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缺少女奋爱记》十一对

12、加班咖啡

　　我第一次独立策划广告创意，竟然大获全胜。极度的紧张兴奋之后，却是一种虚脱无力的感觉。刚才那股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的鸡血，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茫然地敲打着键盘，不知道怎么进一步完善我的创意。从创意到完整的企划案，其实是一场万里长征。再好的创意，如果找不到相得益彰的呈现方式，不过就是一个转瞬即逝的火花，绝对不会成为燎原大火。
　　我偷偷瞄了一眼落地玻璃背后的总监室，陈可尘正在和若童商量什么事情。我吐了吐舌头，打开了Q。这几天被陈可尘折磨得够呛，连续几天没有上网，不知道小伙伴们怎么样了。刚一登陆，就看到电脑屏幕右下角一个小喇叭一直闪。
　　我点开小喇叭，惊喜地发现竟然是郭浩！这几天我一直隐隐地在等他联系我，手机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没想到他竟然加我Q了。看来科学男还是比较习惯网络沟通方式。
　　郭浩刚好在线上。我刚把他添加为好友，他就发了消息过来：“工作是不是很忙？我加你好几天了，可惜你都不在线上。”
　　我发了一个抱歉的表情过去，解释说：“周一刚上班就被我们创意总监抓了壮丁，我差点就被炒鱿鱼了。”
　　郭浩急忙打过来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把接待覃总的前前后后都告诉了他，包括昨晚喝酒的事。不知为什么，对于郭浩我总是不知不觉地就放开了，把自己毫无保留地把自己展露在他面前。
　　过了好几分钟，郭浩没有再发消息过来。我突然有些后悔，我和他刚刚认识，彼此了解并不深，我竟然如此天真地把自己最狼狈的糗事告诉他，他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就把我“灭灯”了？
　　我的十个手放在键盘上，茫然地瞪着电脑屏幕，不知该说什么才能挽回，心里又忐忑又难过。正在心急的时候，郭浩又发来了信息。
　　他给我发来了一个发过来一个视频文件。我下载之后点开一看，画面上是一个穿着女仆装的小机器人，对着镜头恭恭敬敬地鞠了一个90度的大躬，然后用机器人特有的腔调说：“工作辛苦了！”
　　我看着那个机器人憨憨傻傻的样子，不禁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一股暖流淌过心间，眼睛不由发热了。
　　郭浩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这是我们实验室最新型号的机器人，搭载了语音功能。对了，那个声音还是我配音的，听得出来吗？”
　　“你配音的？”我激动地敲打着键盘，“也太萌了吧！”
　　郭浩发过来一个吐舌头的表情，萌得我心头桃花果果开。正要打一句过去调戏他，内部Q上突然跳出来一个震动窗口，山摇地动地晃得我发蒙——竟然是陈可尘。
　　“我要的企划案呢？！”这几个五号宋体字在我眼中瞬间放大加粗了十倍，仿佛有一只哥斯拉正在对着我喷火。
　　我怯怯地瞟了总监室一眼，陈可尘正坐在那张大办公桌背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我打过去说：“陈总，我正在认真地写企划案呢。”
　　陈可尘又发了一条过来：“你的创意企划走的是搞笑路线吗？”
　　看来是我刚才对着电脑屏幕傻笑被他看到了。我心中无声地哀嚎，在这种环境下办公简直比蹲集中营还惨！没办法，我只好继续死鸭子嘴硬地说：“刚才确实是想到了一个诙谐版的创意……”
　　“是吗？那你就把这个诙谐版的也给我写成企划案交上来。”
　　我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百遍，这下好了，又给自己多挖了一个坑。我强忍着悲痛，应了一声“好”，然后默默地关掉了所有的对话框，继续与我的空白企划案无言对视。
　　临近下班的时间，办公室里蠢蠢欲动。Luna开始频繁出入洗手间，她的补妆总程序总要反复进行三四次，然后貌似不经意地宣告她晚上的饭局；冯导开始飚日语，“咿呀打”、“呀埋碟”、“打埋挨”，那台词念得比□□还销魂；大师则开始看罗盘，占卜明日吉位，然后把办公室那棵一人高的发财树搬到财神位上……一系列迹象表明，我们又朝着光荣退休成功迈进了一步。
