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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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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鲜少如人所愿。
女生的友情靠什么来维系?往往是八卦和打趣呀!
虽然安静想极力含糊敷衍她跟闫言之间的事情,可她的室友们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车轮战着要把她往蜗牛壳外面拽——
“白衣真的是个好人啊好人!难得人家也不嫌弃你,你知道你多遭人嫌弃不?”
“你看你都成大三师姐了都快要下架了,再不扒着顾主清仓甩卖就来不及了!”
“姐姐我的眼光是不会错的!少女!喜欢就勇敢地上吧!什么时候有喜酒喝?”
……
对比起娘家人婉婉苦口婆心,松子就来得更加简单粗暴了。
“不是你男票?太好了!给你五毛!把那天的帅哥的联系方式给我!”
连丝瓜也偶尔会笑眯眯地过来凑凑热闹:“小言哥哥么?虽然只打过几个照面,但能感觉到很不错的人呢。加油!”
加油加油,加个什么油啊!真是够够的了。安静抱着抱枕,努力忽略着来自室友们的声音,简直恨不得自己跟闫言一样,我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一定是被说多了,她都觉得别扭起来了。原本是因为争吵而不想去面对,后来是因为有过短暂的与他们关系不符的亲密,现在是……总觉得,被说得有种煞有其事的尴尬。
可是呢……她低头划开手机锁屏。微信界面,那个简单的黑白头像发来了一条信息,赫然写着:“下楼,在楼下”
自从信息发过来,她已经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了,几乎都要把手机给盯穿了。简简单单五个字,连标点都没带全,没有颜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被舍友合力往歪路上引的安静,愣是盯出了一点绮丽色彩来……这怎么看都像是,男朋友在叫女朋友下楼的语气啊!
不不不,自己在瞎想些什么呢!
大吵一架后,她本觉得闫言多少该是带着怒意的,至少该是心有隔阂的。可他看上去又是那么波澜不惊,她都要佩服他的心理素质了。那天还……那么从容而自然地搂着自己,也真真的是关怀到极致……
停!那绝对是自己太失魂落魄了!估计在他眼里,自己跟幼儿园里需要救助和教育的小屁孩差不多。
不想面对闫言也大抵因为如此吧。那天的大吼大叫,这么过分地喊他懦夫……他非但没有生气,第二天还如此帮助自己。有赌气,有倔性子在作祟,有羞于低头认错,还有更多的是在胸中不断膨胀的、酸涩的羞愧感。
自己真是个糟糕的人,一直一直,都在麻烦身边的人……这种认知几乎逼得她要发疯。
暴躁地把头埋进抱枕里。离上一次见到闫言也有个两三天了。她不是笨蛋,情绪平复下来以后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一直以来是太鲁莽了。明明阅读了那么多书籍,就应该知道孩子们对生人的态度多少还是抗拒的,居然只考虑到专业技术,找了个冲动又面生的学弟去拍摄;事前也没有和孩子们好好沟通,大家的委婉意见也被昏了头的热情给忽略了……
只是,理智是理智,感情是感情。她知道自己有做得不对的地方,知道大家的意见和不支持都是出于善意,都是中肯的,却依然觉得难受。从头到尾,怎么就没有一个人能够拍拍她的肩膀,说一句“你也努力过了”,而是都在这个时候指手画脚地指责她呢?
可是嘛……
尽管被狠狠地打击过,却又还不想放弃。
窝在抱枕上,看着桌上七零八落的专业书籍,安静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真的觉得可惜。准备了那么久的计划,就这么付诸东流。怎么可能甘心。
可又没有攒够勇气。
那天过得太糟糕。和孩子们失败的沟通,和闫言崩坏的交流……这些在她心中落下的挥之不去的浓重阴影,让她畏畏缩缩,没信心再去尝试。
孤军奋战的滋味,太难受了。
不甘心,却也不敢多迈出一步,两端矛盾的情绪拉扯着内心。跟闫言的关系也是乱七八糟的,理不清头绪。还有周围一心把她跟闫言撮合在一起的,纷纷扰扰鼓吹声……
太纠结!干脆什么都不管好了!安静像只抓狂的小兽,烦躁地在软软的棉花枕头里蹭着脸,心中滋生了类似自暴自弃的情绪。
当某只缩头小蜗牛仔细谨慎地探出触角,却又碍于心理障碍准备缩回去的时候,却遭到了外力的强制牵引。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萌的小行家……”正在脑海里进行着天人交战呢,安静的恶趣味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吓得她把一直揣在怀里的手机都差点扔掉了。
捣腾了两下,手忙脚乱地翻正了,却发现屏幕上闪着一个陌生的号码。
这个时候还有推销骚扰电话?挂掉!
