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 ...
-
虽然安静是提议者，可在实际操作的时候，她并没有帮上什么忙。
掌镜的是闫言，婉婉负责拿着剧本统筹，丝瓜负责引导孩子们……在安静第N次笨手笨脚地从挡了镜头后，婉婉终于忍无可忍，把她打发到一边去看风景。
鉴于婉婉最近脾气可不怎么好，安静只好老老实实走到不碍事的沙池边，眼睛却没有离开那群孩子们。
自从那次……她还是第一次回到这个地方呢。她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中间的某个小男孩，摸摸自己的鼻子，叹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活像个愁眉苦脸的小老太婆子。
直到真的直面那件事的时候，却是不知道该怎么靠近这群孩子了。仿佛无形中，多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真担心那个世界自己再也进不去了。
正惆怅着呢，背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哟，小师妹。”没想到不远处的跷跷板上，还坐着个人。
沈黎半靠在跷跷板的座背上，指尖夹着一支烟，悠悠地吐出一个圈儿，好看的大长腿随意搭着，一副懒散的模样。
师姐今天打扮得和往日有太大落差。磨边的牛仔短裤和旧T恤，五颜六色的耳环一大串，没化什么妆，唯独只涂了艳丽的口红，那双唇倒是一如既往地性感。一反往日的形象，直看得安静呆呆愣愣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手中的烟。冲击力太大，有些拐不过弯儿来。
师姐居然抽烟……安静以前一直觉得抽烟的女生都很糟糕。可是那姣好的面容，慵懒的神色，修长优雅的手，和染上了几分妩媚的眼角，却蓦地让安静讨厌不起来，反而觉得面前这人……很有旧电影里的女神范儿。
这样的沈黎很陌生，却有着天下酷女孩所共有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
安静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沈黎当代班老师的时候，会有那么多男生对着她咽口水。如果自己换个性别，一定也恨不得把这样的女人据为己有。
“……你怎么跟小言一个样。”几乎要耐不住她直愣的目光，沈黎又好笑又好气抖了抖手中的烟，姿势谙熟地碾灭了烟头。语气里带上几分戏谑，一秒变回安静熟悉的模样。
“呃，师姐好！”安静下意识一本正经地跟她打招呼，却换来了沈黎的又一声嗤笑。
“好啦好啦。”沈黎很大姐大地拍拍身旁跷跷板的横杠，“来坐。”
“呃。”安静顿时窘了，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最后脑子一抽，坐到了她的对面。
……
于是两个年纪加起来快到不惑女生，稚气地玩起了小孩子们的跷跷板来。
高挑的沈黎比安静重不少，她还是维持着侧坐的姿势，有一搭没一搭地颠着另一头的安静，眼睛看向正在大太阳低下拍摄的那群人，忽然像想起了什么，挑起了漫不经心的笑容，道：“小师妹你还挺有能耐的。”
“啊？”安静一下没懂她指的是什么。
“喏，小言。”沈黎冲远处抬抬下巴，“以前我怎么说他都不听，还是那样自行其是。自从认识了你就不一样了。”以前她都劝多少次了，语言要多说，多用，不然就不会了。那小崽子就是不听。不到必要时，都执拗用手语或者打字来跟别人交流。
有了这小师妹，小言好像不知不觉中真的变了很多。当他连续几次，在家不经意地说出颇长的句子的时候，连闫教授夫妇都被吓到了，赶忙来追问她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对于沈黎模棱两可的话，安静没怎么听懂，只隐隐约约觉得应该是在夸自己。接不上话，只好也跟着看向那个专心摆弄录像机的人。
沈黎也没指意她搭话，荡着腿，顺势往下说：
“不过你有空还得劝劝他，天太热了。成天戴着助听器，闷着，不好。”
“助听器……？”
“对啊。他以前都不爱戴。耳内不舒服不说，以他的程度，带了杂音多也听不清。”沈黎收回目光，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最近倒是不知道为什么，很常戴，听伯父伯母说都有些发炎了。”
“这……”
安静认识闫言以来，这方面做了很多功课。沈黎说的这些她都知道，耳聋程度高的话，助听器功效有限，不该放大的杂音也会被放大，一整天都被无用而烦人杂音干扰，从中分辨有用的声音反而是让人很闹心的事情。但她一直都没发现闫言也戴着助听器，当下就露出了愧疚的神色。
体贴的沈黎不会让她愧疚太久，很快便笑吟吟地把话题引了开去。
“那家伙，还蛮帅的是吧。”距离有点远，但是还是能看见他的面容清秀。惯常穿着的白衬衫被汗沁湿了，专注认真的神色依稀可见。
安静忍不住认同地点点头。认真的男生最帅了。
可沈黎却是撇撇嘴，一副不屑的样子。
“看上去踏实可靠，可实际上呢。”扯开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她刻意顿了一下引起安静的关注。接着，在措手不及间，一张红唇开启了连珠炮的吐槽模式：
“他就只有那副好皮相。情商低。自闭。面瘫。幼稚。不听劝。待人冷淡。看似礼貌实则客气过了头。爱揽不该揽的责任，可有时又对周遭的太事情漠不关心。”