　　只有我还在悲催地对着电脑屏幕一字一字地敲企划。
　　人一个一个地走了，只有头顶的日光灯时不时嗡嗡作响。我不知不觉进入了状态，企划案完成了一半。抬头一看，总监室竟然还亮着一盏台灯，陈可尘正坐在电脑前，眉间有一道深深的丘壑。
　　没想到如今竟会是他跟我一起加班。
　　我伸了伸僵直的背，拿起桌上的咖啡杯，到茶水间去冲咖啡。
　　我喜欢听热水投入杯中那汩汩的声音，喜欢看白色浮沫在杯中打着旋，仿佛旧日重现。过去和陈衍一起加班，总是我负责冲咖啡、洗杯子。那时的咖啡和现在有什么不同？为何在记忆中就那么好喝呢？
　　我突然想起去年底我给陈衍买了一个新杯子，还没来得及给他泡最后一次咖啡，他就跳槽了。我从茶水间的储物柜里把那个杯子拿出来仔细端详，白色的马克杯造型很简洁，没有丝毫装饰，这是他喜欢的风格。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很想用这只杯子泡一杯咖啡。想起陈可尘还在办公室，我犹豫了一阵，还是给他泡了一杯端过去。
　　“陈总，喝杯咖啡吧。”站在总监室门口，刚说出这句话的第一秒我就后悔了。
　　陈可尘抬起头，有些愕然地看着我。我走过去轻轻把杯子放在他的办公桌上，然后转身离开。
　　他并没有说谢谢。过了好几分钟，那只杯子一直安放原地不动。我很后悔，不知他会怎么看我，会不会认为我想拍他的马屁？还是以为我跟其他女同事一样无法抵挡他的魅力，即使他虐我虐得那么狠？
　　我惴惴不安地用余光观察着那只杯子的动静。终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去，把杯子轻轻端了起来。我不知怎么松了一大口气。
　　晚上9点，我终于写完了企划案。想到陈可尘大概急着看，我就打印了一份拿给他。他果然接过去立即开始看，而且看得很专注，时不时摇摇头。他每摇一下头，我的心就凉一截。
　　我以为他会打回头让我重新做，没想到他把那份企划案放进自己抽屉里，抬头对我说：“有几个地方我再改改。你可以走了。”
　　他收下了企划案，说明他对这项企划总体上是认同的。我心里很高兴，喜滋滋地走出了办公室。以前在苏梅手下，但凡企划案有一点她不满意的地方，我总是被压着反反复复地修改，没想到陈可尘竟然会亲自动手。
　　他这么轻易地就放过我，难道是那杯咖啡起了作用？
　　我正在心思重重地收拾东西，却发现落地玻璃后的陈可尘也站了起来。边缘员工最尴尬的事情就是跟老板同乘电梯，我立即加快了收拾东西的速度。
　　我挎上包冲到电梯间，焦急地看着数字缓慢爬升。电梯还没到16楼，陈可尘就出来了。我暗叫不妙，转头走向另一边。
　　“你去哪？电梯已经到了。”陈可尘疑惑地问。
　　我回头陪了一个猥琐的笑，轻声说：“我去一下洗手间。陈总您先走吧。”说罢立即遁了。
　　我在洗手间抬着手表一直看，十分钟后，料想他应该已经走远了，我就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没想到电梯口竟然有一个人——陈可尘挺拔的身影慵懒地靠在墙壁上，白色的衬衫光洁耀眼。他正有点失神地看着天花板，那一瞬间，我觉得他的眼神之中好像有一丝疲惫和无奈。
　　他怎么还没走？！难道他在等我？！
　　我没有退路了，挪着小碎步走了过去，心虚地问：“陈总，您怎么还在？”
　　陈可尘有点不耐烦地说：“你去得可真够久的。走吧。”
　　我的心突然毫无规律地狂跳起来，简直像是突发心脏病了。见陈可尘先进了电梯，我也跟着走进去，头埋得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电梯才从16楼下到了1楼。陈可尘跟楼下保安说了一声，让他们把16楼的电全停了——原来他是想通知保安关电，所以才在那等我。有那么一瞬间，我还以为……
　　明明他什么也没有说，我却好像被他看穿了一样，窘迫得不知所以，狼狈不堪地冲出大楼，陈可尘却在背后叫住了我：“林果，我开车送你回去。”
　　我没有听错吧？！大魔头陈可尘竟然好心要送我回家？他是被闪电打中了头还是得到了上帝的感召？
　　我连连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陈总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他好像还想说什么，可是我的旋风腿一路狂扫急速飘远，徒留那个白色的身影在夜风中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