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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二章 ...

  •   “果然……便是如此么。”我轻轻的叹息。一时惊异于自己的镇定冷静,然而这份揣测早已深植于心,它的成立一如我长久以来的等待,只是早晚而已。

      月牙儿镇定了心神,这才缓缓的将过程一一道来。

      下午泠月自观戏台退去后,便行色匆匆的向王府东门而去,沿着守月河畔经过花园时恰好遇见了去膳房给主子们取糕点的荷露。大约是荷露呛声在先,泠月一向便不把这些下人放在眼里的,冷言相刺了几句,便惹恼了冲动鲁莽的荷露,一言不合争吵起来。

      荷露说:“泠月姐姐端得好高的架子,我们这群丫头可都是仰望不及的,只盼姐姐一路走好,莫要失了足,一个不留神摔得粉身碎骨。”

      泠月冷冷的一笑,说:“妹妹多虑了。我摔不着,我就算摔着了,下面也有你们给我垫背不是么。”

      荷露脸色一变,恨声道:“你以为你是福晋身边的人,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要知道这王府里的主子是王爷而非福晋,你自以为你的所作所为,能逃的过所有人的眼睛么。纵使如此,天上还有菩萨在呢,早晚有一天该遭报应的,谁也逃不掉。”

      泠月冷凝了神色,肃然道:“你指什么。”

      荷露冷笑,“当年滟荷小筑的珍媛格格是怎么死的,还有现在那位漓夫人的孩子是怎么没的,你莫以为没有人知道。”

      泠月莞尔,轻轻叹了口气后,说:“我原以为妹妹很聪明,却不想与那些庸脂俗粉竟无区别。我做的事,自然是受命于人,上天要报应,当然不会针对我这个跑腿的,况且,上天如若有眼,那珍媛格格便也不会死了。”

      荷露怒道:“你别以为有福晋做靠山就可以肆无忌惮,我若是去王爷那里告你一状,王爷不会责罚福晋,但你是逃不掉的,总要有人来做个替死鬼吧!”

      泠月微笑着摇头,叹息道:“荷露啊荷露,你就是头脑太简单,所以伺候侧福晋这许多年,连端杯水呈送到侧福晋手里的资格都没有。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内幕的,不过你既然知道了,想必侧福晋也早有所闻,如果事情能闹大,那早就闹大了,王爷的充耳不闻、无动于衷你怎么就没察觉呢?似你这般胸无城府,腹中藏不得一点考量的奴才,一辈子也就是个打打下手的命了。”

      荷露被泠月激的满面绯红,却也辩驳不出什么。泠月伸手轻轻拨开她,清冷一笑,离开的云淡风轻。

      荷露恨恨地跺了跺脚,便也转身匆匆离去了。

      月牙儿内心惊骇,但仍强自镇定,继续悄悄的尾随着泠月,直来到王府西门。

      一个衣衫褴褛肤色黝黑,模样颇有些下作的男子缩在门房一侧,见到泠月,面带喜色的迎上前去。泠月左右望了望,见四下无人,便将那男子拉至偏角,从怀里取出一个白色荷包递给他,轻轻吩咐了些什么,那男子不住的微笑点头。月牙儿躲的较远,并未能听见分毫。

      待那男子离去后,泠月转身向守门的侍从小甲儿打了声招呼,小甲儿憨憨的笑着说:“泠月姐姐真是孝顺,每个月就那么些俸禄,还全部交给你家哥哥。”

      泠月只是淡淡一笑,转过身来,却长长的叹了口气,离去的背影颇有几分说不出来的落寞和颓唐。

      月牙儿又待了片刻,看小甲儿背过身去后,才从藏身之处走出,不声不响的走到他身旁说道:“我要出府,漓夫人遣我去城南的颜香阁买些胭脂水粉。小甲儿哥哥,给我块牌子吧。”

      小甲儿笑道:“今儿都是我当差,牌子就不必了,妹妹也不是新进府的丫头。知道你们夫人难伺候,三天两头差使你买这买那的,可是苦了你,咱们下人之间再不互相照应着,可真没法活啦。”

