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ARK终章 ...
-
强烈的下坠感。
虽然脚下踩着的地方依旧是一片深色，却可以感觉到，他们在逐渐地深陷入地下。不，或者说是在穿梭过什么似的。奇异的景色强行抢入了视线，如同电视频道，骤然被切换到一个陌生的电台。
陌生的花园。
亚兰和少年此刻发觉自己正站这个陌生而宽敞的园子一角。大簇大簇的粉红色蔷薇将庭院的道路，很自然地分割了出来。
“……不可能。”裘达斯低呼了一声，面具内的面孔骤然变的惨白，疼痛似地捂住了头部。
“……这……怎么可能！”他勉强倚靠着墙壁，竭尽全力支持着身体的平衡。
周身环绕着淡淡的光芒的少年，正站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蓝色的发丝从空中飘落了下来，恰好落在了少年的面前。紫色的瞳孔里倒影出了少女的面孔。
“你是……谁？”机械的声音从少年的喉咙里传出。
“我叫凡西娅。不，或者说是她的影子。”
“影子？”
“是的，艾米利欧。”
“你，知道我的……名字？”
她笑着点了点头，肯定了少年的问题。“主人曾经见过你，她全部的记忆和感受都留在了这个□□里。虽然这个□□由我来保管了。所以，我不但知道你的一切，而且我会让你爱上这个身体的主人，永远和她在一起。”
“永远……都……，在一起？？”少年歪过脑袋，似乎全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是的，永远没有悲伤，没有丧失的幸福。所以，为了你的幸福，请帮我吧。”
“那要怎么……做？”紫色的瞳仁一片空洞，不知道到底在看着哪里，与其说是活生生的人，不如说是牵着线的木偶。
“那个少年曾经是我……”裘达斯叹息着解下腰间的剑支撑着地面，取下了遮住了面孔的面具。清秀，一模一样的面孔露了出来，不，也许后者的面孔更为老成。
他苦笑着又戴上了面具。“这样与过去的自己相遇，感觉真是说不出的奇怪。”
“所以呐，帮帮我吧。把那边的两个人都杀掉，然后，我们的愿望都可以实现了。”少女的声音传了过来。
“杀了……他们？”
“对，你要杀掉未来的你。造成了你不幸的存在就是他们。所以……想得到幸福的话，不要再犹豫了。”木讷的少年将脸转向了他们。
凡西娅淡淡地看了眼亚兰，无法抑制眼中的疯狂与渴望，那种只要用视线就好象能吞噬掉所有的眼神。“他们妨碍我们的愿望，所以，杀了他们，才能消除障碍。抱歉呢，亚兰，裘达斯，如果你们不消失的话，我就无法带走艾米利欧，虽然我本身没有战斗力，但是主人留下的这个大镰里，还有残留的力量可以操控人的心志，杀了你们应该还是可以做的到的。”
“然后呢？”莫名的愤怒急速堆积在亚兰的胸口，以至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然后，就把失去了心志的娃娃送给你的主人？！”
“……”少女沉默了。
“没有心的娃娃，只不过是行尸走肉而已！我想即使是爱着他的，你的主人，也未必会愿意做这种事情吧！？”
“嘿嘿，没有什么不可能，亚兰。只要你们不存在的话，没有未来的他自然就只能和我的主人在一起。只要你们被抹杀的话，主人就可以得到幸福。我虽然是个娃娃，只是承载主人来到人间时候需要的容器，但即使是娃娃，也是有心的。我爱上了她，每次总看着她所喜欢的东西一次又一次的消失，我无法忍受她内心的失落和痛苦。
所以，即使背叛，即使失去全部，也要为他做点什么，至少告诉他，您是我最重要的人。你应该也知道这是怎样的感受吧？亚兰！不，艾米利欧的翼人？！呵呵，你没有资格说这样的我。因为你做了更加残酷的事情，背叛了你的另一半灵魂。”
“翼人？”亚兰和裘达斯异口同声地重复。
我是……这个人的翼人？另一半……灵魂？？亚兰难以置信地看着少年。我……背叛过他？？
“果然，亚兰大人没有任何记忆呢。把自己的半身留在这个世界里让他等你，你自己却一个人去了另一个平行世界。你比我更卑鄙，更可怜呢，”她怜悯地看了亚兰一眼，“本来不打算告诉你们的。不过现在也没有任何隐瞒的必要，因为你们已经是不需要的了。”
我是……他的……翼人？？？
她是……他……？！裘达斯怔住了。
人的灵魂从出生就是被撕裂成两半的。一半在天上，一半在地下。地下的成为了人类，天上的成为了翼人。翼人的梦通过天空传达给地上的半身，人们就有了所谓的梦想……而人类的记忆也就给了翼人创造梦想的源泉……我就是你的翼人。召唤到这里，为了叫醒你，帮你实现愿望。
隐约的，什么对话浮了上来。
早该结束了，不要哭。我本来也快要消失了，正好，把这个身体还给你。
本来想直接把身体给你……即使没有□□的我消失也……无所谓。本来我就是没有心的翼人哪。但是，还是不甘心，好不容易从天上下来，却无法看到活着的你，无法看到一直生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你……那痛苦的内心。
所以，我就这么不负责任的来找你，还擅自想给你怎样的幸福，结果还是……
最后呢……，我还是什么也无法为你做……
……不要哭啊，我本来到你身边来……就只想看你笑一次……
不要……哭，笑一下……好吗？
零散的声音时远时近地飘过耳畔。不，那怎么可能。亚兰摇了摇头。“你认错了了吧。我不可能是他的另一半灵魂。”
“……”然而，少年们却一齐看向了她——没有表情的艾米利欧也在看着她。惊喜参合了其他复杂的表情集结在了一起的裘达斯喃喃地，着了魔一般的呓语着：“真的……是你吗？”
“你们认错人了吧。”想如此回答，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失去了语言的力量。
