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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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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夭听了这句话身子陡然一僵。
他的身体还紧紧贴着玄炎的身子,头一动也不动地靠在玄炎肩上,柔滑的黑发湿漉漉地伏在背上,看起来柔顺而乖巧,一直维持这个姿势僵持了许久。
玄炎的手反撑着池壁,身上由于被玄夭的灵力所压制早已无一丝力气,此时只是硬撑着发软的身子不让自己滑下去。
他低头看着玄夭,语气却是怎么也硬不起来,只能轻声叹道:
“……夭儿,放手吧。”
玄夭的手臂紧紧环抱着玄炎,听到玄炎的话后,他的身体忽然轻颤起来,终于缓缓地慢慢地抽离了手臂,身体也一点一点地从玄炎身上挪了开来。
玄炎站直了身子,顿时觉得身上又有了气力,于是看向低着头的玄夭,面色平静地说道:
“我已经洗好了。夭儿你自己再洗一会儿吧。”
玄炎往前走了一步正要离开,谁想玄夭忽然又伸出手臂,哗啦一下带出一串水珠,紧紧地环住玄炎的脖子。他将脸贴在玄炎胸口,竟一下子一声一声轻轻啜泣起来。
流光般飞溅而出的水珠溅到了玄炎的脸上,湿湿热热,顺着脸颊一路滑下,就像是一颗颗断了线的无色珍珠。
玄夭哭得很轻很小声,泪珠却是一颗接一颗地滴落在玄炎的胸口,温温凉凉的,却让玄炎觉得比温泉水还要炙人。
玄夭的唇还贴在玄炎肩上,此时缓缓启合,轻轻开口道:
“……哥哥……夭儿真的很害怕一个人……”
他慢慢地抬起头,脸上满是纵横交错的泪痕,
“……哥哥……不要抛弃夭儿……夭儿很害怕……很害怕……”
玄夭泪眼盈盈,深褐色的眸子因为落泪而显得迷离朦胧,长长的睫毛似被泪水模糊了,眼里的点点水光宛若零散的月华。
他哭得很很轻,然而却是心伤至深,整个浴池里都是苦闷压抑的气场。
他的伤心一点不漏地传达给了玄炎,让玄炎心中微微刺痛起来。
玄炎看着玄夭的眼睛,轻轻朝他一笑,摸了摸他的头:
“傻夭儿。”
玄炎笑得风轻云淡,似乎觉得玄夭说的话不过是一个弟弟依赖哥哥的表现而已,也似乎觉得,只要哄哄这个长不大的弟弟,他的心情就会好起来。
玄夭却看着玄炎的笑容看得失了神。
几朵小小的红色雏菊粘在了玄炎黑缎般的长发上,轻轻一碰便又落回了水中,重新在水面漂着,沉沉浮浮,静止在不远处。
哥哥的灵力还没有完全恢复,然而随着灵力一点一滴的增加,容貌已经在悄悄发生着改变。
初见哥哥时,哥哥还不过是一个五岁的小男孩的模样,不过一月多的时日里就已经长成十七岁,可见灵力正以飞快的速度恢复着,这样下去,恐怕不久就将完全成为真正的火神了。
当初的司火天神,斜睨天下,一颦一笑间,风云骤清,江山失色。
这样的哥哥,他心里既渴望能再见一面,却又怕,为了见这一面要付出的太多。
哥哥。
只要是你就好。
如果永远都是这样,只有我们两个人相依在一起,多好。
可是。
如果是命定的轨道,他又能怎么更改呢。
……
玄夭轻声喊道:“哥哥。”
玄炎低头看着他。
玄炎看着玄炎,小声说道:“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哥哥都不能抛弃夭儿,好不好?”
