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围城》何必bibo

8、软肋

　　我和大志哥到达村子的时候，已经是晚上8点左右了，饥肠辘辘的我缠着青夏给我下碗面吃，趁她下面的时候我偷偷把今天拿到的4只青虾用盆养了起来，还罩上了食物罩防止青虾往外爬。青夏这小丫头一般都是吃我做的面，今天一尝没想到手艺还不错。
　　“哥，你是不是答应了秋葵什么事，她今天晚上都来找过你好多次了。”青夏一边转笔一边心不在焉地问我。
　　“秋葵那丫头说每天学校的饭菜她都吃不完，想带回来给我吃，诶说起这事儿，她在学校到底吃得饱吗？”
　　“难怪今天我们去学校吃饭的时候她把早中晚的馒头全打包了，我还以为她要带回家给爸妈吃，结果居然是给你，哎，黄叔叔这闺女儿算是白养了。我们学校每顿两菜一汤加一馒头，唯一的几块肉还给你夹馒头里了，你说她吃不吃得饱。”
　　“我就知道，这丫头真是胡来，本来就瘦，等我吃完了去跟她说清楚。话说回来，咱老爹呢？”
　　“还能干什么，过几天妞妞家牛要产奶了，他过去拍牛屁去了。”
　　“小虾仁儿，我跟你说个秘密啊……”我凑到青夏耳边，神秘兮兮的样子。
　　“真的假的！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我的本命虾呢，在哪在哪，快带我去看看。”
　　“嘘……小声点儿，我还想给咱爹一个惊喜呢。”
　　“好好好，你赶紧吃完带我去。”哈哈，没想到一向冷静的青夏也有这么急不可耐的时候，看到她作业都快做不下去了我真想多卖会儿关子。
　　正在我狼吞虎咽的时候，秋葵敲了敲我们家门。
　　“青稞哥哥，你回来啦。”秋葵在门口徘徊，脸上一半写着高兴一半写着失望。
　　“噢秋葵，我才回来不久，太饿了就缠着青夏给我下了碗面，快进来一起坐，我带了好玩的东西给你。”听说有好玩的东西，这小丫头一半的失望好像暂时被改写了，高高兴兴地进门坐在了我旁边。
　　“哇……哥，这虾还是活着的呢。”青夏两眼放光地看着盆里缓慢浮动的虾，想碰又害怕虾的那两对钳形步足，妹妹这么童真的样子我好久都没见到过了。青夏这丫头从小就懂事，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成长快，我们家里又穷又没有娘，缝衣服这种细活青夏不到十岁就给我们家包办了，加上青夏是我们家里文化程度最高的人，家里每次遇到事儿了她总是那个本应被好好保护却努力保持清醒的人，我也很希望妹妹可以一直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但是这个世界上多数事情都是我不能控制的，从我出生那一刻开始。
　　“青夏、秋葵，我有一个好点子可以给老爹一个惊喜。”离开城市，我又变回了那个一呼百应的大哥哥，看见两个小丫头都很好奇地凑了过来，我开始故弄玄虚地介绍起我的歪点子来。
　　“啊……一定要这样吗……”青夏听了我的点子为难地撅了撅嘴，秋葵则在一旁捂嘴偷笑起来。
　　“嗯！老爹今天一定又会喝醉了酒回来，到时候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那好吧……你们两个可不能把今天的事儿说出去！”青夏瞪着大眼睛逼迫我们发誓，我和秋葵只好强忍着笑认真地答应了她。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老爹就醉醺醺地摇回了家，其实我挺好奇老爹是不是有某种特异功能，为什么他不管醉成什么样子都能一个人摸回家。
　　“呼叫青夏，呼叫青夏，听到请回答！”我看见父亲出现在视野里，连忙小声呼叫躲在房间里的青夏。
　　“青夏已经准备好了！”一开始不情不愿的，关键时候还挺入戏嘛。我和秋葵藏在敞开的大门背后窥探父亲的动态，时不时通过窗户和青夏联络。看见父亲摇摇晃晃走进了门坐在凳子上，我和秋葵便不声不响地关上了两扇大门，眯着眼从门缝儿里看屋里的动静。
　　“小虾仁儿！稞崽子！老子我回来了！”又是这震耳欲聋的禀报，要是以前，我和青夏一定会赶紧跑出来扶父亲去洗澡然后将他老人家在床上安顿好。