“即使再怎么否定，毕竟你们的灵魂还是联系在一起呢，果然会产生共鸣……不过，半身也好，羁绊也好，都到此为止了。你们消失的话，这些多余的未来也就不会存在了。”凡西娅松开了手里的大镰，任由它浮上半空。蓝色的火焰快速的包裹住了镰身。“好了，艾米利欧，向你的未来挥剑吧。斩断未来，你才能改变现状，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甜美的幻惑的语言。
吞噬未来的长剑/掀开错乱颠倒的真实谱系的悲鸣/缠绕住走向黑暗的诅咒/肆意扭动的人形/翩然绚烂的舞蹈/他们无法给你的乐园/就由我来还给你/女孩的笑脸/刻印在少年忧伤的紫瞳里/留在遗忘过去的河流中/……
从亚兰怀里挣脱的笔记疯狂地翻动着纸页。终于在其中一页上停住了，血红的文字，不断侵蚀了雪白的纸张，如同留下的伤疤。燃烧的颜色，参合着黑与红，一个接着一个，密密麻麻。
“住手！！不要操纵他了！”裘达斯的话音未落，失去了心的人偶已经拔出了剑，直直地冲他砍来，速度快到根本来不及闪避。还没等反应过来，对方的剑尖已经近在眼前了。
他闭上了眼睛。
刺入□□的钝响停滞的同时，并没有感受到疼痛。
……难……难道！
啪。
“为……什么……？”挡在他身前的少女摇晃着，最终还是侧身倒在了地上。扎进胸口的武器，穿透了后背，细长的红色丝线源源不断地顺着利刃滑落。深色的土壤骤然变成了大簇大簇的深红。当裘达斯托起少女沉重的肩膀的时候，失去了生机的躯体，已经变的有点冷了，再也感受不到心脏有力的鼓动。
站在他们面前的艾米利欧变淡了，空洞的眼睛里流出了鲜血来。
“为什么……？！”从喉咙深处强行挤出了这几个字以后，他便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他抱着少女，低头问道。象是在问凡西娅，又象是在问无法回答他问题的亚兰。“为什么总是要让我看到重复的情形？！回答我啊！”
深埋在心中的幻象，如万花筒里的图案，纷踏而至，只摇一摇，又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把妈妈……还给我！”影象重叠了……那样的背影，又一次倒在了自己面前。就连伤口也……一模一样。不轻易流露情感的瞳孔颤抖了。怀里的少女已经停止了呼吸，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又要说……再见了吗？
明明你还没有想起我，认出我，就一个人先走了！！骗人！明明……约定好了……
你不是说了，明明说了，那样的约定。为什么？！回答我啊！
已经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所以，求你，不要再这样离开我。我，已经不想再失去任何伙伴了。巨大的悲伤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只能僵硬地抱着亚兰，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思考不了。
“接下来，轮到你了。。。终于可以结束一切了呢。。哈哈哈……”另一边——少女接近癫狂地笑了起来，直到眼泪夺眶而出，“好了，杀了他吧，艾米利欧，只差这么一点了。乘现在，把陷入悲伤的他抹杀掉……吧！”
悬浮在空中的大镰，或者说单翼急速地扑打了起来。火红色的字母缠绕住了它。ARK……，不断闪烁的字母与翻页的笔记遥相呼应，悲鸣着。
伴随着ARK字母的颜色闪亮起来，少年本已经消失的差不多的身影又一次清晰了起来，回到他手里的剑，没有半丝犹豫，笔直地向裘达斯砍了下去。
“住手吧。”刹那间，与凡西娅容貌相同的女孩的影象从空中轻轻地落下，取下了悬浮在空着的大镰。
“主……人……！？”被大镰操控的少年消失了。“为……什么……，还差一点点啊！主人！？为什么要阻止我！！”
少女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走到了裘达斯的面前，或者说漂移了过去。
“她死了。”少年头也没抬，沙哑着嗓子。
“对不起，裘达斯。因为我忘记拿走武器，所以才发生了这种事情……”
“别说了，不是你的错，凡西娅，别说了……”
“对不起……”女孩的幻影抱住了他，哽咽着，“对不起……裘达斯。”
“为什么，道歉的是主人您啊？为什么？”跌坐在地上的少女抱着肩膀颤抖着喊着。
“为什么您不能认同我！我爱您啊！所以……所以我只想为您实现一个最简单的愿望，可是……您，为什么要阻止我啊！！！明明……只差一点点……，明明……最后我还是——什么也无法为您做到。什么也不能……”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向少女的幻影走了过去，蓝色的眼睛里，嫣红的泪水落了下来。
“我爱您。只想被您认同，只是如此简单的希望着。然而……最后呢，我做的一切，您始终无法认同，只是想要那么一点点回报，为什么也这么困难呢？为什么呢……”她笑着站在了握着大镰的少女幻影前，“既然我什么也无法为您做，也就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了。”
“——！！”
温热的血沫飞溅着，落在了亚兰的脸上，斑斑点点。她猛然撞向了凡西娅手里的大镰，锋利的羽翼穿透了她的身体，就好象从后背长出了翅膀一般，染血的大镰，接连不断地滴落着粘稠的液体。
“主人，对不起……什么，也无法为您做……我真……没用呢……”
那一刻，她笑了，露出了很浅的酒窝，笑容就那样凝固住了——
也几乎就在那一刻，所有的幻象化作了被风吹散的粉末。
只有笔记还在安静地翻页。
一张又一张……
（ARK篇完）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ARK终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