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方小白》岭风

19、无关相关

　　一凡约我在冰雪皇后吃冰激凌，他只在电话里说“现在就下来，爷等着你！”我就下楼赴约去了。
　　“你给她打电话了？”一凡用邪乎的眼神瞟着我，从他的语气里我听得出他说的她指的就是小欣，而语气语调很明显地说明他在生气。
　　对于这样的质问，默认就好，一凡看出我的意思，倒挖苦起我来：“你出个柜闹的你们整个公司都知道也就罢了，何必对她也说，在你心里，这是多么值得炫耀的一件事呢？”
　　我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看来一凡对于我跟小欣承认是同性恋这件事的确让他很生气，可事已如此，我只好对他说：“对不起一凡，可是事实如此，我想，小欣如果能够相信我的话，就一定会相信你是直男的。”
　　一凡冷哼一声：“直男？爷需要你证明是直男？可笑，你在她面前唯一的价值就是证明爷弯的吧？你竟然打电话给她自讨没趣？”
　　我感觉一凡火气有点大，热腾腾的气焰烘烤得连我也殃及到了，我低头品尝着抹茶冰激凌，期待不受太大影响，一凡见我不说话，还一个劲吃东西，一把夺过我的冰激凌，瞪着我等我乖乖向他低头。
　　我当然不会向他低头：“你请我出来，就是为了不让我吃东西？”
　　一凡笑了笑，又把我的冰激凌推到我的面前说：“吃货的世界真是无法插足进来！爷和小欣的事儿你最好也不要再管，你掺合进来把事情搞得复杂得多，爷没找你好好算账还请吃冰激凌，你就好好一边享受着你的美好时光吧。”
　　说完他就气冲冲地走了，他生那么大的气，在我看来顶多是做做样子，谁会怕？这么多年呆在一起，我知道他生气时的样子，他若真生气会是一句话不说还拉长脸咬着耳根的肌肉，此刻他的模样略微兴奋，有点燥起来了，我只能说他演技太烂。
　　“竟然打电话给她自讨没趣？”我自言自语，吃着冰激凌，不忘骂他，“真搞不懂一凡这小子在想什么，竟然说我自讨没趣，我为了谁吃了这么大一个闭门羹，现在说请我吃冰激凌，只是说说，钱也不付就走了，这到头来还得我连他的那份钱也付了，算什么请我吃冰激凌！”
　　鸽子公事外出几日，晚上约了冬阳、皓皓一起吃饭，就把一凡如何如何坑我的事情说给冬阳听，冬阳哈哈大笑说：“你交的那些朋友都说什么人啊。”
　　我只好笑着说：“也是，跟你们一样没个好人。不过有一点，都说挺真心的。”
　　“竟然打电话给她自讨没趣？这话啥意思啊？我怎么听着感觉像是在心疼你呢？”皓皓跟着瞎起哄。
　　“我去，你太能意淫了！”
　　“小白，我觉得皓皓说得挺有道理的，干嘛没事来这么一句，怪怪的，难不成我们的魅力男神把他睡弯了？还说你的世界真是无法插足进来，真有他的，难不成他还真想在你和鸽子间插足啊？”
　　他俩一丘之貉，我任由他们笑，如如不动。等他们笑够了，没力气胡说，我早已经把桌上好吃的菜吃进了肚子，这么一比，吃亏的是他们。
　　虽然他们俩说的没边没谱，但有时我的思绪也是没边没谱的，躺在床上我就慢慢回想着一凡和我住一起的日子，那时真是快活呢，一凡在我心中是不可言说的秘密，可是我在他心目中又是怎样一个形象？会不会真如冬阳所说一凡真的喜欢我呢？冬阳在某些方面确实有过人的天赋，他总是能够对事物有非常强烈的第六感，这更加让我心底充满好奇，尽管好奇，还是被另一件事情冲淡了。
　　事情是这样的，我觉得我该去跟李小梅道个歉，尽管我没有找到道歉的理由，但事实是李小梅确实伤心了，而我为此内疚。小梅看到我去找她，露出一丝喜悦，而后又马上变成冷冰冰的语气说：“你为什么要跟我道歉，只是同事一场，最多算得上朋友，你又没有对我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我总觉得过意不去，见她如此说，大概是没事了，也不便多说什么。
　　“那个和你睡一起的刘一凡，大概就是你男朋友了，听说后来你们分了，他找了个女朋友，他大概想明白了，终究是要和一个女人过一辈子吧。”
　　我就默默抽出一支烟点了起来，慢慢说到：“他不是gay，信不信由你。”
　　小梅沉吟了半刻说：“那你追到那个份上，也该死心了吧。爸爸跟我说男人其实一辈子都是不懂事的孩子，我开始不信，现在我又信了，你们贪玩、自以为是，自以为一时的欢喜就是爱情，把现实抛诸脑后，不管性别不管家庭不管社会责任，孩子终究是孩子，会犯错，需要背后有个女人指点，来改正错误。”
　　“香蕉苹果各人有各人的喜好，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自己的喜好，也没有人可以剥夺我选择我所喜好的权利。我不觉得我犯了什么错。”我说。
　　由于是在李小梅家，我看着她陈放整齐的家具和书桌，还有萌萌的大嘴猴被套床单，不免有些拘束，我想找个地方坐下来的，但狭窄的空间除了她的床和她室友的床并没有可以坐下来的地方，只好来回走动。
　　小梅说：“床上可以坐，晃来晃去我看着头晕。”
　　我就坐到床沿，大概是出租房空间太小，我感觉小梅离我特别近，近到我一起身就会碰到她的额头，所以我不能起身。我看着小梅的眼睛，里面像是有一团坚毅的火光，直射我的心间，越来越强烈越来越靠近，一股强大的压迫气息扑面而来，我只好慢慢向后退。
