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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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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溟。
五月,夏初。
满池新荷。
接天的荷叶碧绿碧绿,与翠色的湖水交相辉映,令人感到无比清爽宜人。
荷花是粉中微微带点紫色的。
花萼处是浅浅的白,慢慢地有粉嫩粉嫩的浅红一点一点地往上加深,及至花尖,淡淡的粉红中又透出点点微微的紫,颜色姿态精致美丽到了极致。
一朵朵优雅的荷花由滴翠的荷叶相衬,一大片一大片连着,宛若一个个半掩面纱的少女,面对着眼前的情郎欲诉衷肠,而又,欲语还羞。
一阵清风吹过。
本平静无波的湖水叫这轻柔的微风一下子搅皱了,一圈一圈的涟漪从湖心慢慢晕染开来,惹得满池亭亭的新荷一阵轻晃,就像是荷花少女见到了什么好玩的事,都咯咯地笑了一样。
——难道,是她们看到了湖边这个少年发愣的身影,都在取笑着少年的呆傻?
咯咯笑着的,轻晃纤腰的荷花啊。
玄炎坐在亭子里,已经盯着这一池新荷许久。
他记得,这里的清荷是九渊当初为自己亲手栽下的。他还能清楚地想起那是一个八月的凉秋,九渊手里拿着小巧的铲子,为荷塘掘了第一抔土。
他的眉,他的眼,他嘴角淡若水的微笑,这些,他都还记得。
记得如此清晰。
可是,现在,荷花居然已经绵延十里。
当初那个小小的荷塘,竟已经成了一方开阔的水域。
十里荷花。
玄炎的鼻下满是淡淡的荷花清香。
淡淡的,混着荷叶与新藕的花香。
香气其实很浓。
所以玄炎在想,为什么荷花也会有这么浓郁的香气。
于是,不知不觉,已经盯着这满池新荷许久。
很久了。
“炎儿。”
陌九渊的声音不期然在耳边响起,玄炎才抬起头,他就已经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炎儿。”
陌九渊伸出手臂一把拉过玄炎,将他整个人圈在怀中。他的眉目里隐隐露出了一丝疲惫的神色,淡若轻烟,却还是一下子被玄炎发觉了。
“怎么,南疆新王的事还没有处理好么?”玄炎微蹙着眉,满眼心疼地看着陌九渊疲倦的脸。
陌九渊轻摇头,说道:“已经办妥了。现在只是一些事情还没说清楚而已。”
玄炎闻言,忽而嘟起嘴,满脸不高兴道:“真是的,他们把你的时间都分走了,你都没有空闲陪我啦。”
玄炎的脸本就是水嫩如娇柔的花,这下子一嘟起嘴,撒娇的模样犹显得惹人怜爱。陌九渊看得心旌一荡,嘴角微微扬起一丝笑容:
“我已经尽快解决了。炎儿,我真想你能时时刻刻在我身边……”
陌九渊和玄炎距离极近,这下子一低头,薄唇就和玄炎的粉唇贴在了一起,陌九渊稍稍一伸舌尖撬开了玄炎的贝齿,唇齿随即交缠起来。
玄炎本是毫无防备的,难免被这突如其来的偷袭吓了一跳,然而下一秒,旋即被陌九渊吻得意乱情迷,无法思考任何东西。
红唇皓齿,明目剑眉。
陌九渊吻得很用力,很深情。
玄炎闭着眼,心里满满的,都是甜蜜。
这么深情的吻。
这种甜蜜的感觉,陌九渊冰凉的唇,一切都清晰如昨昔。
又仿佛,会这样一直延续下去,一直一直,直到,永远。
良久。
陌九渊终于恋恋不舍地放离开玄炎的唇齿。
玄炎微微别过脸,轻轻地喘着气。
缓过气,玄炎立即又恼又羞地瞪向陌九渊:
“你真是不知羞!这里可是赏荷亭,来来往往的人会看得到的!怎么能在这里……在这里……”玄炎已经羞恼得说不下去了。
陌九渊轻轻笑了起来,低哑的笑声里是说不出的一股成熟男人的磁性。
他看着玄炎通红通红宛若熟透了的虾子的脸,忍不住笑道:“炎儿,这里不会有外人的。”
玄炎张大了眼睛使劲瞪着陌九渊。
他的眼角忽而撇到一抹青墨,于是近乎有些得意地诘问陌九渊道:“怎么没有?喏,那里就有一个。”
玄炎素指纤纤指向亭外的不远处。陌九渊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到一个身穿青墨布衣的男子恭首站在那里,显然是在等他。
