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天》肆水

16、第十六章

　　凌睢最擅长的是针灸，下手可称快准狠，不论什么疑难杂症，只要是由凌睢施过针后，从来就没有不痊愈过的病例。
　　凌睢有多副相同的针灸器具。每副十三根，根根锃亮锃亮，这玄炎已有幸见过一次。
　　至于为什么是一模一样的多副么……
　　扼……主要是，一副用来针灸，其它的，用来预备针灸。
　　因为，在可爱的莫伯兴致高起来的时候，那些细小的针们总是会不合时宜地闹一闹小失踪，基本上……一去不复返……

　　凌睢还擅长用药。
　　即使再不同寻常的药材凌睢也能准确地叫出它的名字，看也不用看，摸一摸闻一闻就能分辨出两味药材的不同。
　　凌睢时常单独上山去采药。千年雪芝？千年玄参？容易，只要凌睢想要采，就没有空手回来的时候。
　　可是荆防药铺总是很缺药材。缺的不是什么灵芝雪参，往往缺的是一点红、薄荷、百合这类寻常的药草。
　　因为，在可爱的莫伯兴致高起来的时候，那些跟他一样可爱的药草就会全部被放进隔壁人家磨豆子的石磨里，咯吱咯吱几下就成了一堆颜色惨绿支离破碎的沫沫渣渣。

　　恩……而且么，莫伯兴致不高的时候……好象……还没有过……

　　莫伯喜欢玩针，但他不擅长用针，而且，一点也不会；莫伯喜欢玩药，但他不擅长用药，而且同样，一点也不会。

　　当然，莫伯啊，他也是有一技之长的！

　　莫伯和小朋友们的关系特别好。捉蛐蛐，斗陀螺，抓蝴蝶，捅蜂窝，哪一样少得了他？又老偷偷拿药铺的干山查分给他们，关系不好那才说不过去。
　　莫伯和萧云飞的关系也特别好。这主要是因为，莫伯和萧云飞同样喜欢捉弄人，尤其是捉弄那些倾慕凌睢的姑娘们，莫伯和萧云飞的配合那叫一个天衣无缝。

　　趁着凌睢在内室为玄夭治疗，莫伯和萧云飞再次凑在一起，唧唧咕咕地不知又在商量什么，两双诡异的眼睛直闪得玄炎心寒。

　　这次……不知道谁家的姑娘要倒大霉了……呃……

　　一阵沙沙声从门口传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走进药铺，用稚嫩的童音喊道：
　　“莫伯伯，凌哥哥在么？我是来领药的，家里的决明子已经都用完啦。”
　　看到萧云飞也在药铺里，男孩咧嘴一笑，甜甜喊道：“萧哥哥。”

　　玄炎看着男孩，只见那男孩身子板偏瘦弱，身上的衣服很旧但整洁合身，两只眼睛黑溜溜的，炯炯有神。

　　萧云飞哈哈一笑，伸手摸摸男孩圆溜溜的头道：“小石头，你娘怎么样啦？眼睛现在看得清东西了吗？”
　　小石头点点头，开心地说道：“好多啦，多亏了凌哥哥给我的药草，娘才会好得这么快。”
　　莫伯也呵呵一笑，说道：“你凌哥哥在里面帮人看病，让莫伯伯来帮你拿药吧。再吃一副药，你娘的病就会痊愈了。”
　　小石头甜甜喊道：“谢谢莫伯伯。”

　　好有朝气的小男孩啊。
　　玄炎只觉得自己也被他的快乐感染了，嘴角也挂上一丝轻快的笑容。
　　忽然想到小龙，玄炎心里一动，转而向小龙看去，只见他静静地坐在药铺深褐色的木椅上，双眼沉静，翠绿的眸子就像是毫无波澜的碧潭，安静地看着面前的几个人。
　　玄炎心中泛出一阵心酸，正想走到小龙身边，莫伯忽然高喊道：
　　“哎哟瞧我这记性，前两天决明子就用完了，到今天还没补上呢。”
　　玄炎奇怪道：“不会吧？我记得昨天药柜里还有很多的啊。”
　　为了识别不同的草药，这几天玄炎都在帮着凌睢和莫伯收拾整理药材，决明子他昨天确实是有看见不少。
　　探头一看，还真没有决明子了，空空的药柜只剩下几颗小小的决明子，分量哪够一剂。

