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吓唬你》商周

3、困局

　　1、“困”字
　　方杰看着讲台上唾沫横飞的英语老师，毫不掩饰地打个哈欠，转头看向窗外，这一看，他便来了精神，因为他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用胳膊碰碰旁边的江民，把自己的发现讲给他听，“你看，学校里建理科楼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建了个回字形的楼也就罢了，中间还种棵大树，这不是个‘困’字吗？”
　　江民看了一眼，也很疑惑，虽然说是要破除迷信，但学校一般都建在坟场上，建立的时候总会讲究一下风水问题，怎么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呢？
　　方杰来了兴致，提议晚上来这个布局奇特的理科楼玩一个灵异游戏，后排的朱思思和双胞胎姐妹高美、高丽也要求参加，但江民不太赞成，他总觉得太冒险了，尤其是这座理科楼的建造布局还这么诡异，虽然他是无神论者，但鬼神可不信不可不敬。
　　方杰把激将法、软磨硬泡都用上了，也不见江民同意，最后也动了火气，下了课扔下一句“这点小事都不答应，那我们干脆别做兄弟了”扭头就走。
　　江民见他真生气了，连忙追上去，勉强答应下来。
　　晚上十点，方杰等人躲在五楼的厕所里等着楼管把灯都关了锁了门，才悄悄溜出来，轻手轻脚走向会议室。至于为什么要选择五楼的会议室，因为会议室里有一面大镜子，他们三女两男正好可以玩镜子鬼的游戏。
　　游戏的规则很简单，五个人围成一个圈，在濒临午夜的时候开始绕圈，由女生开始向前面的一个人的脖子上吹气，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依次类推，同时不停地绕圈走，直到有人感觉脖子上被吹了两口气，就说来了，同时背向镜子，其余四人一起看镜子里面，这时会发现镜子里有六个人影。
　　方杰他们按照游戏规则绕了一圈又一圈，始终没人感觉到脖子上被吹了两口气，最后朱思思走累了，索性蹲在地上不玩了。
　　其他人也觉得没意思，就离开了会议室准备回宿舍睡觉，谁都没注意到在他们关上门的一刹那，镜子里出现了一团模糊的影子。
　　2、这是一个困局
　　下了一层楼之后，江民无意间瞥到楼梯正对着的墙上贴着的楼层标签——5。
　　不可能，这座楼总共只有五层楼，他们刚从五楼下来，怎么还是五楼？
　　江民以为自己太累看花了眼，跟着其他没注意到得人继续下楼，下了一层，还是标记5，又下了一层，依然是标记5……下了五层，仍旧是标记5。
　　其他的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江民把自己刚才看见的情况跟他们说了，三个女生开始惊慌，方杰依然倔强地不信邪，率先往楼下跑，江民护着三个女生追上去。他们跑了一层又一层，直到最后都累得跑不动了，瘫坐在楼梯上，而他们对面还是那个大大的标记——5。
　　三个女生都低声哭泣起来，江民还算理智，掏出手机准备报警，却发现手机黑屏了怎么也打不开，其他人的手机也一样。这时江民想起了楼中间的那棵大树，回字形的大楼加上中间的一棵树，正好是一个困字。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个事实，他们五人被困在这个诡异的理科楼的五楼了。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方杰，本来是想和方杰商量一下解决的办法，谁知方杰气急败坏地站起来，大声怒吼，“你胡说，这里肯定有什么机关，肯定是什么人在整我们。”
　　回应他的是一个苍老的声音，“这是一个困局，永远都走不出去的困局。”
　　三个女生吓得眼泪都出来了，江民仔细听了一下，声音是从楼中间传来的。他和方杰护着三个女生走到走廊的窗户边，打开窗户向下看，空荡荡的中庭只有那棵大树，正不敢肯定时，大树又发出了声音。
　　“这个困局不是不可解，少一个人下一层楼，最后只能剩下一个人走到一楼，走出困局。你们可以自己选择每一层楼由谁牺牲，即使你们不选择，一直呆在原地也会一个接一个死去，最后只能有一个人活着出去。游戏开始了，你们自己做选择吧。”
　　3、五楼
　　五个人面面相觑都沉默着不说话，气氛安静地诡异。
　　朱思思忽然放声大哭，她抓着方杰拼命捶打，“都是你，都是你，如果你不提议来玩灵异游戏，我们就不会被困在这里了。”
　　方杰心里也愧疚，任她打骂。
