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葬》闲仁

5、第 5 章

　　林小晗委托的中介为她联系了一份家教工作，一小时80块。林小晗接到通知时正在寝室里睡午觉，听到这个消息，她兴奋得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放下电话，便马上仔细盘算：“一个小时80块，每天两个小时，一周三次，那么一周480块，那么一个月就将近2000块。”林小晗坐在床上呵呵呵地傻笑着：“以后的日子会好过许多了。”
　　周五是林小晗约定做家教的日子，她比预计提前一个小时出门，因为她对B市复杂的道路还不甚熟悉。按照中介公司提供的地址，林小晗坐了地铁，又倒了公交，几经辗转终于到达目的地。这是市中心附近的一个高级社区，从进出门的一辆辆高级车就可以看出来。林小晗蒙头蒙脑地刚想往里进，便被门口穿着笔挺制服的保安拦了下来。
　　“对不起，小姐，这里不能随便出入。请您报上您要拜访的业主和您的姓名，待我们核实后，您方可进入。”
　　林小晗怯怯地把写着“陆守业”的纸条递给保安，声音懦懦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不一会，门口的保安礼貌地说：“让您久等了，请进。”林小晗回以微笑，便匆匆走进去，心里不免忐忑起来。她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有入户式电梯的楼房，她走进电梯，脚下的地毯踩起来松松软软的，她盯着不断跳动的数字，心砰砰直跳。只听，叮咚一声，电梯在5楼停了下来。她走出电梯，眼前是两扇木制的雕花大门，门上的金属拉手覆着复杂的花纹，极是奢华。林小晗在来之前也从中介那里大概知道些这家的底细，当时林小晗并不觉什么，只当是小有成就的富贵之家，但如今看这样的光景，林小晗自觉是小看了人家，不由得暗暗的倒吸了口气。她用食指和中指的关节轻轻地叩响房门，应声而出的是一位穿着朴素的中年妇女，她微笑着把林小晗迎进门，招呼她换上鞋子，引她走进客厅。这一路林小晗没敢抬头，不是这房间太过奢华刺痛了她的双眼，而是一股莫名的紧张与不安让她必须让自己足够小心谨慎。这时，一位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子从楼梯上缓缓走下，她步履轻缓，细可手握的蜂腰被剪裁完美的酒红色连衣裙修饰得一览无余。林小晗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栗色的卷发随意地披在身后，随着她步子的节奏轻轻荡漾着，棕色的眼睛像汪着一潭清泉，但这泉水却似乎深不见底，她鼻尖微翘，红唇一点，为这张妖媚的瓜子脸增加了些许俏皮。年轻女子在林小晗对面巨大的沙发安稳坐下，犹如一片缓缓飘落的羽毛，她抬了抬眼，示意林小晗坐下。
　　“具体情况我想中介已经跟你讲清楚了，所以我就不再多说。之前我也请过一些知名的老师给小可辅导过，但是效果并不理想。所以索性找一位年轻点的学生，也许代沟不会太大。如果在这段期间，小可的成绩能够提高，我可以满足你提出的所有要求，但是，如果小可的成绩不升反降，那么我可能不会让你多留一天。明白么，孩子。”女子的嗓音虽然极是细柔，但句句都让林小晗的脊背发凉。林小晗点了点头，便在陈妈的带领下，安安静静地走去小可的房间。
　　还没等陈妈开门，一个绒绒小脑袋就从门缝里钻了出来，小男孩抬起头，圆圆的大眼睛装满好奇。这时，陈妈拉过男孩细嫩的小手，一脸慈祥地对男孩说：“小可，这位姐姐是你的新老师，以后就由她给你上课。”这时男孩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脸，他眨着眼睛，蝶翼一般的睫毛呼扇呼扇的。林小晗总觉得面前的小人儿似曾相识，但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男孩声音奶奶地问。
　　林小晗弯下身子，视线与男孩相平，腼腆地笑着说：“我叫林小晗，以后你可以叫我小晗姐姐。”这时，一只稚嫩的小手伸到林小晗面前，“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小可，嘿嘿。”林小晗也伸出手，眨着乌黑的眼睛说：“我也是。”男孩兴奋地把林小晗领进屋，让她落座在自己的桌边，又回头嘱咐陈妈帮林小晗拿零食和饮料。林小晗被这个第一次相见的孩子的热情搞得有点受宠若惊，虽然心中尽是感激，但也只是表现得淡淡的。小男孩名叫陆勋，刚上小学四年级，他喜欢看漫画，最喜欢小动物，他不喜欢垃圾食品，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以上这些都是小可亲自告诉林小晗的。因为是第一天上课，所以小家伙闲得很兴奋，刚开始的时候，他的小嘴巴一直噼里啪啦地讲着，还好林小晗善于当一位倾听者。小可给林小晗讲了他的同桌，还有他的好朋友和老师。说到高兴的时候，他会像模像样地表演起来，手舞足蹈的模样惹得林小晗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林小晗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像这样笑过了，在她来看日子总是无趣而难熬的，近些年来更是如此。她也长叹自己竟是有着20几岁的身子却装着50多岁的心思，总似没有什么生气。