　　萧云飞耸耸眉，对莫伯说道：“不是你自己昨天把决明子全混到了隔壁卖豆腐那家的小花的饭碗里，说是吃了好让它晚上眼睛更亮晚上能多抓几只耗子么？怕小花不吃你还拌了不少鱼肉鱼骨头在里面呐。”

　　扼。
　　……可怜的小花……

　　莫伯反驳道：“哪有哪有？明明几天前就没决明子了，我哪来的决明子去喂小花？”
　　萧云飞哼哼一声道：“小花今天绝对上吐下泻惨了，看看它吐的是什么不就知道了？”
　　莫伯狡辩道：“就算小花吐的是决明子那也不是我喂的！城西的黄老四嫌疑就很大！小花嘴谗，老是跑到黄老四家的地里偷东西吃！”
　　萧云飞长长一声哼道：“哪只猫吃花生的？每次带一堆小孩子去偷黄老四家的花生的人明明就是你。”
　　莫伯怒瞪萧云飞，萧云飞也毫不示弱地瞪回去。

　　恩……看来，刚才他们两个就某件事谈得并不愉快……这会儿窝里反了……

　　小石头看来对此相当见怪不怪，只是无奈道：“没有决明子，我娘的病就好不了了啊。”

　　莫伯眼珠一转，忽然看向玄炎道：“炎公子，不如你帮小石头跑一趟城里的灵珍药铺买一点决明子回来吧，前两天少爷不是带你去过了吗？”
　　玄炎一愣，指指自己道：“我？”

　　莫伯缓缓而重重地点点头。

　　荆防药铺在溯江边上，要到城里的灵珍药铺算来也要花上一段时间。灵珍药铺规模比荆防药铺要大一些，是萧长老名下的产业，所以偶尔荆防有一两味药材紧缺又急需时就会到灵珍先领一些，过后补还。
　　去领药不是什么苦差，只是萧云飞要守着他的亲亲凌睢防止别人趁他不在时有机可趁，莫伯担心自己去领的话玩光决明子的事会被凌睢发觉，于是这差事就落到了玄炎身上。

　　炎城虽然很大，灵珍药铺却是在城中心最繁华地段上，所以玄炎没怎么费工夫就找到了药铺。药铺里已经站着四五个来瞧大夫来买药的人，药铺的张掌柜和几个伙计正在忙着。
　　这张掌柜本是萧长老家中的家丁，为人热情不拘小节但是精打细算，生得十分富态，招财肚圆圆沉沉的，令人觉得十分亲近。
　　张掌柜转身看到玄炎，乐呵呵一笑道：“炎公子快进来啊 ，药铺里的药材又被老莫玩光了吧？”
　　玄炎点点头，走进药铺，说道：“莫伯让我来领一些决明子回去，小石头正等着这味药来给他娘亲治眼睛。”
　　张掌柜笑道：“这老莫，什么时候才能有些正经。”说着包了两包决明子，递给玄炎，玄炎伸手接过。
　　玄炎谢过张掌柜，告辞道：“那张伯，我这就先回去了，真是麻烦您了。”
　　张掌柜呵呵笑道：“哪儿的话，凌公子的事那可就是萧家的事，一家人咱们不说两家话嘛！”
　　既而凑到玄炎的耳根旁，神秘兮兮鬼鬼祟祟地说道：“你回去告诉老莫，下次去老黄家偷花生可得记得叫上我，不然我可是要把他做的那些事告诉凌公子的哦。”
　　一边嘟囔道：“这老莫可真不够意思，上次领着小毛小七他们去偷花生居然也不来和我打声招呼……”
　　扼恩……
　　玄炎擦擦汗，应承下来：“恩好……我一定转告莫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