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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绝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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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门的男子见到此剑,虽然犹疑,但也立即恭敬跪地道:“属下参见弼大人!”
“去吧。”
杨涵背手点头,以为会等到城上放下来的穿云索,不想不到片刻,却等来城门缓缓大开。
这可不妙,杨涵正思忖着,就听到身后有不少人在怪叫:
一面有人狂呼:“不好了!兽群又发灾了!大家快逃命吧!——”
一面又有人说:“太好了!城门终于开了,大伙儿快进去!!!”
一看到蜂拥而入的难民,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这预感在她回头看见那个金面玄袍的巫人以及他身后的守卫后达到了极点。
他就站在城中。
冷冷地,看着外面的人。
有点像山槿的冷,但比山槿更多了一些阴翳和暴戾,他一个人生生让这正午的晴天寒了三分。青铜镶金的假面,只在眼睛的位置上留下两个黑漆漆的洞,偶有一小片眼睑,那眼睑就是唯一能看见的皮肤。
而他身边的守卫,正是刚才与她交谈的守门人,这人穿着卑贱下等的制服,却已经躬身站到了巫弼麒的脚边,想必不日便能获得荣升。
被识破的的杨涵也并不觉得气恼,先前也没想到,这宝剑的主人竟然是他。
她被许多人迎面挤进了城门,本要溜走的她却在某些视线下放弃了这个想法。
那双眼睛似某种动物,让她觉得自己像羊群中无所遁形的狼。
当他转身的一刻,压力如潮水般褪去,她这才明白,这双似鹰又似雕的眼,配合那张嵌着金雕纹饰的青铜面具,代表的是这个国度不容置疑的至高无上的神权。
此时此刻,她才真正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如果失去了师父给她的身份,她现在也是华阳国的一名药女,也是隶属于神殿的一名信徒、华阳国君的一个普通百姓而已。
为今之计,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何况,也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全看她等会如何说。
人群中粘腻无比,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酸腐的臭味,这是贫贱之人特有的气味。
“还有没有人没进城?还有没有人没进城?”一个小守卫高呼,声音淹没在人群中。
“别关城门!我还没进!”
堵在门外的呼声震天,侥幸逃脱的在街面上心有余悸。
可惜远处的人已经进不了了。
渐渐地,呼声成了怨咒声,然后成了成片的凄厉声,杨涵这才亲眼见到了兽灾的惨状。
地平线上,原本的如山如海的人群被无边无际的兽群包围,幸免于难的不过是眼前极少数人。
这就是灾难之下凡人的弱小。
接下来似乎就是等待外面的声音自然灭尽。不巧的是,一个男孩儿的声音忽然大喊了一句:“我有符牌,让我进来!”声音高亢有力,纯是一股求生欲。从小石窗里看去,这个在人海中沉浮的小男孩正是不日前就溜走的阿鬼,手里举着的分明是她丢失的青龙符牌。
原来是他偷的东西,营养不良的孩子个头只到肋下,稍微低头半蹲,就只到人腰腹那么高,难怪她没有发现。
杨涵暗道:现在这个时候,火上眉毛了,还谁能救你?淘气孩子,真不会挑地方玩。
心下惋惜,杨涵扭头也不看了,往头脸上抹了几把墙上的灰,打算趁机离开这里。
“等一等,让那孩子进来。”巫弼麒忽然道:“你去把他带上来。”用眼神示意身边的一名侍女。
外面不少人似乎看到了这里的异动,心中燃起希望,纷纷要抢夺阿鬼手上的符牌。
巫弼麒身边的侍女很不简单,她拉着云索从烽燧台上一跃而下,踏着无数人头,从人堆里找到了两眼精光的阿鬼,等她攀缘着云索回到高台之上,袖笼一挥,侧头伫立在一旁,不消片刻,人和牌都已带到这位司徒大人的面前。
“山虞的弟子。”巫弼麒拿起青龙符牌,面具下的表情不知是怎样的。
阿鬼刚才虽然很有胆气,但这会见了人却怕起来,尤其面前这位冷冰冰的大人。对他撒谎是很不容易的。
“小……小的山鬼……见……见过大人。”
一边磕头一边磕磕巴巴的。
“好孩子。”他蹲下居高临下的身子,问道:“你见过这符牌的主人,是不是?”