怀着满腔难以发泄的情绪,安静刚要恶恨恨地戳下去挂断,一下却被背上的撞击冲得险些没把头磕到桌上。
那头安利了一早上闫言好处的婉婉,毫不客气地一个熊扑扑到她背上,扳着脸问道:“你干嘛不下楼去见白衣!在害羞咩?他都发微信给我了。”
还没等安静发出疑问为什么婉婉会有闫言的微信呢,婉婉先抢过了她的手机,看清楚了来电显示,马上一惊一乍地喊起来:“白衣小哥的号码!”
“你怎么知道是他的号码……”他又听不见怎么会打电话……被突如其来的尖叫声一吓,安静整个人显得都呆呆傻傻的,还维持着抱抱枕的姿势,转头问道。
“我有什么是不知道的。快去快去!你怎能如此怠慢我未来女婿!他可是有重要事情要跟你说的。”婉婉似乎早就了解的内幕,笑得奸诈,直看得安静心里发毛。她以铁血手段夺走了安静手中的抱枕,把她硬推了出门。
“没谈好别回来。”
宿舍门在安静鼻子面前“嘭——”地一下关上,门上的灰落下,满室的窗户都跟着抖了抖。
傻丫头空着手伫了好半会儿,才回过神来,用力地敲打着房间门,呼声凄怆:“婉婉!我还穿着睡衣啊——!!!”
“去!你什么邋遢样子小哥没见过!麻利溜地给我下去!不然别想进来!”屋子里隐隐传了窃笑,婉婉回吼。
“喂喂喂!”安静简直欲哭无泪。她现在几乎都有仰天长啸的冲动了。为什么她去见闫言总是要一副披头散发、毫无形象的样子啊?还说未来女婿呢,婉麻麻桑你就没想过是个男人看到这幅鬼样子都会退避三舍的么?!
队友往往就是这种坑你没商量的生物。
在哭爹喊娘敲门半天无果之后,安静只好不情不愿地踢着拖鞋往楼下走。她太了解婉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了,如果自己不去见闫言的话,婉婉是说什么也不会放她进屋的。
五层楼梯,被她磨磨蹭蹭走了起码有十分钟,还是嫌太短。
到底要用什么表情去面对这人呢?是故作轻松活泼的“你怎么在这?”,还是云淡风轻的“嗨好久不见”?
恩恩怨怨理还乱,她实在是……不想见他啊。特别是在穿着宽大睡衣,散着头发,连内衣都还没穿的状态下,就更不想见他了。
都怪该死的婉婉!!!
终于以超越常人极限的龟速挪到楼底。一眼就捕捉到那个白色的身影正靠在墙壁上。闫言正单手插袋,沉默地举着拨号中的手机,只看着着屏幕,一点都没有听的意思。
“拨通了没?拨通了我听!”伴着风风火火的语气,一张熟悉的脸突然出现。眉眼精致,烈焰红唇。干练的贴身套装包裹出曼妙的线条,高得夸张的高跟鞋,利落短发旁的夸张多边形耳环相互碰撞,发出声清脆响声。这是……
不好!安静下意识转身想逃——
“哟,小师妹。”眼尖的沈黎一下就发现了准备临阵退缩的安静,迈开两条细白大长腿,轻轻松松两步赶了上去,一把揪住了她的睡衣领子。
腿长就是好啊。安静手脚在空中扑腾了两下,放弃了挣扎,讪笑着回过头来,跟那火辣勾人沈黎打招呼:“师姐好。”
“乖。”做了精细美甲的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调笑着把她拎到了闫言面前,“还穿着睡衣,小师妹估计是被你这万年不打电话的大冰山吓坏了。”
习惯了沈黎的挑衅,闫言对此不置一词,只是微微抬眼看她。
“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解释嘛。”沈黎嗔怪地翻了个白眼,端的连鄙视都鄙视出了风情万种的样子。相比之下,安静简直觉得圾着拖鞋、穿着幼稚睡衣跑下来的自己像只丑小鸭,只是身后已毫无退路,旁边也没挖好沙坑,想逃逃不得,想躲躲不了,只好一个劲低头装鸵鸟,局促地捋着自己零散的长发,努力地缩小存在感。
只见师姐踩着细细地高跟鞋,毫不费劲地扛起了墙边三台固定在活动脚架上的摄像机:“喏。纯粹来告诉你一声。这是闫言帮你借的。”
安静此时的心情何止是“震惊”二字能形容的。她看看带着神秘笑容的沈黎,又看看在一旁不曾多言的闫言,心中有猜测渐渐成形,却又不禁摇头自我否认着。
那天他们曾那么激烈地争吵着……闫言是如此不同意她的所作所为……不可能……
对比着她的不敢相信,实际上闫言也有些局促和紧张。虽然还是一副没什么表情,他脑海里却早已反复斟酌了好几遍要说的话。见女孩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拳微不可见地在身侧紧了紧,仿若给自己打气。磕磕绊绊地开口:“我想了想,觉得,你说的也对。换种方式,也许……”
他话音还未落,少女却已经兴奋扑了上来打断了他,坠得他背结结实实地撞上了身后的墙身!
