四皇子的胳膊,唇边竟诡异的露出了笑容,不顾身上的疼痛,只一心用力的要把十四皇子也拖下水。
上回侥幸逃过了一劫,这回却不知道能不能活了……如此,那就拉个垫背的……
十四皇子哭嚎得更大声了。
那些咒骂声也更大声了。
“吵死了……”众人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含着些许不耐陌生的声音,声音不大,带着沙哑的低沉。
真好听。意识已经有些迷迷糊糊的小孩这样想着。
随即,小孩便感到了一股强烈压迫,空气都稀薄了起来,胸腔被压迫得生疼。耳边似乎是自己那些皇兄的哭叫声,小孩咬着牙,不让自己疼得发出声音来。
朦胧之中,有一只手抓住了自己衣领把自己提了上来。接着好像有一股暖流在身体里游走,全身的寒冷都被驱走了。
“你倒是比你那些哥哥们要来得出息一些……”那个好听的声音这样说。
同时,那股可怕的威压也已散了去。
意识渐渐的回暖了。
当然,不久之后,当小孩跨入修真界,才知道,当初那所谓的可怕的威压,不过是某人小小的起床气罢了。
小孩睁眼时,晃入眼底的,便是满目的红,鲜艳得他的眼睛都有些疼了。
眼前的长得很好看,他从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人。
男人似乎是刚睡醒,一双凤目半阖着,眼尾细长,斜斜的微微向上勾了一点,十分慵懒。左眼的眼角处点了颗胭脂般,长了颗妖娆的红痣……不,不该是胭脂。那样明艳的颜色,倒更像是人的心头血。竟是像活的一般,妖异到了诡媚的地步,勾着人却又让人害怕。男人的嘴唇很薄,唇形漂亮,勾唇笑着的时候,好看得不得了,却又总让人觉得那里面似乎有几分嘲意。满头墨发用一根红色的丝线随意的绑缚,垂落下几丝。男人抓着他的手,五指纤长,骨节分明。宽大的袖摆垂在他手上,上面绣着些似花非花的条纹,像是某种神秘的符咒。
是仙邪?是魔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