“应该是见……见过的……”山鬼低头,眼神躲闪。
“那这城楼下,你去帮我指出来,别撒谎,我会监督你的,去吧。”巫弼麒抚上山鬼乱蓬蓬的脑袋。
杨涵站在墙根,心中不免紧张,这种等待的感觉比起生死存亡间更加难捱,这个人十分擅长心灵操控,他大约早就看出来她是谁了,偏要这个小孩来一个个指认。
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
阿鬼怯怯地,从一排排人里往这边走来,周围有人窃窃私语,护卫这里已经将人群团团围住。
快要走到这里时,杨涵见到走失的小白蔫巴巴地趴在人群里,腿上还受了点伤,便过去摸了摸它,小白也像找到主心骨似地嘶嘶叫了两声,这动作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一下子,她所在的地方倒成了人群的中心位置。
“可怜啊,可怜。”杨涵摸着小白的脑袋,自言自语道:“你只是个畜牲,没有人把你的性命放在心上啊。”
这个地方对它来说多么危险,好比是把一个人丢到兽群中,那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这些临近危险而不自知的愚民们。
接下来的所作所为,实属无奈,也不能算干预了这方世界的因果。杨涵对自己说。
“山鬼,找到了没有?”声音从上面传来。
“找到了,就……”阿鬼眼睛一转,突然一指杨涵身侧的一位年轻姑娘,说道:“就是她!”
“是吗。”不知不觉,巫司徒就这般忽然出现,没人看清他是怎么走过来的,可是没有丝毫违和。
身后的侍女忽然一动,大跨几步,眨眼间就来到姑娘身旁,等杨涵反应过来,那姑娘已被掐死了。
周围骇然,纷纷退开几米远,空了一大块地方出来。
有人小声道:“这怎么回事啊,是不是得罪司徒大人了,这样倒霉……”
有的人死里逃生,看到这一幕厌恶极了,直说:“真晦气。”
杨涵蹲下身一试鼻端,还剩半口气,是救不回来了。
山鬼呆在原地,惊诧得发抖。
“怎么?不是她吗。”巫司徒问他。
“我就是,想问……你们为什么…为什么要掐死好人……”
“因为这个人私自放出凶兽,想要屠城造反,这种奸人怎么能算好人。既然已经被正法,看来这通缉令是不必下了。怎么?你,还有什么疑问吗,难道说,她是无辜之人,是你骗了我?”
山鬼心头一跳,两手抖动“不不不,我不敢,我不敢的……”
“是真的吗,我看你很紧张。”巫司徒冷笑道:“你可千万别记错了,那样要是被发现的话,我就让我的药女将你剥皮抽骨,送到丹炉里去。”
“药人?”一声轻呼,四周有不少人交头接耳起来。
“这可是上古的秘法,听说将人的精元活着取出,用秘法炼制入药,可以延寿百年,是一种以命换命的法术。”
“可是这不是失传了千年吗?”
“陛下有天神眷顾,能找回秘法也并不奇怪。”
“可是这种残忍的秘法,如果找回来,我还宁愿失传,我们一般人,又用不上。”
“你不知道,这献祭法虽然看起来残忍,可这也是对献祭者的恩赐,以□□的痛苦换来精神的纯净,造福国都的同时,灵魂将会陪同在神的身边,不死不灭,这可不是我们梦寐以求的境界吗,在当时,这样献祭的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一般都是贵族家里的孩子,上了天以后,只要在天神面前说几句好话,人间的家族就兴旺绵延不绝了。”
“那我要是去献祭,不就不用炼丹就成仙了吗,要有这机会,我也去,还不要赏赐。”
“呵呵,你想简单了,这要是谁都能成功,一天天的,还修个什么仙?炼什么丹?我估摸着,这个献祭是这样的……”
嘈杂之中,哪怕是窃窃私语也如雷声震天般。
山鬼越听越打颤,看到巫司徒将要转身,闭上眼哭喊到:“大人是她!她才是你要杀的人!呜呜——不要拿我炼药——”拿手指着杨涵。
巫司徒道:“刚才就是你骗了我?把他拉下去,扔到炉子里。”
山鬼一听咚得一声瘫倒在地,言语混乱,地上一摊黄色的水渍汩汩流出,依稀是吓出来的尿。
“谁要动他?”杨涵站起身来。
“自身难保。”巫司徒终于打量起她,冷哼一声。
周围的八名铁面侍卫手持绳索,将二人围住。
小白在她的手边嘶嘶叫唤。
山鬼麻木地坐在地上,裤子湿漉漉,野地里长出来的孩子,除了在兽灾过后捡东西吃混迹度日,肯定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她眸光微垂,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微微动了动。上前几步,离他们近了,倒把山鬼护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