玄炎听后,轻轻笑了一下。
笑容清朗如水。
浴池里忽然想起几声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玄炎一转头,看见小龙正站在方才被玄夭扯下的淡黄色的幕帘旁边,安静地看着自己和夭儿。
小龙的眼眸碧绿晶莹,像是一汪清泉般清澄无波,眼眸里面完全是与一个小孩年龄所不相称的平静淡然,仿佛能够看透世事般,直直看尽你内心的所思所想。
常常看着小龙,玄炎心底就会升起一种茫然的感觉。
这种莫名的茫然感让他觉得很无力,却又完全说不上缘由,所以他一直都是将这种感觉压进心底,索性不去理会它。
小龙,也不是个普通的孩子啊。
此时,小龙看着玄炎,眼里尽是暗沉深邃的光。
玄炎看着小龙笑道:“小龙也是来沐浴的吗?正好和夭儿一起。我就先走了哦。”
蒸腾的水汽间。
清香四溢的雏菊花瓣。
玄炎向前走了几步,花瓣一下子都粘了上来,轻轻地贴在身上,犹如一只一只斑斓的彩蝶。
白雾间。
玄夭从身后伸出手,轻轻拉住了玄炎的手腕。
玄炎回头,对着玄夭粲然一笑。
“……不论什么时候,不论什么事情,我都不会离开夭儿。”
玄炎轻轻笑道:
“夭儿,就是我的全部。”
玄夭霍然一下睁大眼睛,手也一下子不自觉地松了开来。
玄炎再是一笑,转身一步一步走出水池,穿好衣服,身影渐渐消失在了水汽白雾中间。
浴池内。
玄夭沉默地注视着手心里一朵小小的红色雏菊,不知在想着什么。
那朵雏菊较其它的雏菊花朵起来,因为花瓣过小显得毫不起眼,然而却很精致,仿佛是被精雕细琢过般,看起来娇小可爱。
玄夭将花瓣捧到嘴边,闭上眼,深深地吻了上去。
“愚蠢。”
浴池中忽然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明明尚是稚子童音,却一下子令在这空旷的温泉池显得寒冷异常。
玄夭睁开眼睛,缓缓地展开一个足以令满池雏菊尽失色的笑容。
“是啊……为什么……我总是那么傻呢……”
小龙只是冷冷地站在上面看着玄夭,翠绿的眼眸骤然闪过一丝深绿的暗光。
子时。
更深露重。
屋内,玄炎披着一件衣裳,独自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木椅子上等着玄夭。
离开浴池后就一直没见过夭儿,现在月已中天,夭儿还尚未回来,着实让他心里着急起来。
夭儿从不会这么晚都不回来,更不用说根本就没有和他交代过一声。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还是还在顾及着刚才的事,所以才没回屋?
玄炎越想越不对头。
坐立难安,于是决定还是先去小龙那里看看,心想说不定夭儿会在他那里。
出了门,一阵清风迎面而来,带着淡淡的槐花香味,清新怡人。
玄炎正想左拐到小龙屋中,赫然发现槐树下站着一个小小的绿衣人儿,正是小龙没错。
小龙正仰着头,静静地看着夜空,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玄炎于是走了过去,沙沙的脚步声在静谧的夜幕下显得格外清晰。
“小龙,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玄炎走到槐树下,站在小龙身后,语气关切地问道。
小龙听到玄炎的声音,转过头来,抬头望着玄炎。
他正面朝着月亮,水一般清澈透亮的月光细细碎碎地落进小龙的眸中,将原本翠绿的眼眸映得微微泛出浅黄色的光来。
玄炎微笑着问道:“小龙有看到夭儿吗?他一直都没有回来呢。”
小龙静静凝视着玄炎,翠绿色的瞳孔透亮如翡翠。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地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张纸递给玄炎。
玄炎接过,低头打开一看,纸上面只有四个俊秀流畅的字。
玄夭已走。
渐渐温暖起来的夜风轻拂起玄炎如缎的长发,微风间,轻飞如用墨至深的水墨蝶儿。
玄炎抬起头,看着小龙轻轻笑着:
“那么,小龙知道夭儿去哪里了,什么时候会回来吗?”
槐树下。
小龙看着玄炎良久,终于缓缓地摇了摇头。
玄炎笑道:“是吗。”
槐树上的槐花娇黄点点,月色朦胧下更是看不清形状,只有一阵一阵清香顺着清风吹进鼻中,时时提醒着,正是槐花始开时。
已是暮春。
正是槐花始开时,四月谁敢笑春风。
朦胧的月光下。
小龙看着站在槐阴里的玄炎,目光澄净,清如月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