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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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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轻狂的时候,我们总会做一点让未来的自己想起来啼笑皆非的傻事儿。好似没有犯傻过冲动过,就不算青春了。
然而回望岁月里头的那些看似轰轰烈烈的过往,很有可能,不过是“恰巧如此”。
比如说此时此刻的安静。
她也真的不是想感动谁,也从未把自己成偶像剧的女主角,更没想过上演一往情深生死离别的戏码,只是当“哐当“一盆狗血洒在她头上的时候,她只能避无可避地,中招了。
她只是想守在门口等闫言,天知道会下雨!天知道她这丢三落四的跟踪狗没带手机没带伞!天知道……
“安静?!你怎么还在这里!”
初冬的天气已经有些凉了,从温暖的咖啡店走出来,饶是早有准备,苏晴天还是大大地打了个寒颤,却惊讶地发现屋檐下缩着一坨小小的“东西”。
“啊啾!晴天……”可怜兮兮的家伙在瑟瑟寒风中抬起头来,还没说话就先大大地打了个喷嚏,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她刚开始本来是不愿意就这么一无所获地走了,后来却是雨太大走不了,一身衣裳早已被横风带来的雨丝打了个半湿,在轰隆隆的雨声中,活像只被丢弃的小狗。
“晴天……我饿。”小狗用湿淋淋的大眼睛看着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的苏晴天,音调软绵绵的。
“……你傻啊!”你知不知道师兄他早就从后门走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回过神来的晴天慌忙放下手中还没撑开的雨伞,一把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慢……”安静的一句话还没说全,猛然觉得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到安静转醒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床上。湿衣服已经换过了,身上还横笛竖八地盖着几件厚衣服。
“……她……又不是……”
“你!……我们……”
“听我说……只是……”
“不……等一下……”
外头隐隐约约传来忽高忽低的谈话声,似乎是在争论些什么,听不真切。艰难地眨了眨眼,屋内黑压压的,什么都看不清。安静晃了晃脑袋,觉得有点晕,才意识到自己的状态实在不算好。
“晴天……”尝试着喊屋外的人,开口却发现嗓子干涩得可怕,发出的声音如蚊蚋,连房门都够不着。
哎……这真是……
苦笑了一下,挣扎着想要掀衣下床,门把却突然转动,屋外突如而来的光线刺得她下意识闭紧了眼睛。
黑暗中,有人大步流星地走到床边,一只微凉的手覆上了她的额头,还带着丝缕屋外的雨凉,惊得安静连呼吸都滞住了,眼皮颤了颤,却没敢睁开。
——额上的手,触感谈不上熟悉,可她闭着眼睛都能描摹出它骨节分明、白净纤长的模样。
“你看,我都说了这是师兄的女朋友了,你还吃什么醋嘛……”“要带走赶紧带走!”“你怎么能……这好歹也是我的朋友啊……”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忽远忽近,可安静已经顾不上去辨认谁是谁了。她看不见,也不敢动弹,全身的感官似乎都涌到了额间。那手明明那么凉,却摸得她浑身发烫头脑充血。她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和那人并不平静的呼吸声,像等待着凌迟一般,一下,又一下。
终于,那人轻轻收回了手。
正当她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整个人腾空而起,吓得她失声惊叫。
吓得不由自主睁开的眼,对上了一双清澈淡漠的眸。闫言好看的眉头皱起,脸上似乎没有什么表情,让人摸不清心思。
默然无语地对视了几秒,安静甚至都忘了自己被人牢牢地抱在了怀里。高温让她的脑子都搅成了一坨浆糊,只晓得喘着气,愣愣地看着那人。
“……抱紧。”闫言颠了颠怀里脸蛋烧通红的人,眉头似乎皱得更紧了,语气绝对算不上友善。
安静看着他,仍怀疑自己在做梦。
“快点。”这次,低语里已有了怒。吓得病得七荤八素的安静,下意识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末了才想起来自己做了什么,像只鸵鸟一样埋进了他的怀里,脸又红了几分。
闫言这下似乎是满意了。他瞟了一眼那对兀自斗嘴不休的情侣,藏好自己纷乱的念头,大步走到屋外,招停了一辆出租车,直接把人塞了进去,报了最近的医院的地址。
点滴一滴一滴地落下,安静木木地盯着输液瓶,剧情发展得太快,脑子还没有拐过弯来。
缴完费回来的闫言看到的就是这么呆呆傻傻的一幕。
“低血糖,上呼吸道感染。”解释了一下状况,还是他特有的不自然的语调,几天不听,安静却突然觉得有些怀念。
只见闫言顺手把检查单放在一边,在她旁边坐下,把手虚虚地盖在了她打点滴的手背上。
她吓得本能地要抽手,却不由分说地被按住。“别动。点滴,冷。”
如此……暧昧而温情的姿势。
其实那一点点体温,较起一大瓶冰冷的点滴,根本无济于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从指间到全身,连心都暖了起来。
两人的黏腻引来了不少围观,闫言是相貌极出色的人,加之一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早就习惯了无视各种目光,可脸皮薄的安静却承受不住。
只恨打着点滴不敢造次,生怕明儿手背会淤青。又想起某人刚刚强势的公主抱,蓦地就红了脸,又羞又恼的目光瞪向某人。
仿佛感觉到她的目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闫言抬头。却只逮到某只小兔子慌忙撇开头的模样。
内心里有些柔软,也有些五味杂陈。师妹发了三十多条信息“追杀”他。知道是安静晕倒的那刹那,他整个人都慌了,甚至……有些压抑不住地生气。也不知道是气自己,还是气她一点都不晓得爱护身体。
来不及细想,依着本能做了许多,把人送到了医院,静下心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了。
只是……看看那插着输液管子的手。要放开,心底却又隐隐地觉得……不想这么做。事不过三,这种状况下,他根本不可能装作冷淡地把她一个人扔在医院里,但是心底里却还有太多不确定和不明白,只能稚气而无措地僵持着。
为什么这冒冒失失家伙,总能这么轻易地把他的平静伪装,掀出惊涛骇浪来?
