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静好》芍药纹脉

4、04

　　婉婉发现她家的安静娃儿变了。最不可思议的症状就是她不再缠着自己陪她吃午饭了。
　　其实安静没有变，她只不过在身体力行地实践守株待兔这个词。
　　巧合，是可以预演和推算的。
　　安静仔细回忆了那天遇到白衣哥哥的时间，开始天天在饭堂蹲点。虽然等不到的次数远比等到来得多，好几回她都饿得饥肠辘辘，最后不得不一个人把午餐解决掉。但是似乎有了个精神寄托、有了点任务，自己一个人吃饭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熬了。

　　渐渐地接触多了，她发现闫言根本不是原先她以为的，蜗牛壳比较硬，而是简直内向得有点自闭。认识了他这么久，跟他“偶遇”两三次，可是安静从没有听见从他嘴里说出过一个长句子。要不是她曾经听到过他边示意边跟打饭的阿姨说“这个”，她差点就要以为他是哑巴了。
　　果然，世间还是没有完美的人啊……

　　可是，虽然不应该，安静却隐隐觉得，认识这么一个人，这是件蛮酷的事情。
　　在受到了太多言情小说熏陶的安静心里，去接近一个高冷少年，一点点打开他的心这件事情简直是棒极了。或许她也能成为某个人的“sunshine”，或许她也能帮助到些什么人，让他们的世界不再孤单。她这么一厢情愿地认为着，暗自为自己的善良喝彩，自我感觉良好得很。

　　她开始收集好玩的事情、搞笑的故事——她的生活本来就是一出喜剧，这做起来半点不难。甚至悄悄借阅了一些心理学的书籍，开始去旁听学校的心理学课，编排了好些能让闫言重新融入人群的法子。可惜，交情不深，不好贸然行事，生怕他心底里的抗拒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既然不能急于求成，那就细水长流！就这样，安静自以为合理地计划着，小心翼翼地去接近着那个人。

　　可是，做好了长达半年的开导计划女孩儿，最近有点沮丧。这个星期以来，她一次都没有在饭堂里遇见到闫言。
　　她跟他讲过自己生活中的许多蠢事儿，跟他谈起过自己的朋友，向他推荐过美食，介绍过学校附近好玩的去处……谈起过所有她认为他可能没接触过，但又应该要知道的事情。但是除了他的名字，她对他似乎一无所知。
　　女孩只能泄气地承认，她一直手握着话语权、妄想把外面的世界一股脑地倒进他的心里，真的是个重大的失误。
　　她不是没有想过问他要联系方式，只是每次遇见他，他都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到后来连看都不看她了，只当死皮赖脸要坐在对面的她是个透明人，任她在一旁叨逼叨。在这种情况下，她实在是不敢轻举妄动地问他要电话号码。
　　可恶！心理学书上不是说自闭症患者，常会固执地要求保持日常活动程序不变吗？果然教科书都是骗人的！

　　“静妞儿，你最近有点不对头啊。”婉婉在控诉完某个老师的不人道、说完隔壁班某个风流才子的八卦、表达过对某位绯闻大美女的敬佩之情之后，竟发现一向活跃的安静没了反应，不由得奇怪地推了推她。
　　“……呃哈？”安静这把心思从某个自闭症患者身上调了回来，一脸茫然地问：“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婉婉扶额，看着她一双不明所以的大眼睛，忍不住敲了敲安静的小脑瓜：“你最近都在想些什么啊？思春了？成天魂不守舍的。”连唠嗑都不再积极了。
　　“才没有……我只是在想今晚吃什么好。”安静目光闪躲了一下，游离了开去。闫言可是她私自独占的小秘密，就算是婉婉，她也愿意告诉。要是婉婉知道了，肯定会把他当成八卦谈资的。
　　“就知道你没什么浪漫的念头！才刚吃饱又想吃的。”婉婉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没好气地说道。“我看我们还是快点走吧，小东门真的太偏僻了……”
　　“嗯……”安静胡乱应答着，小东门的确远，要不是有家很好吃的手工云吞店在，她才……
　　——！！！！
　　就在这时，她突然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眼睛瞪得滚圆，心咚咚狂跳起来。她又眨巴了两下眼睛，努力确认着，心里荡起一阵激动。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工夫！

　　她眼睛一转，强按捺住自己兴奋的心情，装出一副骤然惊觉的样子：“婉婉！我突然想起来！我好像把饭卡落在了云吞店里了！！”说着还装模作样地去翻自己的口袋。
　　“你一个学期到底要丢多少次饭卡才算完啊……”
　　“我回去找！！”不等婉婉说完，安静拔腿就往回跑，还不忘回头朝她喊道：“你先回去吧——等我找到了马上回来——”
　　“这家伙……”陈婉儿也不疑有它，这家伙风风火火三头两天丢东西的性子，她早就习以为常了，只好无奈地嘟囔着，一个人走远了。

　　安静承着自己心里的那股激动劲儿，这一跑就一口气几乎冲出了小东门。在确定婉婉真的已经走远了之后，才一边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一边悄悄地往回走。
　　小东门的大草坪上，赫然坐着一抹安安静静的白色。云淡天轻，绿草茵茵，阳光被枝叶割碎，写意地泼洒在那人的白衬衫上，落下零星的、不规则的影子。它们随风微微摇晃着，撩得女孩跟着心头一动，几乎要错觉以为那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兄长，浓浓的失而复得感涌上来，逼得她就要热泪盈眶。
　　她真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心儿跳得飞快，也不知道是方才跑步害的，还是因了眼前这人。
　　果然有些人，走到哪里都自带着偶像剧的文艺气场啊……

　　视线过于集中，目光过于专注，直到安静蹑手蹑脚走到他身边，拍着他的肩膀大声喊出他的名字时，她才发现坐在草坪上的不止闫言一个人。
　　闫言和坐在他身旁的短发女生一起回头。
　　安静惊愕。而她面对着两双更加惊愕的眼睛。
　　大眼瞪小眼的，一下子整个小东门仅余风吹草叶的沙沙声。

　　还是闫言身边那个妆容干练的短发女生首先反应过来，笑着回头指了指他，摸摸耳垂，又比了个手势。
　　闫言摇了摇头，快速地比了几个手势。
　　女生了然。起身拍了拍安静的肩膀，又比划了几下，稳稳地踩着一双目测至少10厘米的高跟鞋，飒爽利落地离开了草坪。
　　安静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出默剧，错愕地看着那个穿着一身正装的女生走远，半天才回头问道：“那是……你朋友……？”
　　闫言下意识举起手来，比了一半却又放下，低头把身边的东西放进背包，居然就这样跟着那女生后头，起身离开，连一声再见也没说。
　　风吹枝叶动，草荒鸟兽走。草坪上仅留下刚刚经历了大喜、错愕、困惑，还无法完全消化安静，她远远地站着，像是被丢在了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