“说到底，他啊……只会对‘自己重视的人’上心，是个自私鬼。”沈黎一句话干净利落地结束她一连串的吐槽。长腿一伸站起来。心里头却有话没说。
恐怕，小师妹在他心中早已不知不觉成为了“重视的人”吧。不然怎会为她煞费苦心，去做这些。
这么想着，不觉也起了捉弄的坏心眼。在口袋里翻了翻，掏出小瓶消炎药抛给安静：“伯母让我过来带给闫言的，你帮我给他吧。先走了。”
哎？
待安静手忙脚乱地从半空接过小瓶子，只来得及目送沈黎施施然离去的背影。
脑子里有点乱……师姐今天的模样着实有点吓到她了，还有那些意义不明的话。
“安静——”
远处不知道谁叫唤了她一声，安静这才发现拍摄早已告一段落，孩子们都散得差不多了。她赶紧从跷跷板上滑下来，想去上前去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慌慌忙忙中，又被跷跷板卡了个踉跄。
真是不让人省心。婉婉的余光见了，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上前去迎她。
安静有些心不在焉。看着几个蹦蹦跳跳的孩子从身边走过，看起来挺开心的，想来拍摄应该还算顺利。
也是……有闫言在嘛。
“刚才那个，是沈黎师姐？”婉婉显然也看见她们的谈话了，随口问道。今天师姐穿得不太像她平时的风格啊。
“嗯……大概……嗯？对。”安静手里握着药，却是走神了，不知所谓的嘟囔了两句，终于给出正确的回答。眼睛却一直在搜索。
环视看了一圈之后，肩膀往下塌了塌，丧了气。
没看见小嘉嘉。
“今天拍摄很顺利哦，出来的片子一定很棒！”婉婉没留意到她突然低落的情绪，一副很是兴奋的样子，“白衣小哥太万能了！”
“嗯。”安静随口应和着，心里头却回想起了师姐刚刚的一番吐槽。翻眼思索了一下，决定不去理会。
什么嘛，闫言明明就是很棒的人。
微微握了握拳，掌中的小瓶瓶有些硌手。安静把还在不停夸奖白衣小哥有多棒的婉婉扔在后头，走向正在埋头收拾机器的闫言，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知不觉地，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方式了呢。不会再傻乎乎的喊他，然后半天才想起来他听不见。而是直接碰触，或强行出现在他视线内，引起他的注意。
闫言抬头，见是她，好像是微微笑了一下，尔后低头，无声地继续未完成的工作。一切都是那么地自然。
安静也不去打扰，只是站在一旁等待着。留意到他耳中的确是有个不起眼的肉色耳道助听器。
怎么以前自己一直没发现呢？
回想起师姐意味深长的神情，心底有隐隐绰绰的猜测，却又不敢确定。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因为自己才戴的”这个想法，怎么看都像是在自作多情。
胡思乱想中，闫言终于把脚架收好，抬头示意她说话。安静这才向他摊开掌心，说：“师姐叫我给你的。她说让你不要老戴着助听器，没什么用，又对耳朵不好。”
闫言从她手里接过消炎药，随手放进口袋，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安静面上不敢表露些什么，暗地里却翻了个白眼。觉得师姐某些方面说得还是对的。他有时就是不听人劝。
旁边的闫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着不远处幼儿园充当课室的小平房，清澈的瞳眸里好像有一点点怀念，有一点点释然，可细看了却又是一片平静如水。
他不说话，安静也难得没吭声。时光静淌，两人之间有难以言说的和谐，仿佛认识已久，本该如此。
半晌，他才伸出手，在半空犹豫了一下，还是拍了拍安静的脑袋。在她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前，就扛着机器离开。
——哎？哎？！！！
今天大家都有那么点不对劲。遭受了接二连三的惊吓，安静终于恢复了常态，在想清楚之前，大脑已经下达命令，赶紧撒腿追上去。
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反正随便说点什么都好！可在追上以后，还是“你你你”了个半天，没讲出点所以然来，小脸都憋的通红。
闫言瞥了一下她的红茄子脸，没什么特别表示，依旧沉默地向前走。把心里头的笑意掩饰得很好。
敛起目光，装作不动声色地目视前路，想把多余的情绪一并敛起来，却发现自己很难做到。
你你你，你什么？他只是想说声谢谢。
他小时候也曾在这里上过学，所以孩子们的心情，他知道，也理解。
然而长大之后，才发现这个小小的幼儿园是那么的小——他们在心里竖起高墙，所固守的这片天地是那么的小。
他已经过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已来不及改变。但是他们还来得及。
所以很想对那个凭着一股牛筋儿，哭过伤心过，却依旧死脑筋地试图去打破这堵高墙的家伙感谢。
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个吃力赶上他、却支吾着说不出什么话来的身影。
……对。他只是想表示感谢。
真的就只是想表示感谢……而已。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