情绪莫名其妙地汹涌,心口饱胀酸涩,明明有话想说,却又瞻前顾后,在没有彻底明了自己的心意之前,宁愿沉默。
从来没有遇到过,所以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闫言盯着两人交叠的手,蹙着眉,一脸的纠结。
安静虽然生病了,却没有病糊涂。
略高的体温像是上好的酒,熏得她脸红心热。她小心翼翼地偷窥着自己看上的汉子,突然觉得,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
“闫言……”因为发烧而沙哑声音里有着不安,但更多的是孤注一掷的勇敢。
他一直在躲她,这也许是最后的机会。
直觉告诉她,他并不是不在乎。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日后回看这一段,安静仍无比感谢,自己在那个横冲直撞的年纪里,不早不晚地,喜欢上了他。
因为年轻,所以百折不挠,所以有披荆斩棘的胆气。
闫言没有听到她小小声的呼唤,罕见地在走神。
怀着不达目标绝不罢休的心,安静用空着的手拽了拽他的衣角。闫言回过神来,看到的是熟悉的表情。
手、机、给、我。
——她一字一顿地比着嘴型。
不明所以的闫言,以为她要跟舍友报平安。没有太多的迟疑,从兜里掏出手机来,递了过去。
桌面壁纸还是小东门的那片草坪,很容易就让她回想起刚刚认识的时候,他曾那么认真地在手机少敲下他的名字,给她看。
那时她甚至还不知道他听不见。
深深吸了一口气,打开记事本,开始单手打字。
因为单手的不灵便,所以她写得很慢很慢,却字字斟酌。
她喜欢这个人。喜欢得那么用力,每天都想告诉他,却又在犹豫。好似攒了半辈子的勇气,却只敢对空气挥舞拳头,就生怕把他吓跑。
但是她还是想告诉他——即便是不管不顾胸膛里那个懦弱胆怯、忐忑不安的小人的感受,即便最后落得惨烈牺牲的下场,也还是想告诉他。只盼着,把心事亮明白了,把判笔亲手交到他的手里。
下场不论。
-“闫言,我怕说话你会读得吃力,所以我打字告诉你。”
闫言好似也觉得都有什么不对,目光开始聚焦在她打字的手上。安静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却仍旧头也不抬地往下按。
-“我是个很笨的人。三头两天就丢饭卡,今天婉婉拜托我帮她交论文,看到你我就忘记了。早上偷偷跟着你还撞了好几次树。”
这个我知道,不然我也不会发现你,然后躲到晴天的店里。
-“婉婉也经常说,没有她们跟在我身后收拾麻烦,我可能要活不下去。但是你就完全不一样。你那么优秀,什么都懂,好像没有缺点一样……”
怎么会?我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
-“但是呢。这样的我总会想,我的存在,会不会让你能够快乐一点?你不知道,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所以啊……”
女孩抬起头,一双眼睛亮得吓人,明明看得出来不安和害怕,却坚持直视他,逼得他退无可退。
“你看好了。”她一字一句地,用夸张至极的嘴型,“我只说一遍,最后一遍。”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喜欢到移不开目光。不管你在害怕些什么,不管结局如何,我都不想辜负这份心情。
我喜欢你。
心跳得很快。怀着不成功便成仁、脑袋掉了碗大的疤的心情,豁出去的安静,却又出奇地冷静。冷静到她能够感觉到,闫言的手……居然微微地,抖了一下?!
不、不是吧……?!
奇怪的沉默。尴尬得让人□□的沉默。
“我们……”
“不许说不合适!”才吐出了两个字打破沉默,就被安静抢走了话,“我喜欢你,我也知道你不讨厌我。这就够了!”
“……”
说好的“只说最后一遍”的喜欢呢?闫言此刻居然忍不住笑了。不再纠缠在纷纷扰扰的思绪上,心里头有了答案,反而松了一口气。
我又何尝不明白呢。我只是……不确定。
自己从来就没有她想象中的完美。人总是有所能,有所不能的。只是他的“不能”,比一般人来的更明显一些。
害怕会是一种耽误,害怕林林总总的障碍,害怕“恋爱”这件从来没有尝试过的事情。烦恼地揉了揉眉心,现在依然是没能好好想清楚啊。但是,如果那是你,如果是那么坚定地确信着的你……
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害怕的。
身边的人还在喋喋不休,语速快得他几乎看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我也知道我是不够好,配不上你。但是我知道我要勇敢一点。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答应陪我试试就行,好不好?我会好好努力的,学手语也好,怎样都好,我……!”
“好。”
声音突然顿住,安静愣愣地看着旁边笑得一脸温柔的人。
闫言顺手又摸了摸呆头笨蛋的小脑袋,发现触感真的很好。
“呃啊啊啊啊?你刚才说什么?!!”足足过了半分钟,安静才反应过来,差点跳起来要掐身边的人的脖子。
“我说,好。”
微笑着又重复了一遍,等待着身边的人进一步反应,却亲眼看着她眼里一点一滴蓄起了泪水。
“喂。”一片朦胧中,安静伸出了自己的尾指,“这可是你说的。”
虽然看不真切,但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尾指被稳稳地勾住,拇指被结结实实地碰了碰。
拉钩,盖章。
“……嗯,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