　　最终我倒在了床上，小梅身子贴在我的身子上面，一时没明白她想干什么，只听她看着我说：“我想好了，不在乎你过去是怎样的，我只看到眼前的你重情重义温柔大方，我想我是那个可以容忍你，帮助你改正错误的人！”
　　我一把推开了小梅，落荒而逃。
　　回到家，我的心底充满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无关琐事，想起更多无关的事情来，这些无关堆积成山，最后都成了心里的负担，倒也不算无关了，没有哪件单独的事情能把你压垮，而堆积如山的负担能。
　　鸽子见我如此，怕我出什么事，想问我却没有问，我满嘴的话想对鸽子说却又说不出口，焦躁的我干脆把空调开到好低的温度，没脱短袖和七分裤就躺在了床上盖上了薄棉被。鸽子说这样会把床弄脏，要掀我的被子扒我的衣物，我没有配合反而用脚踹了他的脸，他说我的脚把他的脸熏臭，把脸凑到我的嘴鼻处让我闻，我闻了闻是香的，就告诉他真的好臭。后来我们出了一场大汗，洗了澡心情愉悦，也就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丢到了脑后，安安心心地躺着睡下了。
　　冬阳说我是在逃避，终究还是要面对。
　　于是，终于在又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我看着眼前的鸽子，帅气、年轻充满朝气的脸庞挂满一脸风流和温暖，花哨的内衣根本遮不住漂亮的胸肌，紧致的内裤只会放大凸起的□□，结实的大腿很白净漂亮，安静地躺在沙发里看电视。我才鼓起勇气问：“小希是谁？”
　　“不知道你通过怎样的手段知道了小希，我一直觉得过去的事情就不必提起，既然你知道了小希，那么你应该知道我们过去的关系，你猜得没错，我和小希也许比你想象中还要疯狂。过去的终究已经过去，我们都不应该在乎。”
　　不知道从何时起，我对鸽子的反抗慢慢变成顺从，总觉得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总是那么耐听充满道理。我觉得我听到鸽子和小希疯狂的过去本应该强烈反驳，掀桌子摔盘子，此时我却也能够像修行的老和尚一样能够放得开。
　　细细一想，小希无关我和鸽子眼前的幸福，李小梅也是，甚至一凡，皓皓……所有人都无关我们现在的幸福，能阻挡我们的只有我心中的魔障，很庆幸地，我能真真切切感受到鸽子在无声无息改变着我，帮我走出魔障。我曾经是那么犹豫踟蹰、自卑怯弱、畏惧不前，在朋友们特别是鸽子的牵引下，渐渐无惧孤独，渐渐寻回自我，渐渐笑对人生。
　　我曾经跟鸽子说我的心内住着一群鬼，以为自己已经将心里那群鬼全部消灭了，直到此刻我才明白，我错了，这一生大概是打鬼的一生，心内永远有消灭不干净的孤魂野鬼，这些鬼大概是西西弗斯拳头上的大石头永远存在。因为心内住着这样那样的鬼，人无完人，你总会犯错，等到真有一天心内的鬼消弭，烦恼消弭，那大概不在娑婆世界了。我自知离完人相去甚远，只是所幸还有选择奔着完美的人格方向成长的自由，这些心内之鬼生出的烦恼，以及我们与之做的抗争，构成我们生命里精彩的故事，生命不止，故事不完。此刻我在鸽子的怀里，我向他述说着内心的平静祥和，过去发生了什么我再也抓不住摸不着感受不到，子歆是春雨花枝，胡莹是和风暖日，一凡是小桥流水，小希是浩海星空，而将来呢？要面对的家庭婚姻，要面对的一凡，要面对的李小梅，要面对的社会眼光，要面对的鸽子，那些又是构成生命里精彩的未知。
　　珍惜眼前的，眼前的是鸽子，鸽子是全部。
　　我微微笑着，静静躺在鸽子胸口，不甚娇羞：“好久以前，我说的那个梦中的小毕，其实就是你！”
　　鸽子也笑了笑，一把将我拉进沙发里说：“我早猜到了。”
　　“你好坏，我还记得有次在东阳家打电话，说喜欢你，第二天就躺在你怀里了，那晚发生了什么，你们一直不说，现在告诉我吧。”我撒娇地央求道。
　　没想到，鸽子竟然破天荒谈起那天的事：
　　那天傍晚，鸽子正和几个小伙伴们在KTV嘶吼，突然我电话来了，鸽子当时还很生气，就没有接，朋友就问鸽子怎么不接电话，鸽子就说是个纠缠不休的男生不想接。然后一个好娘的弟弟拿起电话就瞎说，鸽子赶紧夺过电话，出门跟我解释起来。
　　后来，我哭醉了，睡着了。鸽子急急忙忙打的奔过来，见我安详地躺在沙发里睡着，眼角的泪水没有干，瞬间也不要形象了，把我轻轻搂在怀里，忍不住掉下眼泪，轻声地说：“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我那么那么的爱你，你知道你让我远离你的时候我多么难过吗？”
　　于是鸽子也变成话唠，紧紧抱着我说得根本停不下来：“我爱你，非常非常地爱你，我不应该问你小毕是谁，毕竟那只是一个梦，就算你真的和谁约过那又怎样，过去的终究已经过去，我不在乎，现在我知道你爱我，那就够了，真的，小白，我爱你……”
　　回到现在，鸽子又这样紧紧抱着我，如那日抱着我一样坚定，只是他穿着花衬衫白内裤，这样的鸽子似乎又曾相识，才想起这个人就是发生在我梦里的小毕，而实际上更早的时候，鸽子第一次上我的床，那时鸽子仓皇逃跑，而我惊讶不已，那时鸽子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