　　没一会儿，小可玩得累了，才乖乖地坐到书桌前做起作业来。林小晗也趁着这个功夫，悄悄走去卫生间。还好就在隔壁，解决完内急，当她再一次推开房门时，才恍然发现自己走错了房间。林小晗不是那种无礼之人，若是往常，她绝不会在不经主人许可的情况下擅自进入，可是这次她却并没有立刻收回脚步，仿佛房间里有某种磁场，吸引着她不得不走进去。房间没有开灯，但并不影响林小晗的视线。在投射进房间的微弱月光下，她可以看见房间的墙壁是蓝色的，白色的木制床上铺着深蓝色的被褥，房间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画框，因为屋子有些暗，林小晗看不清画面的内容。恍惚间她又一次闻到了那股似曾相识的清香。当她想向屋子的深处走去时，小可的召唤结束了她的探险，于是她有些失望地轻轻关上房门，走回到小可身边。
　　“姐姐，你刚才去哪了？你给我出的问题我都写完了，你快看看。”小可揉着眼睛神气地说。
　　“哦，小可好聪明。”林小晗接过小可递来的作业本若有所思地看着。
　　此时，楼梯上突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小可像是收到了什么暗号，一下从椅子上蹿起来，然后一路喊着“哥哥哥哥”地飞奔出去。林小晗纳闷，便跟在小可身后，一出门，正看见小可抱着一个男孩的大腿，撒娇地一声声叫着哥哥。那男孩蹲下身子，但还是比小可高出许多，男孩弯着眼睛，一脸宠溺地揉着小可绒绒的头发。林小晗一眼便认出了那男孩，她现在才明白为什么见到小可的一瞬竟然觉得那么熟悉，原来小可的哥哥正是那个一直在她心头挥散不去的人——陆凡。小可转过头，指着林小晗对陆凡说：“哥哥，哥哥，这是我的新老师，她叫林小晗，我叫她小晗姐姐。”陆凡轻轻抬起睫毛，这时才注意到刚刚一直被忽略的那个身材娇小的女孩。那女孩的脸颊微微泛着红晕，嘴巴抿成一条线，小鹿般的眼睛微微垂着，鼻尖微圆上翘，看上去很是稚气。
　　他会记得我么?
　　陆凡礼貌而客气地冲林小晗微微点了一下头，并不是相识的态度，这倒让林小晗的心里稍微扑了空。陆凡说：“你可要辛苦了。他很是淘气，我很担忧你能坚持多久呢。”听了哥哥的话，小可很是不服气，他挣脱了哥哥的拥抱，气愤地说：“哥哥你瞎说，我很听话的。”然后跑到林小晗身边，林小晗忖度着陆凡只是随口说的客套话，所以只是礼貌地说：“还好，小可还挺听话的。”一听到林小晗的赞美，小家伙有点忘乎所以，一把拉住林小晗手，奶声奶气地说：“姐姐最好了，哥哥是坏蛋。”陆凡瞪了瞪眼睛，接着轻轻地拍了小可的屁股，无可奈何地说：“这个臭小子，看我以后再理你。”三个人的说笑声引来了陈妈，陈妈一脸笑意地嗔怪着三个人：“小点声，小点声，一会儿又要惹夫人不高兴了。”一听到夫人两个字，陆凡的眸子立刻结了一层寒霜，他冷淡地问陈妈：“老爷子最近身体还好？”
　　“还好还好，可是小凡，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住呢？你爸爸很想你。”
　　“有那个女人陪着他就好。我今天回来想取几件东西，陈妈你一会帮我准备一个箱子送到我房间。”说完便转身走进刚刚林小晗之前错进的屋子，小可也百般不情愿地被陈妈劝回自己的房间，这边林小晗心中疑惑着，也跟着小可一同进了屋子。回到房间的小可情绪低落，完全没了刚才的活泼劲儿，而一旁的林小晗也有些心不在焉。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啊！林小晗暗暗感叹。刚刚见到陆凡的样子，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受到谣言的影响，林小晗稍微放心。我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关心陆凡了呢？她问自己，却也想不出头绪。

　　不久，隔壁的房门发出一声沉重的吱嘎声，小可再一次闻声跑出去，他拽着陆凡的衣襟不肯松手：“哥哥，你不走行么？我求求你了，你留下来陪我玩好不好。”陆凡擦了擦小可哭花的脸，安慰着说：“在家里听话，有事给我打电话。”说完，就把那双攥得紧紧的小手从他的衣襟上硬生生扯下，头也没回地走下楼梯。
　　林小晗拉着还在啜泣的小可站在门前，隐约听见门外电梯传来关门的声响。她低头望了望身旁的小可，用细长的手指轻轻拂去小可脸颊的眼泪，那双小小的肩膀还是因为啜泣而不住地抖动着。
　　“我想哥哥。”小可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