　　江民看不过去，上前拉开朱思思，“够了，是你自己要来玩的，不要怪方杰，现在最主要的是想办法出去。”
　　虽然他这样说，但他自己清楚这是不可能的，无法走到楼下，窗户外没有可攀岩的东西，楼下全是水泥地，从五楼跳下去无异于送死，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只能有一个人活着出去！五个人脑海里同时闪过这句话。
　　朱思思一抹眼泪，霸道地说：“我不管，我不要死，让我出去，你们男生本来就该让着女生，美美、丽丽，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们为好朋友牺牲也值得了。你们谁先死，快点死，我要回去睡觉。”
　　其他四个人无言地望着她，高美失望地几乎说不出话，“思思，你——你怎么可以——”
　　没等她说完，高丽伸手一用力推，朱思思猝不及防，尖叫一声从窗户摔了下去，扑通一声落地的声音后再也没了声音。
　　“丽丽！你——”高美十分不赞同妹妹的做法。
　　高丽垂着头，声音哽咽，“我不能让姐姐为这种人死。”
　　江民看看楼下模糊的尸体，叹息一声，招呼大家下楼，果然楼层标记变成了4，但那个无法抉择的选择还在——下一个该由谁来牺牲？
　　4、四楼
　　没有人愿意死，更没有人愿意为他人死，所以大家再次沉默了。
　　江民看着窗外的天空，说给自己也说给他人，“或许等到天亮我们就能出去了。”
　　啪嗒！啪嗒！
　　安静地走廊里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四个人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相互依靠把手握在一起汲取彼此的温暖和力量。
　　啪嗒！啪嗒！
　　脚步声越来越近，正一步步向他们走来，而他们却无处可逃。
　　一团模糊的黑影从黑暗中分离出来，明明没有脚，但每行进一步都会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你是谁？”江民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还能发出声音。
　　“我就是你们请来的镜子鬼，来帮你们走出困局。”
　　帮忙！四个人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当你们无法选择的时候，我来选择下一个将要牺牲的人。”
　　这就是所谓的帮忙？满怀希望的心从山顶跌落崖底，更加绝望。
　　那团黑影一步步行进，雪白的墙上慢慢地一笔一笔地出现了一行血淋淋的大字——下一个是方杰！
　　看到最后出现的两个字，方杰愤怒地跳起来，“为什么是我？凭什么是我？”
　　江民开口安慰他，“方杰——”
　　方杰却像疯了一样，双眼通红地抓住江民，“你不是我的好兄弟吗？你怎么不替我去死？你替我去死啊！”
　　“你不要这样，我们再想想办法。”
　　“办法？”方杰疯狂的眼睛里突然有了一丝光亮，只要其他人都死了，他就能活着出去了。
　　抽出随身带着的瑞士刀，方杰用力向江民刺去，却被高美用水果刀划伤了手背，瑞士刀滑落在地。
　　高美和高丽拉着江民拔腿就跑，方杰捡起瑞士刀追了上去。
　　寂静地走廊里只有脚步声和喘息声，每一步都踩在紧绷的弦上，这是一场生与死的角逐，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嘭！啊——
　　碎裂的玻璃声伴随着一声尖叫响彻整座大楼，高美和高丽都忍不住害怕地缩到江民怀里。
　　直到这时，江民才算彻底神智清醒了，他悲哀地看着走廊上被千万块碎玻璃刺死的方杰，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他从未想过他的好兄弟会拿刀杀他，更从未想过会亲眼看见自己的好兄弟惨死。
　　5、三楼
　　天还没亮，游戏还要继续。
　　三个人相互扶持着走到三楼，他们试图从窗户跳下去，就算残废了也还有一线生机，但令他们惊恐的是——窗户都打不开了。他们一扇扇地尝试，筋疲力尽之后才心灰意冷地放弃，所有的窗户都打不开，甚至玻璃都敲不碎。
　　多么完美的困局，连跳楼的机会都不给他们。
　　自称镜子鬼的那团黑影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做着徒劳无功的努力。
　　“要我帮你们选择吗？”
　　“不要！”三个人异口同声，谁也不希望再发生在四楼那样的惨剧。
　　江民看着中庭的大树，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我——”
