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拜见主人》砂糖猫老师

23、第23章 过去篇——崩坏的序章（2）

　　温泉旅馆坐落在一片风景秀美的山区之中。晚上，众人享受了美妙的温泉和精致的食物之后，白天，大家便结伴去到山中游玩。这片山区并不是著名的旅游胜地，很多地方都保留着原始的风情。众人一起进到山林之间，与其说是在观光，不如说是在探险。

　　开始的时候天气还算晴朗，之后便开始阴云密布，不一会儿竟开始下起了大雨，大家只好躲进了崖石下面。本来以为最多几个小时雨就能停，谁知这天空就像被人捅了个窟窿一样，雨越下越大，风越刮越猛。到了太阳下山、夜幕降临的时候，更是有轰隆隆的雷声从远处传来！

　　“不行！不能再等下去了！再这样下去的话小黑子会有危险的！”

　　在石缝的最深处，黑子哲也安静地蜷缩在紫原敦的怀中。他似乎很冷，他的身体就像秋风中的落叶一样颤抖不已。但事实上他的体温高得惊人，脸颊通红，额头上全是汗水。

　　黄濑凉太心疼地望着黑子，那么小那么好的黑子，就像棉花糖一样柔软可爱。小黑子就该享受着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怎么能够让他承受这样的痛苦！黄濑凉太用他宽大温暖的手掌紧紧握住黑子冰冷的小手，希望能为病痛中的黑子传递更多的力量 。可是没有用，小黑子依然抖得那么厉害，体温还在不断地升高。

　　“绿间真太郎！你不是医疗型人工智能吗？怎么不快点想想办法啊！”狂怒中黄濑凉太冲这绿间真太郎大吼大叫。绿间真太郎也不答话，只是冷冷地看了黄濑凉太一眼，显然心情也不是很好。黄濑凉太还要说话，直接被青峰大辉给一拳打了回去。“吵死了。你在这里闹，哲也不会好起来。”

　　似乎是感受到了黄濑凉太的心情，原本烧得迷迷糊糊的黑子哲也居然奇迹般地清醒了过来。他握了握黄濑凉太的手，安慰道：“黄濑君请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黑子哲也用尽全身力气来说这句话，就是想用洪亮的声音来表示自己身体健康不需要担心。但是他却不知道，他的声音在奇迹们的耳中听起来有多么心酸。细若蚊蝇、气若游丝，仿佛那晶莹剔透的雪娃娃，只要稍一用力，就会碎掉。

　　绿间真太郎瞬间变了脸色，低声叫道：“不好”

　　赤司征十郎也立刻下了决断：“我和绿间带着黑子先下山，其他人留在山上等雨停了再走。”水是电子机械的天敌，即使先进如奇迹也不例外。之前一直不走就是因为顾忌到大雨会损坏人工智能的身体，但现在情况紧急，再不下山黑子就真的会有生命危险了！

　　赤司征十郎从紫原敦的怀中接过黑子，用奇迹们的外套将黑子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轻声道：“黑子，别睡，我们很快就能下山了。”

　　“别……赤司君……危险……”

　　“放心，不会有危险的。”

　　赤司征十郎又安慰了黑子一会儿便抱着黑子冲进了雨幕之中，绿间真太郎紧随其后。黑子哲也只觉得自己睡在了一个温暖的摇篮之中，没有山路的颠簸，也没有雨水的寒冷，周身都被赤司君的温暖气息所包围，叫人无比心安。就在黑子哲也将要沉沉睡去的时候，头顶上突然传来赤司征十郎的惊呼声。

　　“不好！”

　　然后，便是一阵巨响，就像是海啸汹涌而来，排山倒海之间是毁天灭地的气势。黑子哲也只觉得天旋地转，然后是一阵失重感。自己似乎是被赤司君给狠狠地抛了出去？

　　巨响又持续了几十秒，黑子哲也卧倒在黑暗之中。等到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之后，他才慢慢地爬起来。黑子哲也感到自己似乎是被抛进了一个山洞里，出口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整个山洞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满洞的湿气弥漫。

　　“赤司君？”黑子哲也攀着岩壁一点点站起来。他不敢将步子跨得太大，只能一点点摸索着向前走去。身体热得难受，几乎随时都会倒下去。但是黑子哲也知道自己不能。他必须走下，找到赤司征十郎。

　　“别过来，黑子。”赤司的声音意外地很近，似乎只有几步远的距离。黑子哲也心里一喜，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他并没有理会赤司的警告，反而加快了脚步，只想快点到赤司征十郎的身边去。

　　“别过来，黑子！”

　　赤司征十郎的声音称得上是恼怒了，就像是受伤的野兽发出的最后警告。黑子哲也猛地停下了脚步，心里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赤司征十郎的声音是从一个很低的位置传出来的，那个位置很低很低，几乎和地面平行。

　　黑子哲也打了个寒颤，轻轻地唤道：“赤司君。”

　　黑子哲也循着声音一路从地面上摸了过去，他先是摸到赤司征十郎湿漉漉的头发，然后是冰凉的脸颊、细瘦的脖颈，再然后……就没有了。没有了！赤司征十郎脖子以下的部位全部都没有了！被埋在了黄土和碎石之中了！

　　“赤司君！”

