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静好》芍药纹脉

28、28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是想起他内心会有酸楚，是想起他会忍不住为一点点的回忆微笑。是树叶绿了，想起曾递给他的那片书签；是鸟儿啼了，想起他侧头努力倾听的模样；是大风起了，想起他翩飞的白衬衫。阳光照来，是他温柔和煦的笑意，星光闪烁，是他专注认真的明眸……
　　从前不曾留意到的那些美好景色，现在，满眼满目都是他的痕迹。

　　脑袋里还在止不住地在回放那些细枝末节的片段。那日也是这样的盛阳啊……自己说了什么来着？我喜欢你？这四个字有没有好好地说出口？好像是有的吧……可是为什么他不答应……？
　　那天的自己够可爱够软妹吗？早知道就穿条齐膝的小短裙了……
　　他居然头也不回地走掉了，一定是讨厌我了？可是，他明明又……

　　安静手执铅笔，瞪着滚圆的眼睛看着太阳，不知道愣了多久。脸上一会火热热地烧，一会儿又“嘿嘿嘿”地傻笑着，一幅思春的模样，可前后不过半秒却又耷拉下嘴角，比变脸还快，别提有多惊悚了。
　　“啪嗒”，手中的铅笔掉到了画板上，吓得安静一乍，差点原地跳起。这才意识到自己盯了太阳太久，把眼前竟是明晃晃的光斑。把它们关在眼皮里好一阵，感觉好些了才睁开眼睛，重新捡起画笔。
　　悄悄瞄了瞄周围在专心致志地写生的美术生们，终于肯低头对着白纸用功。可上上下下笔画了一下，却沮丧地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从何下手。
　　回想起来，自己会选这个课，还是因为闫言。
　　因为喜欢他骨节分明的、执笔的手，喜欢他抿唇认真作画的样子，喜欢在他笔下，慢慢搭建起来的那个世界……因为，喜欢那个人。
　　因为所以想再靠近、再靠近一点。去看你看过的风景，热爱你的热爱，了解那个无声的世界。难得的不是天生默契，而是，那样煞费苦心地去猜测、去了解、去靠近，然后……去讨好。
　　脑海里的少女踮着脚，站在城堡之外，怀揣着精心打包好的那颗真挚而怯弱的心，小心翼翼地窥探着墙内的世界。
　　她敲过了门，却无人应答。

　　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元气少女难得惆怅了起来。心里满满的倾诉念头，却不知道该对谁说。
　　小说里都是骗人的呀，什么女追男隔层纱，简直就是狗屁！
　　默默对城堡外那个纠结的小姑娘翻了个白眼，安静决定放弃这节无意义的课，顺便……也放弃那些无意义的幻想。
　　至于如何攻略闫言这座城池？从头再议！
　　而现在，先用美食喂饱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小情绪比较好。没有什么伤痛是美食不能治愈的！
　　这么想着，她开始偷偷地收拾起了画具，准备逃课溜号——

　　只是，上帝是多么顽皮啊！

　　人工湖的那边，远远地走着她熟悉的身影。白衬衫，清爽简单的模样，尽管中间隔了好几百米，尽管直视阳光的后遗症还扰得她难以看真切，但她绝不会认错。
　　因为，那个身影在少女的脑海里，早已被描摹了千百遍。

　　湖岸的那头，闫言正用他特有的姿势，边走边“听”着父亲的谈话，一向专注的目光此刻却有些飘忽。
　　女舍前的人工湖呀……真是个容易让人晃神的地方。余光看见湖面几只白鸭游过，划开层层水波。突然想起了某个女孩兴奋张狂的模样，磨刀霍霍着说要烤了它们来吃，不由得微微抿起了笑。
　　“唔。”这么一走神，却又读不真切身边人的手语了，只能皱着眉拉回思绪，示意父亲再说一遍。
　　可身边的父亲却是突然停住了步伐，罕见地，露出了些许难以名状的神色。
　　带着几分错愕，顺着父亲的目光朝前看去，闫言才明白了为什么。
　　不宽的湖边小路中央，几米开外，有个女孩神色复杂地、定定地看着他，双手紧紧地拽着背画板的肩带，像是绷足了劲儿。
　　闫言一时间有些哑然失笑。可脑中念头转了转，恢复理智清明后，却又忍不住在心底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闫教授似乎有些了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体贴地借步先行。留下尴尬的两人，在路中对峙着。

　　不自觉绞着画板袋子的手指，轻咬着的下唇，微红的脸颊，视死如归的表情……这些小动作无一不表明，她在紧张。闫言惊讶地发现，在这个时候自己居然还有心思在意这些。

　　蓦地觉得有些头疼，不知道如何是好。
　　就像那天，他也同样地……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闫言不知道，自己皱眉的模样全然落在了女孩的眼里，在那颗敏感的、自我怀疑着的心中，划下重重的痕，刹那见血。
　　在小路上迎面走来路人，从他的身边经过，只见他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却微皱着眉，似乎遇到了很棘手的状况。
　　他这一动，不知道牵动了安静的哪根神经。她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一路上攒起来的那些勇气，连同那些好不容易连词成句的话语，突然一起都消失不见了。脑袋里一片混沌，也不知道自己眼巴巴地凑上来，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会喜欢他呢？原本的那些笃定被打得粉碎。是因为人总是有趋光性吗？看见了他的一点点好，被温柔以待了，就下意识地往着温暖的地方奔，也不顾是不是飞蛾扑火、会不会粉身碎骨。

　　胸腔里麻辣辣地疼着。

　　城墙外的女孩有些害怕了，捧着自己一颗心，却犹犹豫豫地想放下叩门的手。
　　这时，城门咿咿呀呀地松动了起来。
　　城堡里的王子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看起来，那样的镇定自若。可虚握的拳、僵硬的步伐却出卖了他。

　　这一次，安静不敢闭眼了，她瞪圆双眸，僵直在原地，不知道该作出什么表情才合适。就这么眼睁睁地、眼睁睁地……看着他与自己，擦、肩、而、过。

　　从头到尾，不曾说过一句话。

　　身后，少女仰头，闭上双眼，藏起眼里多少失落难过，也掩住了微红和眼眶和打转的泪水。

　　半晌，安静吸了吸鼻子，颠了颠肩上的画板。
　　好吧！去吃好吃的大餐！现在马上就去！
　　只是……这下，可能要吃两顿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