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天》肆水

22、第二十二章

　　方府。
　　方泽屋内。

　　方泽坐在下首，轻轻地呷着茶杯里的雨前龙井。
　　这雨前龙井是前两日刚刚从苏城运来的，外形扁平光滑、尖削挺直，色泽绿翠匀润，嫩香持久沁人，滋味鲜爽甘醇，汤色杏绿明亮，叶底细嫩成朵，着实是茶中极品。
　　一方水土出一方灵物。苏城四周四周群山环绕，溪水潺潺，风景幽雅，难怪能培育出此般上等好茶。
　　方泽甚是悠闲。
　　坐在上首的方长老却显得急躁非常。

　　方长老一再重复问方泽：
　　“你可看清了？那当真是玄族人？！”
　　方泽放下茶杯，再一次回答道：“是。孩儿亲眼看到他的手中冒出火红色的火焰，同族谱上所绘的毫无差别。”
　　方长老站起身来，在屋内来来回回踱步，焦虑地毫无头绪。

　　方泽看着父亲满屋乱转，心里冷冷笑了笑。

　　父亲毕竟是老了。

　　不过是一个玄族人罢了，竟然能让他像没头苍蝇似的失了主张。
　　虽然身为火族亲脉的父亲还有几百年的寿命，可是，他已经和平民中的老头没什么区别了。
　　现在，已经不是父亲的天下了。
　　天下，应该交给，他。

　　方长老毫无主张，只能询问询问方泽的看法。
　　“泽儿啊，正值南疆选新王之际，你看，玄族此时派族中人来到炎城究竟有什么目的？”

　　方泽恭敬道：“依孩儿看，这玄族应该也是有意于王位吧。”
　　方长老大声叹道：“正是如此！我最担心的就是玄族也想要这个王位啊！玄族本是咱们火族中血统最纯正的一族，按理来说玄族人是最具资格的新王人选，这样一来，这事情不就糟了吗！”
　　方泽轻笑道：“父亲放心。玄族久避人世，灵力修为未必就会高过其他人。孩儿自当竭尽全力，为方家夺得王位。”

　　听了方泽的话，方长老心里一阵宽慰。
　　他这大儿子从小就天资过人聪颖异常，灵力修为那在族中都是一等一的高，为人又谦逊懂事，未及弱冠已赢得族内族外上下一片声誉，每一次提起这个儿子，方长老脸上都是一片红光。
　　这次也一样。正好碰上千年难得一遇的新王选举，方长老对方泽夺冠那是一百个放心。谁料，忽然又不知从哪冒出来玄族的人，这才让他小小担心了一下。

　　不过，既然泽儿这么有信心，那他也没什么可忧心的了。

　　方长老离屋前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吩咐道：
　　“水神大人那边泽儿可要抓紧了。有了水神大人的首肯，那我们方家成为南疆第一大族就指日可待了。”

　　方泽弯腰恭送方长老：“孩儿记下了。”

　　屋内。
　　方泽看着茶杯里的茶叶，冷冷地笑了两声。

　　水神大人。

　　一离开云来楼他就治好了典儿的伤，行至中途，典儿借故先走一步，想做什么他心里清楚得很。方家从来都是睚眦必报，他方泽不过是做得隐秘罢了。又或者，等到他得到王位，新帐旧账他再清清楚楚地算。
　　时机未到之时，他何必做出不利自己的事。

　　古怪的是水神。

　　几天接触观察下来，他深深清楚水神沉默寡言脾性冷淡，尚未见他对什么东西喜爱或是动容过。
　　他的脸好像永远都结了冰似的冷淡疏离。

　　自己正愁着怎么拉拢他，竟让他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典儿走后不久，陌九渊也悄然离开了。
　　陌九渊走得匆忙，连方泽一直跟在他后面都没有发觉。
　　陌九渊一路走到卖藕粉的林记藕粉铺，藏身在一棵树后面，双眼一动也不动地看着藕粉铺。
　　从方泽这个角度并没法看到铺内的情况，也就不知道陌九渊究竟在看什么。
　　没过多久，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买好了藕粉出了铺子，方泽惊奇地发现陌九渊竟泛出了一丝温柔的笑容，深情地看着那个少年。

　　方泽心里微微一动。

　　陌九渊的冷倨英俊他是领教过的，只是没想到，冷冰冰的水神大人竟然也有情动的时候。
　　更没想到的是，情动处，他竟然温柔如斯，就像是，柔软的花朵。

　　他认得那少年。
　　那少年便是典儿口中那个伤了他的妖孽。

　　有意思。陌九渊应该是早就认识那个少年的。
　　那么，究竟是什么人，能让高贵的水神倾心？

　　更让方泽意想不到的事在后面。

　　方典果不其然堵住了那少年，马上就要展开报复。
　　方泽心中虽然暗骂方典鲁莽愚蠢，竟将水神的心上人作为报复对象，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继续静观其变。

　　忽然间，方泽睁大了眼睛。

　　……
　　……火红色的火焰。
　　那少年指尖，竟冒出了火红色的火焰。

　　……唯一能够使出火红色火焰的，只有南疆至南一直隐居的玄族。

　　那少年，竟然是传说中的玄族人？！

　　……
　　……如果是玄族人，那么和水神有所往来也就并不奇怪了。
　　玄族，上古时代火神的直裔，血管里流动的是最纯净的火红色的血，世代继承能够使出火红色火焰的灵力。

　　典儿没有占到上风。

　　虽然如此，他还是看出了那少年灵力微薄，不过靠着小聪明才能撑到现在，真算起来，典儿的灵力还是高那少年一筹的。

　　所以，应该不是玄族派来争夺新王王位的。

　　那少年不知忽然想起了什么事，竟杵在了那里。
　　典儿看准这个机会，用尽灵力挥鞭相向。
　　这一鞭带着疾风，若被抽到非得重伤咳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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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泽看出来，这少年不过是故意引方典上当。
　　并不十分精明的手段。可是方典还是被下了套。

　　他没有阻止。
　　水神在面前，自然不能让那少年受伤，亏只能是典儿吃。

　　事情突然惊变！

　　在长鞭即将挥到那少年身上时，陌九渊竟然出手散出灵力，硬生生震碎了方典的长鞭，用劲之大，竟使得方典的右手都折了！

　　方泽先是一惊，而后又不住冷笑起来。

　　陌九渊，水神大人。
　　连我都看得出来典儿即将伤于那少年手中，你竟然还要出手。

　　这么在乎他么。
　　在乎到了，失去了理智的判断力？

　　还有奇怪的事。
　　典儿受了伤后，陌九渊倒是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只是，居然没有到那少年身边，而是扶起典儿，就这么离开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陌九渊和那少年已经分裂了?

　　今天发生的事，真是太值得他好好查清楚。

　　茶已凉。
　　冷冷冰冰的，就像是陌九渊将典儿扶到藏身树后的他的身边时，说话的语气。

　　“不要企图跟踪我。”

　　……

　　满屋子都是雨前龙井的香气。
　　最好的雨前龙井产自苏城。

　　苏城。
　　不久前，那个少年就是从苏城来到炎城，那时，水神正在赶往苏城的路上。

　　不久前，苏城出现了千百年难得一见的蛟龙飞天。

　　而就在那少年来炎城的那一天，渊海更是出现了前所未有的九龙飞天。

　　究竟为什么，龙族最近如此异常。
　　龙族。北鹏南龙。
　　这群在天帝创世之时便存在的的生物，世间只有天帝和水火二神能够让它们屈服。

　　……巧合而已？

　　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那少年……名叫玄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