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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山林深处有人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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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鸣了三声,茅草屋外四处渗着深蓝色的雾气,山间的清晨永远比外界醒的晚些。我长叹一口气,利索的穿戴好衣裤,推开房门,果然看见离屋外不远处的树林里有人影闪动。
墨蓝色的天幕还未来得及被晨光撕裂,无数参天古树在其内狰狞着摇摆,我不禁后退半步,即使在这大山深处生活了10余年,我还是惧怕这种望不到边际的感觉。
突然,就在我倒退间,从前方冷不防射来一支冷箭,我条件反射的抽出长剑“叮”的一声将其打回了原点。树林里的黑影身手矫健的向上窜起,自上而下将其从中斩断!分成两截的箭头与箭尾竟再次朝我飞来,我二话不说再次扬剑准备将它们弹回,对面的黑影周身气息却在这一刻变得极冷无比,他冷哼一声,两支断箭顿时通体一震,“啪”的尽数碎裂开来。
我不禁想要拍手叫好,可那道黑影却在下一瞬消失在了原地,只见一排排残影略过,面上一阵腥风扑鼻,这是长年累月杀伐所留下气息。我心中暗叫不妙,就要准备离开,可是哪里这么容易?
黑影的手十分劲道的落在我肩上,我吃痛,连声求饶,肩上的手这才微微松开了些,可是声音中却满是不耐,“臭丫头,你要我教你多少遍你才能给我记牢靠了?无论防身还是攻击,修罗掌与九天屠龙诀都是上上之选,你怎么就是记不住呢你?”说着手上猛地一用力,将我打倒在地上还沿着黄土滑行了好一阵才停下,再抬头时,已经看不出我原本的模样了,牙间都有了污泥,却不敢有半句怨言。
我利落的从地上爬起,瞧着眼前这个两鬓斑白的老者,不禁蹙眉,“爷爷,我不是记不住,你是知道的,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就这套掌法还难不倒我。只是……”我偏头一想,为难的开口道:“我总觉得修罗掌过分凶煞,每每出招总觉得后背冰凉,阴寒之气极为浓郁,我觉得,觉得……”
祖父皱眉看我,“老头子还会骗你不成?你先天体质阴寒,若单单修炼九天屠龙诀一门功法不仅与你体质相冲还会产生难以言明的恶劣后果,而若有了修罗掌的辅助,不仅克服了你先天的阴寒体质,还多添了一套护身之术,岂不一举两得?”
祖父见我不说话,又道,“况且,我未教你口诀,只是单单一套掌法而已,你无须如同祖父一般吸食血肉,怕什么?”
我知道,他每隔十日需大量饮食活物的血肉,如若不然,便会肝肠、经脉寸断,全身爆裂而亡,死相极其可怖!这是他的隐秘,也是禁忌,我们因长年不曾见生人,所以祖父还不曾饮过人血,若非如此,我当真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当然,刚开始的时候我会阻拦着他不让他外出,亦或者将方圆十里的活物统统驱逐干净以阻止祖父屠杀生灵,可是没有用的。
修罗掌与修罗拳是修罗门的独家心法,非常人无法修炼,修炼此功,若有小成早已是一方霸主,可是代价却是非常之大的。比如说我祖父,他常常会为自己屠戮苍生而内疚不已,可是一到魔性突发的时候就再也控制不了自身了,甚至有时因为见不到活物还差点将我给撕了!
为此我曾一连几个月没敢见他,当然,这也是有好处的,比如,我不用在鸡鸣三声后就起床练功,可以和自己的稻草床铺联络联络感情。
修罗掌口诀我只见过一次,那时祖父正在修炼,我在窗外无意中看见了,也只能怪自己过目不忘的本事,当下就记住了其中小半,也许这就是我明明只学习掌法却能感受到修炼心诀时才有的阴寒气息吧?
修罗掌与修罗拳按理来说是只有修罗门内有头有脸的人物才能略观一二的,祖父怎么会有我就不得而知了。
当然,这是后话。在我眼中,祖父虽然性格怪癖,还时常杀生,可是他却是个老好人,至于原因,这就数他要我从小懂得知恩图报吧。
我和他之间还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他姓萧,名从修。而我却只有“知川”这个名字而没有姓,每当问起,他只告诉我,我生来只为报恩、赎罪,名字只是一个称号,计较这样多做什么?我虽不知自己的出生究竟为这个世界带来了怎样的罪过,而以至于祖父要我以一生的时间去赎罪,但是我却没有开口问过一次。
以我对祖父的了解,他说话从来只说一半,我可不奢望他能为我解惑!