　　他低头看着插在心口的水果刀，笑得悲凉，上一秒他们还相互扶持，下一秒他们就挥刀相向，何其可悲。
　　“你何必这么着急？我本来就打算牺牲自己了。”
　　高丽松开了扶着他的手，捂着脸不停地哭泣，“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不敢相信你能自愿牺牲，我怕你杀了我们，对不起。”
　　高美也松开了扶着江民的手，愧疚地道歉，“对不起！”
　　其实刚才高丽拿出水果刀的时候，她看见了，刚想阻止
　　却犹豫了一下，这一秒钟的犹豫，江民已经断送了性命。
　　江民在失望地闭上眼时说出最后一句话，“走吧。”
　　6、二楼
　　到了二楼只剩下高美和高丽，她们仍然不死心地尝试打开窗户，但结果依然让她们大失所望。
　　姐妹俩肩并肩坐在地上，手牵着手。
　　高美触摸着高丽手心里的冷汗，苦涩地说：“我们是亲姐妹，不要互相残杀好不好？”
　　“好，”高丽点点头，“我听姐姐的。”
　　她们依偎在一起，紧盯着对面的墙壁，等着镜子鬼给她们做出生与死的抉择。
　　镜子鬼迟迟未动，时间一点点流逝，虽然不过十几分钟，但在她们看来却像是经历了半个世纪的折磨。
　　终于它动了，雪白的墙壁上出现了刺目的红色——下一个是高美！
　　高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她真的不想死啊！她顾不得恐惧，不不顾尊严地跪下爬到镜子鬼身边，不停地乞求，但镜子鬼无动于衷。
　　寂静的走廊里只有高美哀戚的哭声在回荡。
　　“姐姐，你走吧，从小到大你都让着我，这次我让着你。”
　　高美停止了哭泣，她看着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亲妹妹，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高丽看着距离自己那么近却仿佛又那么远的地面，扯出一抹笑容，“真的，姐姐，你快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丽丽，谢谢你！”高美感激地抱住高丽，眼泪流进嘴里，咸而且——痛！
　　高美推开高丽，难以置信地瞪着插在自己心口的水果刀，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高丽惊恐地看着自己颤抖的沾满鲜血的双手，泪流满面，“你是我姐姐啊，你难道不知道我也不想死吗？开始我真的想让你活下去，但你为什么那么理所当然的接受？我能为你牺牲，你为什么不能为我牺牲？哪怕你虚假地敷衍我一句呢。”
　　高美顺着墙滑坐在地，慢慢合上的眼睛里有愤怒也有悔恨。
　　高丽走到她身边，拔下水果刀，“姐姐，从小到大你都让着我，这次你再让我一次，最后一次。”
　　7、一楼
　　只剩下高丽一个人了，她快步走向不知何时被打开的大门，然而就在她距离大门还有几步远的时候，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影扑过来死死地掐住她的脖子。
　　“我出不去，你也别想出去。”
　　这个声音是——朱思思。
　　高丽拼命挣扎，要拉开朱思思掐着自己脖子的手，但死去的朱思思怨念太深，不是她所能抵抗的。她想向不远处的镜子鬼求助，但发不出声音，镜子鬼也对眼前的一切视若无睹。高丽只能痛苦地感觉着呼入的空气越来越少，脖子上的禁锢越来越紧——不能呼吸了——颈骨碎了——尸首分离了。
　　睁大的眼睛不甘心地望着大门的方向，至死不能瞑目。
　　镜子鬼转身上楼，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成了大楼里唯一个声音。
　　中庭的大树静静地看着发生在楼内的每一幕，对着理科楼发出一声长叹，“最终还是没有人能走出这个困局。”

　　太阳从东方升起，照亮了整个教学楼，一切都恢复原状，本已死去的五个人慢慢苏醒过来，虽然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又活了，但都拼了命地跑出理科楼。
　　看着熟悉的校园，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他们才敢确定自己还活着，但他们心中却没有那种重获新生的快感，反而都落上了沉重的枷锁。
　　彼此互看一眼，五个人各自走向一方，形单影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