      月牙儿羞赧一笑,道:“知道小甲儿哥哥对我们这些小丫头是最好的了,我速去速回,决不为难哥哥。”

      王府西门所在的瑾杨路长约数里,片刻时间是走不到头的,况且泠月的哥哥身有残疾,腿脚并不利索,因此待月牙儿出得府去,两端一望,果然见到泠月哥哥的身影,一瘸一拐,禹禹独行在宽敞却人烟稀少的远处。

      月牙儿不疾不徐的缓缓跟着,直来到城东头的一间万字当铺,泠月的哥哥轻车熟路的进了当铺,片刻后便满面得色的走了出来,手紧紧的捂着胸口,颇有些紧张的模样,看得出来一定是当了什么贵重的物品,而换取了面额不小的银票,揣在怀中。

      见他走远后,月牙儿才进了当铺,看见桌上几件首饰垫在一方白色的荷包上,看上去正像是之前泠月塞给她哥哥的物事。月牙儿装作不在意的靠近前去,淡淡瞄了几眼,赫然便看见其中一支镶金描翠的钗子,正是不久前福晋戴过的一支。月牙儿满腹狐疑,登时便脱口而出道:“掌柜的,那支钗子……”话音未落,身旁忽然多了一个身影,竟是泠月的哥哥去而复返了。

      月牙儿惊的面目苍白,一句话卡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毕竟之前刚获知了惊天动地般的秘密,心思早是波涛汹涌上下忐忑,此时又被泠月的哥哥当面撞见,不由惊惶万分,不知该如何应对。

      泠月的哥哥并不出声,只是面色阴沉的看着月牙儿,月牙儿更加慌了手脚,不待细想,转身便跑了出来。

      “夫人,奴婢只怕在当铺里已然打草惊蛇了,说不定这会儿泠月已经知道我在监视他了,万一她们要玩阴的,夫人只怕不是对手。现如今唯有赶快禀报王爷了,只有如此才能讨回一个公道啊。”月牙儿啜泣着说。

      我缓缓摇了摇头。沉吟了片刻,才冷冷得说道:“你和泠月的哥哥从未有过照面,你又没什么明显异于府中其他丫环的特征,所以你不用担心,他们若要怀疑,也是荷露及侧福晋的人首当其冲。你近日内不要再有什么特别的动作,这几日也不要出府,更别因此刻意远离泠月反而招致嫌疑,只要如平日一般镇静自若,谁也不会怀疑到你身上来,知道么。”

      月牙儿这才稍稍平复了脸色,颇有些恍然的说道:“是这个道理,奴婢今日太慌张了,险些便不打自招了。”

      我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今日所闻之事,半句也不能透露出去。日后行事也要更加谨慎,尤其别在福晋面前露出洞悉一切的马脚来。”

      月牙儿有些犹疑地问道:“奴婢不解……夫人为何不求王爷主持公道呢,难道真如泠月与荷露所言,王爷竟然是默许这一切的吗?”

      我凄然一笑,冷冷得说:“别人不清楚,你还能不知道吗,我的孩子不是王爷的,王爷又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公道?”

      月牙儿大吃一惊:“那么夫人……您察探这一切究竟是……”

      “既然人间没有公道可言,我也只能自己去讨一个交待了。”

      “夫人……万万不可啊!对方又不是平民百姓,是淳王府的正福晋啊!您私下里寻仇,无论成功与否,事情败露后,都与自身无益啊。”

      “便是如此。所以月牙儿你要记得,你随时可以抽身而退。你能帮助我到如今,我已经非常感激了。我不过是个求死之人,但你不同,家中还有父母要赡养,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爱惜自己,日后遇到危险一定要以自己为重,便是背叛了我,也不要紧。”

      月牙儿垂下头去,一声不响了片刻,忽然起身便跪在我面前,语带泣音地说道:“听闻夫人的这番话,奴婢若还能生出贰心,当真是禽兽不如了。从今而后,奴婢定与夫人共进退,只要奴婢一息尚存,便要帮助夫人到最后。”

      我轻轻将她扶起,叹道:“你这傻丫头,有你这份心意便够了,凡事不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做,明白么。我们并非是上战场杀敌,给自己留有退路,才会有获胜的可能,知道么?”