“闫言你太好了!!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放弃实在太可惜!可是我又不好意思……呜呜呜总之你太好了!……”什么尴尬别扭都见鬼去吧!婉婉说得对!白衣小哥是个好人!!
一直以来活在婉婉等人的包容下,又被常年宿舍里肆无忌惮打闹的气氛笼罩着,安静这些年养出的跳脱性子此刻完完全全显露了出来。她正在自顾自表达兴奋之情,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唐突的举动会给对方造成多大的困扰。
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闫言下意识地托住来人。女孩的身子软软的,带着一点女儿家特殊的味道,他甚至能感觉到睡衣下……
脸一下爆红。连手脚都无处安放。
安静却还在毫不知情地在表达着自己内心的激动。
闫言为难地动了动抱住她的手臂,想要提醒她。
“你……”
“呃!”迟钝星人终于也意识到有所不妥,万分局促地从他身上褪下来。别过头来试图假装一切没有发生。心中默念着男女授受不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我来自虚无回归虚无……耳根却也渐渐红了起来。
安静你还有没有点脑子了!兴奋起来就忘形!她在心里默默地骂自己。
可是……真的很开心。发自心底的开心。嘴巴都快笑裂了,笑容止都止不住。就像是,在以为自己众叛亲离的时候,有个你最在乎、你却清楚他一定不会站在你身边的人,突然倒戈,告诉你说,只要是你做的,无论对错,我都支持你。
而且还是以这样切切实实的行动在支持。
一旁的闫言还是一副被非礼了的、见了鬼似的模样,僵直身子靠在墙边,眼睛盯着地板,白净的脸都快要烧起来了。
此时明明该觉得尴尬,可安静心中却产生了一种类似感激的情绪。好像被耀眼的阳光笼着,心里亮堂堂的,暖暖的,有点想要落泪的冲动。
“咳咳,我家小言很单纯的,小学妹你可不要太犯规。”两人还僵持着呢,在一旁看好戏的沈黎终于忍不住出言调侃,成功地让安静跳了脚。
“我、我才没有!”什么鬼……太丢脸了!刚才那个高兴得忘了形,蹦上去拥抱他的人一定不是自己!
可是再自我催眠,也掩盖不了对方红晕未褪的脸,明明白白正述说着她的罪行。
“好啦好啦,不逗你们了。”沈黎哈哈哈大笑,撩拨了一下耳际的头发,“电灯泡做多了容易遭报应,姐把机子放这里了,你们慢慢聊。”说着就踩着看起来极度危险的高跟鞋,施施然地离开了案发现场。
“那、那我也……机子,可以,先、先放,我,那里。”紧张起来的闫言断字愈发地频繁了,几乎都要词不成句了。他站直了身子努力地佯装镇定,“我们,改天,讨论,拍摄。微信聊。”最后还勉强地给了她一个笑容。
因为从小失聪,他很少与外人交流,别提是女孩子了。这种情况是还第一次碰见,反应青涩得可爱。
像个不谙世事的大男孩一样。安静脑子里居然一下浮现出这个形容来。
“唔,再见。”他强装淡定地跟她道别,扛起了三台机子。似乎这个地方一刻都要呆不下去了,只好匆匆而去。
见他要走,安静急了,忙拉住他的衣服尾:“闫言!”
……
感觉到背后的拉力,自然而然地停住脚步。
闫言还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犹豫着回头。一旦被直视,毛毛躁躁的女孩就慌忙松开手:“我是想说……”
脸还是有点红,粉嫩得像初绽的樱花。一身童趣的卡通睡衣让她看起来有些可笑,头发乱糟糟的,一双棉毛拖鞋也穿得七歪八扭,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像个犯了错的、忐忑不安的小孩子一样。
这家伙就真的还是个小孩子吧。真想揉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
闫言自己都没察觉,一颗心不知不觉从刚才的尴尬中平复了下来。连目光都变得柔和起来。
下一秒,面前的女孩却像下定决心一样抬起头来。一双大大的眸子显得分外晶亮璀璨,流光溢彩得,像是盛满了天上最耀眼夺目、最纯净无杂的星光。
——“我想说,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女孩的声音他听不见,却能从她身侧紧握的拳里感觉到她的真挚。她居然还郑重其事地向他鞠了个90度的躬,只是怎么看都有点滑稽。
“呃,再见。”安静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傻,可还是忍不住做了。她红着脸,三步两步跳了开去,羞得连一秒都不能多跟他对视,“啪嗒啪嗒”地踢着拖鞋眨眼消失在楼梯上。
像只受惊了的小兔子一样。闫言仰头望着转瞬空荡荡的楼底,心底也漾出了一丝笑意。抬头看了好一会儿,才默默地扛起机器离开。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的眼睛吧。亮亮的,不屈不挠的眼睛。虽然说出了很过分的话,可是依然不忍心这样的一双眼睛蓄满泪水和无助,狼狈和疲倦。
况且她说得对,那是一件好事,一件自己可以帮得上忙的好事。
他托了托肩上的机子。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是做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