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骨王座》Sacerdos

13、加莱的沃里克

　　如果有一天你和你曾经并肩站在一起的人互相为敌，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权力可以改变所有你以为会拥有永恒的事物，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曾经的信任已经沾染了洗不去的污浊。到那时你才能够藐视世间的黑暗，人性的脆弱。因为在此之前你的所有想法都是从空虚中得来，你没有资格加以评说，因为你未曾经历一切。

　　沃里克擦拭着粘在手上戒指上的血迹，内心忽然冒出这段话。

　　其实他无意忽然如此悲哀，只是在刚才他处决了占据着他的城堡的男人,托马斯.德朗宁，他来不及等待他的国王的援军到来就被沃里克的士兵从壁垒中拖出，在城墙之上处死。他的血液如同火山猛然迸发出的岩浆在空中下坠，在这之前他一直喃喃的念着长段的祈祷文 ，沃里克打败他没有花太大的力气，他敏感又多疑，没有多少人愿意真心实意的为他效命。

　　沃里克擦着戒指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血液让戒指上的红宝石变得更加的鲜艳显眼，给人一种无法擦去的错觉。

　　他记得这是爱德华四世给他的见面礼——在爱德华四世大概十二岁的时候他们第一次见面，爱德华准备的见面礼——据他后来解释，本来是他一直很珍惜的，从东方带来的扳指——一个在人们射箭时保护手指的器物——但是他一时没有注意，就被他的弟弟乔治换成了一个红宝石的戒指。
　　当时的场景让人尴尬，珠宝一般是未婚夫送给未婚妻或者丈夫送给妻子的，不过沃里克为了当时看见被调包的礼物而瞬间面色通红的爱德华的自尊，还是收下了这个礼物。

　　想起当时爱德华充斥着尴尬和羞愧的湛蓝眼睛，沃里克忍不住笑了笑，虽然随着笑容扬起的确是心中那股让他疼到反胃的撕裂感。

　　远望时太阳已经沉下了地平线，城墙下那个男人的尸体也已经被人拖走，沃里克一如既往的战无不胜，区区几个月就已经夺回了自己的领地。

　　国王现在估计还在全国各地招兵买马以求扩军，而沃里克来自法国的援军即将随着安茹的玛格丽特到来。

　　当沃里克回到自己以前的领主办公室时看见的是兰开斯特的爱德华——那位尊贵的威尔士亲王，大病痊愈之后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活跃，现在他毫无顾忌的侧坐在椅子上，修长的腿搭着椅子的扶手，一只手拿着沃里克以前处理的文件，一只手从桌子上不断的捻着葡萄丢进嘴里。

　　哦，嘴中还哼着一曲法国民间的轻快小调。不像英国的储君倒像是一个法国的王子。

　　注意到沃里克进入房间，他看了沃里克一眼，坐正之后说到:“你好，伯爵阁下，在外面吹风吹的舒服吗？”

　　“承蒙殿下关心，外面的空气很好，”沃里克走进房间里坐下:“我们已经攻下了加莱和沃瑞克，而现在圣诞节已经快到了，殿下。”

　　“所以？”兰开斯特挑眉，停下手中翻着文书的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上帝，别告诉我这个家伙想要在圣诞节的时候进攻——不能和自己家人在圣诞节团聚的士兵不满的情绪可是无法忽略的。
　　沃里克头疼的想。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语调变的理所应当：“所以我们应该给士兵们假期，和约克家暂时停战，您应该知道，圣诞节停战三天是历来战争的惯例，即使是在战争最激烈的时候圣诞节和家人团聚的权力也从来没有被剥夺。”

　　听到这个，兰开斯特点头“哦，我知道这一点，当然要休战一段时间，把圣诞节过了再说。”他看起来很不自在的笑了笑，接着继续看手上的文书。

　　“我希望殿下能够明白，士兵们的情绪不能够忽略。”沃里克说到。

　　他有种他又回到了爱德华刚刚上战场的那段时间的感觉，那个少年年轻气盛，鲁莽并且天真，上帝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力气，费了多少口舌才让他明白战争中冷静和残忍的重要性。

　　“我明白，以及，我不是小孩子，沃里克伯爵，这些用不着你提醒我。”兰开斯特不悦的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番话如果在一个暴躁莽撞而有身怀权力的臣子听到耳里，他的麻烦就大了。

　　得了吧。沃里克说到当然，却在内心想到——得了吧，你不看看你才多大，十七？十六？生长在母亲的身边，没有见识过战场的小花朵，现在却告诉我你不是小孩子，不需要我指导和提醒你？

　　当然，兰开斯特无法听见沃里克内心的想法，否则他一定会为此勃然大怒，而现在他只是抬起头，问沃里克：“当你在领地时，你一般都是管这些事吗？”他翻了几页文书：“佃户的土地被侵占，教堂的粮食不足，谁和谁闹了足以让他们灭对方的族的矛盾——就是这些事？”

　　“是的，殿下。”沃里克说到：“在领地里当然需要处理的就是这些事——不然？”

　　“不然我以为会是一些——额，例如战争？”兰开斯特皱起眉头：“这些事情怎么说呢——有些无聊了。”

　　“战争不是每个时候都有的，我尊敬的殿下，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才是我们真正需要处理的，等到您当了国王，要处理的也就是大臣与大臣之间的矛盾，领地与领地之间的小问题，相信我，一个国王并不希望他的统治下隔几天就打仗。”沃里克对兰开斯特说到，接着他问：“王后陛下多久能够来到这里。”

　　“不知道，两天？三天？也许她在路上会耽搁什么的。”兰开斯特满不在乎的说到，看起来对自己的母亲并不太关心。

　　“我猜您不是太希望见到她。”沃里克笑道。

　　“哦上帝啊。”兰开斯特听到这句话，放下文书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当然不希望，介于我违背了她的意愿把你救了下来，然后又把她派来接我回去的使臣轰回去，谁知道她看见我第一句话说的是什么，‘你这个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