我正视祖父,不敢再表现不情不愿的模样,道:“我知道爷爷是为我好,我练习就是了。”祖父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道,“你在这挑三拣四,可知道这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好机缘么?”
我点了点头,心下却暗道,我宁可不要这机缘,好歹让我出山去见见生人啊!我活了十多年的人了,一个朋友也没有,出门就是山和树,当然,还有打不完的野兽。
祖父见我乖巧也就没了下文,径直匆忙离去了,我心下算了算日子,大抵是十日的魔性又出来了。
当即放下拳脚,拇指和食指在嘴中合并,噘嘴吹了个轻声的口哨,少顷过后,枯叶层叠的地面上很快传来一阵窸窣的声响,显得突兀,也有些瘆人。
我却笑了,当即蹲下身子,迎接我的玩伴。“小陌,来,快到姐姐这里来!”很快,在我的前方迅速划过了一道黑影,细细长长的看不清模样,飞快的窜上了我的手臂,沿着我的手臂稳稳的绕了一圈后才朝我吐了吐骇人的蛇信。
小陌是条不足两岁的五步蛇,它的母亲,一条很大的五步蛇被祖父魔性发作的时候杀死了,我根本来不及拯救,主要是从我有意识开始,在我眼前死去的飞禽走兽实在是太多了,多的我有些数不过来,慢慢的我好似也变得有些麻木和残忍起来。
小陌许是因为年幼无知的原因,而没有和山林里的其他活物一般见了我和祖父就远远躲开,甚至在祖父魔性发作的时候还会躲在我的身后以求庇佑,渐渐地,我和它关系也发生了转变,不再只是它求我庇佑,而是彼此相互扶持的状况。
小陌毕竟是条蛇,且毒性颇大,虽然不会伤害我,可是却不能像个人一样陪我聊天、解闷,平时我会找些被祖父杀害的动物给它吃,它也只是象征性的给我吐吐蛇信罢了,连句谢谢也说不出来。
小陌当然不会我在心中给它这样定位,可是不得不说,就算以后我有了能说话、能互相帮助的朋友,也一定会排在小陌之后,毕竟,这十多年来除了教我练功的祖父外,他是唯一一个肯与我相处的、虽然有些另类的“朋友”。
我从地上捡起了一块零碎的血肉,没毛没皮的,被撕的不成样子,早已分不清它死前是飞的还是爬的亦或是什么毒物,可是现在已经没人想要去了解什么了。小陌蛇信微吐,张开嘴就将其咽了下去,整条蛇身顿时没了个蛇样。腹部自上而下蠕动,那团血肉被它囫囵吃下后缓慢的向下移动,我还真是不确定它要靠多少个时辰去消化它!
我撇撇嘴,将它扔进了我的衣袖内。刚开始我并不明白蛇类为什么要这样吞食,明明有牙干嘛不用?囫囵吞枣、贪得无厌的模样真是叫人厌恶!
当然了,我这样说可并不代表我现在明白了它们这样做的原因,只是看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而已。
祖父的魔性他越来越不能自控,明明最开始是每隔十天一次,现如今却间隔的时日连七日也坚持不下来了。这样的事情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他每次魔性一发作就会忘记自己教过我什么武功,所以他如今会更早的让我起床和更晚的休息,以求能够让自己将以前十日完成的东西在如今七日内完成,于谁都是莫大的压力。
最主要的是他教的东西不算名门正派的武功,总是在极阴与极阳间徘徊,以至于我的体热也不同于常人,风寒时血液都似乎冷的就要结冰,发热时则周身满是气雾,似是要将身体内的水分都蒸发个干净一般。这种寒冬酷暑轮流交替的折磨叫我受尽了苦楚,以至于我对祖父看法也时不时会发生着些许的改变,有时是怨恨,有时是愤懑,有时却是感动。
感动在于祖父每次会在我发热体虚之时传给我内力,虽然那股内力太过强悍,其中还夹杂着血腥的气息,总让我感觉身体就要因此爆炸开,但是我知道祖父不比我好过。尽管我感到不适,可是等到祖父收回内力之后却可以很快的感到体热恢复正常,不再感到不适,甚至连修罗掌的掌法也随之莫名其妙的清晰了一些。
而等我调息好身体后,祖父这时已经仰躺在床铺上了。而之后这段时间里面我可以很明显的感受到祖父对于魔性的控制越发力不从心,时而八日,时而七日。并且伴随着魔性发作饮食的血肉数量也极其庞大!
而每当这时,他心中的内疚感更是如同洪湖水一般,剧烈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