      “奴婢明白。”

      我点点了头,继续吩咐她道:“泠月偷盗福晋财物的事,也要留心,只有人赃并获了,我们才有控制得了她的可能。”

      “可是……这要怎么个人赃并获法呢……泠月在福晋屋里行窃,我们监视不了,如何能抓得到呢,况且,便是抓到了,福晋屋里人多口杂,泠月哪里轮得到我们来处置呢……”

      我轻轻站了起来,漫步至窗边,银白的月色如水倾泻,袭满一身。也不知是几时养成的习惯,每每思考之时,非得浸于月下,才能平静了思绪,生出些想法,甚至是些阴寒可怕的念头。

      我迎着月光沉思了一会儿,轻轻的叹道:“法子也并非没有,只是以你我之力怕是难以实现的。若有法子能得知泠月的兄长来探望她的时间,在他们私下传递赃物的时候出现,便能掌握泠月的把柄了。”

      “这能实现!”月牙儿忽然笑逐颜开,声音清清脆脆,在这静夜之中竟有着说不出来的好听。“夫人知道王府门房的守直侍卫小甲儿么?因为奴婢经常出府办事,常与他照面,算是很相熟的。而且奴婢知道,小甲儿对奴婢有意思,奴婢有办法从小甲儿那里获取泠月哥哥的出入信息。”

      我心中一喜,复又疑虑重重,“这个人可靠么?如若他是福晋的人,察觉了你的心思,那便糟糕了。”

      “夫人请放心,奴婢有十成的把握让小甲儿站在我们这边。因为……那小甲儿正是之前死在这滟荷小筑中的珍媛格格的亲弟弟,珍媛格格的死在很多人心里存着疑问,王爷为了体恤她的亲眷,才收了她最小的弟弟来做侍卫,每月给予高俸。也因为夫人您现在住在滟荷小筑,小甲儿才会亲近奴婢的。奴婢只要将今日偷听来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小甲儿,小甲儿就算不帮着咱们,也决计不会投靠福晋的。”

      我略感放心,说道:“既是如此,不妨将他拉拢过来,看看他需要些什么,若是缺钱最好,将我的这些首饰和每月攒的例钱尽数给他,也是笔不小的数目。”

      月牙儿笑道:“是缺钱的,珍媛格格是汉官家出身,据说她父亲为人清廉,当了一辈子刚正不阿的清官,却也因此得罪不少人,最后丢了官爵,以教书为生,日子过的促膝见肘。她父亲不愿长子为官与从商,只是做了个普通的庄稼人,谁知在珍媛格格出嫁前患了顽疾病死了。本以为珍媛格格命好,嫁给了王爷,一家人终于可以过的安稳些,谁知又这般不明不白的没了,珍媛格格的父亲因此一病不起,家中还有一个女儿却是天生的疯癫,也嫁不出去。现在一家人的生存就靠小甲儿了。”

      我点了点头,叹息道:“也是苦命的人了。”不由又想起了爹爹,也是一般的两袖清风,不攀权附势,却死的如此含冤莫白。思及此,又不由羡慕起珍媛格格来,至少她能够尽孝至终,虽然死得如此冤枉,比起了无生意而苟活至今的我而言,怕是幸福太多了。

      也曾千千万万次想过,如若当年爹爹没有死,我和娘亲不曾寄居洛府,我也不曾遇见君生……那如今,会是怎样的景象呢。

      温热的泪水顺着脸颊滑出清冷的痕迹,说不清楚是悔意还是憾然。

      月牙儿面带忧色的递上帕子。

      我轻轻拭去泪,强堆起一个微笑,柔声说道:“你今日也劳累了,早些去歇着吧。关于这些事情我们还要从长计议,这几日正是风口浪尖时,你不要去接触小甲儿,缓一缓再说,泠月纵有天大的胆子,短期内也断然不敢再犯了。你好好休息,什么也别多想,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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