陌九渊轻轻皱了下眉,说道:“炎儿,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玄炎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
满池新荷。
有几只蜻蜓低低地从湖面上飞过,轻轻点了一点湖水,又马上到荷花荷叶中嬉戏去了。
成双成对的彩色蜻蜓。
五彩斑斓的薄翅,在阳光底下,反射出了一种几乎要让玄炎目眩的光泽。
玄炎微微眯起了眼。
一阵轻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不是九渊,他能听得出九渊的脚步声。
来的人是白寻枚。
白寻枚微微低头看着犹半倚在亭中绿色的柱子上的玄炎,恭敬俯身道:
“臣下白寻枚,拜见火神大人。”
玄炎微微皱了皱眉头,伸手虚扶起了白寻枚:
“寻枚,我们之间哪里有这么疏远呢。”
白寻枚闻言,双眼忽然直直地看向玄炎。
良久,他面无表情,终于缓缓说道:“主仆有别,寻枚,不敢逾越。”
玄炎微微叹了口气。
他看着白寻枚说道:“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这么恪守礼仪。其实,我和九渊从来都把你当作是朋友,你明是知道的。”
白寻枚没有说话。
他看着玄炎,忽而面色古怪道:
“寻枚过来只是想告诉大人,南疆新王方泽五日内将来拜访北溟。”
白寻枚边说着边很仔细地观察着玄炎的神色。
玄炎听了,淡淡一笑道:
“是吗?说实话,我真的很想见一见这个南疆新王呢。听说他也不过只有二十出头,这么年少就坐上了王位,看来是个很出色的年轻人啊。”
白寻枚在玄炎的脸上找不到一丝他想要找到的东西。
他盯着玄炎看了许久,顿声说道:
“已经没有其它事情,臣下先行退下了。”
玄炎点点头。
白寻枚缓缓地迈开步子向前走了几步。
忽然,他又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在几丈外看着玄炎,蓦然清声道:
“火神大人,您可有听过‘雪兰’这个名字?”
玄炎闻言细细想了想,终于摇了摇头,奇怪地看着白寻枚道:
“‘雪兰’?这是寻枚在冥天培育出的新的雪莲?”
白寻枚没有回答。
他转过头,缓缓说道:“不是。不过是一种无人问津的无名花罢了,大人没有听过,理所当然。”
他停了停,又慢慢吐出几个字:“雪兰,是我为它所取之名。”
玄炎了然地点了点头。
白寻枚转身欲走,玄炎忽然开口道:“寻枚,你以后直接叫我炎吧,叫我大人怎么听我都难受。”玄炎轻轻笑了起来,“还有,方便的话,下次带一束‘雪兰’给我看看吧。”
白寻枚的身子猛然一僵。
他没有说任何话,也没有做任何表示,就这么快步离开了亭子。
亭外。
陌九渊看着刚从亭子里走出来的白寻枚,眼里满是冷峻。
白寻枚苍白一笑。
“我没有想到,你真的对他下了夺魂咒。”
陌九渊的目光瞬间凌厉如剑锋。
“不要再试图进行这些无谓的探测。否则,即使是你,我也不会,留情。”
白寻枚的笑容陡然扩大。
“你以为这玄术能维持多久?抹去上一世的痛苦和他这一世所有的记忆,最理想的,也不过是维持到帝君出现之前而已。难道你这几日没有观测星相?双星重现,帝星的光芒已经越来越盛。”
“帝君,也即将降世了。”
白寻枚说完,施然离开。
陌九渊站在亭外,眸光平静无澜。
然而,一抹深沉的忧虑笼罩在他的眉心,太浓烈,让他甚至不敢踏进亭中。
若是被炎儿看到自己这幅模样,炎儿一定会察觉到什么。
……从来,炎儿都是那么细密的人。
亭子内。
湖水边。
满池新荷。
玄炎已经分不清,这十里的荷花香气究竟是馥郁还是清洌。
他的眼里是满满的粉红微紫的倩影。
还有一大片,几乎让他的眼睛承载不下的碧绿。
……
……已经来到北溟这么久了吗。
南疆新王的选举已经结束了一个月。
原来他,已经和九渊相处了一个月啊。
他有很多事情不明白。
比如,帝君为什么要转世?
比如,他当初为什么要转世?
他是那么爱九渊啊,怎么会舍得与他分开呢。
还有,夭儿和小龙,现在又在,哪里。
一团乱。
玄炎的目光依旧还在湖面上,思绪却已经飘得很远。
随着清风,飘向,湖光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