　　“爹……爹……我就在你面前呢……”听见青夏捏着嗓子还打颤地模仿青虾的声音，我和秋葵互相捂着嘴都快把对方的脸给捏出血了。
　　父亲听到这诡异的声音似乎并没有觉得奇怪，可能只是在想为什么小稞子和小虾子还没有出来恭迎大驾吧，于是他老人家起身开始在堂屋里巡视，当他发现几乎所有房门都锁着时，终于又回到了桌子附近，发现了桌上的一盆青虾。
　　“诶，这啥玩意儿，老子怎么没见过啊……小虾仁儿！稞崽子！”父亲先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两句，又开始高声呼唤他的贴身丫鬟和奴才来。
　　“爹……小虾仁儿在这儿呀……我就在你眼前呀……”见父亲对她不理不睬，青夏又发起了第二轮进攻。
　　“谁在跟老子装神弄鬼！快给老子出来！”
　　“爹……我真的是青虾呀……我还有个哥哥叫青稞……他在田里呢……”青夏这丫头，果然不忘拉我下水。
　　“爹……我是青虾的真身呀……每15年才现一次身呢……”青夏这丫头好像越演越欢了。
　　“那老子先把你这妖精煮了吃了！”说完父亲就端着盆子准备走。
　　“别呀！别呀！我变成这样是去看娘了！娘还让我带话给你呢!”青夏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连娘都搬出来了。
　　“好啊你，现在还搬出塔拉来了，老子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屁要放。”没想到青夏的方法还挺管用的，父亲竟然正襟危坐地和盆里的虾对视起来。
　　“娘说让你少喝点儿酒！”青夏估计想说这话很久了。
　　父亲沉默了一会儿，双手撑在腿上语重心长地和盆里的青虾交谈起来。
　　“塔拉啊，我告诉你个秘密，酒真的是个好东西，一喝它我就能看到你，虽然我每天梦里都能看见你，但是白天真的好难熬啊……”父亲说着说着头就耷拉下来，单手支撑着头望着盆里不知所云的青虾，继续对着那盆虾唠叨：“这还不是怪你……跑到那么远的地方……稞崽子和小虾仁儿可比你听话多了，他们才不会离开我呢……”
　　诶，等等，这和我们商量的剧情不一样啊。我承认，这其实是我和父亲商量好了来逗逗青夏的，我一回村就碰到了从牛伯伯家出去上厕所的父亲，父亲看见我手里的青虾后也很想用种特别的方式把这礼物送给青夏，想到这几天青夏因为家里小麦突然枯死的事情愁坏了头，我们爷俩就想了这一出，想让一直很操劳的青夏体会一把童真的感觉，可是这么煽情的对话可不是我们事先商量好的啊……正在我准备推门进去的时候，父亲又开始喋喋不休了。
　　“塔拉，你给我留的这俩小宝贝可中用了，稞崽子干活儿比我年轻时候还卖力，小虾仁儿像你一样聪明，以后肯定……”父亲又陷入了沉默，头干脆睡在自己的手臂上。“肯定……”
　　我目不转睛地从门缝儿里盯着父亲，以为他还在酝酿什么话，过了一会儿，堂屋里竟然传来了鼾声，我招呼秋葵先回去，悄悄打开了大门，然后把青夏放了出来，我发现那小丫头似乎很难过，虽然脸上看不出一丝泪痕，但红红的眼圈还是出卖了她。
　　“哥……我好希望娘还活着啊……”青夏还是忍不住了，一把抱住我小声啜泣起来。再坚强的小姑娘也还是会想母亲的吧，即使我们素未谋面。
　　“我也很希望呀……那今天就早点睡去梦里找娘吧，爹不是说娘每天都回来看他吗，我们肯定也看得到的……”
　　我安置好青夏后，接着去照顾睡着的父亲。我打来水想就地给父亲擦擦脸和脚再直接搬运到床上去，但是父亲的脸深埋在桌子里，不管我怎么转都纹丝不动，我想父亲估计是不好意思睁开眼面对我们，并没有真的睡着，于是我把热毛巾盖在了父亲脖子上，拍了拍父亲的肩膀，关上了堂屋的灯，躲到自己房里，看到父亲自己起身擦了擦脸回到了自己房里才去睡觉。
　　躺在床上的时候我在想，这么多年来我表面上总是大大咧咧的，但是只要是和家人有关的事，我都尽量考虑得细微，我受够了没有母亲疼爱的孤独感，一点也不想让我爱的人体会这种感觉，可是即使我从小尽我最大的努力保护青夏，她还是成熟得这么快……
　　有时候我也会偶尔想想，我这么努力地保护家人，真的只是因为爱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