　　那一声呼唤，仿若杜鹃泣血。

　　然而手掌下的肌肤却振动起来，然后是赤司征十郎中气十足的声音：“黑子，我还没死……”尾音上翘，甚至还带上了几分宠溺。

　　“赤司君，你……”在这样的情况下，正常人根本不可能还活着，或者说还活得这么有活力。那么唯一的答案便是：赤司征十郎不是人类。黑子哲也的脑海中闪过痴迷人工智能的爷爷，闪过曾经见过的五个人工智能，闪过天赋卓绝的奇迹们，他们的面庞交织在一起，化作一道银光，直射进黑子哲也的双眼中。黑子哲也仿佛明白了什么。他突然觉得好冷，冰冷的空气挤压着原本脆弱的肺部，让他的每一个音节都发得异常艰难。

　　“……你骗了我。”

　　赤司征十郎沉默了一下，低声道：“对不起。”

　　黑子哲也整个人都瘫坐在地上：“为什么？我以为你们早就不在了。在三年前，爷爷第一次领我去见你们的时候，我就明确地跟他说过我不需要什么人工智能。可是爷爷还是把你们完成了，还送到了我身边。所以说，这一切都是有目的的。我们的相遇，我们的相知，我们在一起训练、一起拼搏、一起努力的日子都是假的，都不过是个阴谋？”

　　黑子哲也一向清清淡淡，仿佛是位遗世独立的佛：有他自己的规则和坚持，尘世里的一切都无法打动他。然而现在，他却在用一种严厉的声音质问着赤司征十郎，就像佛陀坠入凡尘、天使落入地狱。就算看不清他的表情，赤司征十郎依然能够感受到他内心的愤怒和悲伤。

　　赤司征十郎好想抱抱他，将他搂入怀中，用尽所有的温柔来安慰他。可惜他现在无法动弹，只能放轻声音道：“我们会都在帝光中学读书的确是博士计划的，但后面的事情却完全是偶然的。我们五个人在有意识之前便被分别送到了不同的人家，有了不同的身份。在到帝光之前，我们虽然知道还有其他的人工智能存在，却不知道到底是谁。你也是，黑子，我们的主人。我们虽然知道自己有一个主人，却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博士只告诉我们，我们的心脏是用主人的头发制作的。黑子，我们的相遇、相知完全是偶然，是上天的安排，是命中注定。”

　　“是吗？可是赤司君，我不信你。我已经没办法再相信你了。”

　　“对不起。”

　　黑子哲也摇了摇头，摇完之后才意识到赤司征十郎看不见。黑子轻声道：“现在不是道歉的时候。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

　　赤司征十郎犹豫了一下，道：“我需要你帮我把我的头割下来。”

　　“把你的头割下来？”

　　“是的。为了应对突发状况，我的头和身体是两套独立的系统。平常的时候，由心脏中的系统控制整个身体；突发状况时，脑袋可以单独分离出来继续工作。你用手来摸摸，在我的喉结下一寸的地方有个小小的凹陷，从这里刺破肌肤就可以将整个脑袋完整地摘下来。”

　　黑子哲也轻轻地答应了一声，便跪在地上开始摸索。他身上没有刀也没有其他工具，要想割下赤司征十郎的脑袋并不是个简单的任务。暂时退却的病魔开始卷土重来，黑子哲也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整个身体似乎都掉入了火焰之中，直到指尖传来的刺痛唤醒了他的神智。

　　黑子哲也将那尖利的石片握在掌中，用沾满鲜血和泥土的手指一点点地在赤司征十郎的脖颈上摸索。赤司征十郎没有骗他，在他的喉结下方，黑子哲也果然摸到了一个小小的凹陷。他小心地调整角度，将石片刺了下去，鲜血立刻就涌了上来，浓重的血腥味很快就充斥了整个空间。

　　“为了达到更高的仿真度，我们的体内都装入了真正的人类血浆，还配了血液循环系统。”

　　黑子哲也没有理会赤司征十郎的解释，只是更加专注于手上的动作。山洞里没有光线，黑子哲也只能凭感觉动作。他将石片向下压，当压到某个深度之后便触动到了一个机关，随着一声轻响，赤司征十郎的脖子就像被砍断的萝卜一样脱离了身体，只是还有外面的一层仿真皮肤连着没掉而已。

　　山洞里的血腥味还未散去，刺鼻的机油味却已后来居上。直到这个时候，黑子哲也才真正相信了：这个他深爱的男人不过是个人工智能！

　　尖利的石片绕着赤司征十郎的脖子割了一圈，所过之处，仿真皮肤被一点点破开。当黑子哲也将赤司征十郎的头颅捧在手中时，赤司甚至冲黑子眨了下眼睛。

　　“黑子，谢谢你。当我的头被取下来后，应急系统就会自动向外面发射求救信号。黑子，你先休息一下吧，救援人员很快就会来的。”

　　“嗯。”

　　黑子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赤司君，但若要他放手，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于是，他只能紧紧地将赤司征十郎的头颅搂在怀中，像个小小的虾米一样蜷缩在洞穴的角落。

　　第二天，当奇迹们伴着晨光找到黑子的时候，黑子哲也面无表情地将赤司征十郎的头颅交给了绿间真太郎。然后，便一个人静静地离开了。

　　奇迹们望着黑子离开的背影，谁都不敢追过去。他们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已经破碎了。

　　那是，崩坏的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