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我的水饺先生》汤墨阳

4、我是不是你记忆里那个人

　　宋麒拎着水果和营养品站在筒子楼外的时候，阿芒妈妈的哭喊声已经从二楼传了下来。穿过黑漆漆的走廊，宋麒登上了坑坑洼洼的楼梯。楼道里堆着破烂的纸箱，蜂窝煤，还有外皮已经发黑的大白菜。
　　哭喊声越来越大，宋麒循着声音找到了阿芒的家，推开虚掩的房门，看见阿芒正拦腰抱着要冲出门的母亲。阿芒不会说话，只能拼尽全力的抱着她，宋麒连忙放下东西去帮忙，毕竟两个人的力气还大一些。
　　看着慢慢睡去的妈妈，阿芒轻轻关上了卧室的房门，看见宋麒正在外屋清扫刚刚打碎的碗盘，连忙抢下笤帚。
　　“你都忙了半天了，这点小事还是我来吧。”
　　阿芒执意要宋麒坐下来休息，从粘着油污的碗柜里摸出一个玻璃杯，给宋麒到了一杯热水，宋麒把水捧在手里，要阿芒也坐下来。
　　“阿芒，你妈妈经常这样吗？”宋麒小心翼翼的问着。
　　阿芒点点头。
　　宋麒拿出大衣口袋里的牛皮纸信封，放在阿芒的手心里，“这是老板交代我给你的，快拿着吧。”阿芒知道信封里是什么，他还有要拒绝的意思，宋麒把信封死死地按在阿芒的手里，“这是奖金，老板说你干活卖力气，特意奖励给你的。”
　　阿芒半信半疑的看着宋麒，宋麒朝他努力的点头，“是真的，我没有骗你的必要啊。”宋麒稍稍弯起嘴角，拿起热水抿了一小口。“老板还是建议你把妈妈送到医院会好一些，不然你也是受罪。本来你每天工作就很辛苦，妈妈一个人在家也没有人照应，不如送过去还方便一些。”
　　阿芒轻轻揉搓着信封起毛的边角，低着头。

　　深夜，宋麒突然从梦中醒来，房门未关，郁李仁的房门也是。
　　“师父，早点休息吧。”宋麒倚着门框望着郁李仁的背影。
　　“还有一点资料，马上就整理好了，你先去睡吧。”郁李仁连头也没抬，眼镜都滑到了鼻梁上，他也顾不上去扶。宋麒从椅子上抄起一件毛衣外套披在了郁李仁的身上，郁李仁正在书写的手，在这一刻停了下来。
　　“谢谢。”郁李仁轻声说着。
　　宋麒好想，好想俯下、身圈住郁李仁的肩膀，用脸颊摩擦他的耳廓，彼此的黑发有意无意的穿插，去抓他的手，帮他抚平手茧。
　　郁李仁回头看到了正在望着自己傻笑的宋麒，“在发什么呆？”
　　宋麒猛地收起了笑容，鼓起脸颊又调皮的笑了笑，“没有没有，我就是困的愣神了，我去睡觉了。”

　　临近寒假，学生放假返乡，店里的生意冷清了不少，偶尔会有附近的住户或者留校的教师过来吃饭。趁着下午的空档，丁乐乐又溜进厨房找吃的填肚子。
　　“乐乐！”
　　丁乐乐刚打开腌菜坛子，看见刚做好的酸笋腐竹清亮亮的躺在坛子里，正准备下筷子，郁李仁的声音就从身后穿了过来。
　　“老板！我没想偷吃！真的！”丁乐乐转过身，慌忙的盖上坛子的盖子，粘着汤汁的手在围裙上使劲擦了几下。
　　“想吃就吃啊。”宋麒从郁李仁的身后冒了出来，看见丁乐乐这副样子不禁笑了出声。
　　“没有没有我真的没有！”丁乐乐努力向郁李仁证明清白，这窘迫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可爱。
　　郁李仁没说什么，拿出碟子抄了一些小菜出来递给丁乐乐，“想吃就跟我讲啊，只要我不死，酸笋腐竹管够啊。”
　　丁乐乐又惊又喜的接过碟子，才吃了一口却大声咳嗽起来。
　　“老板！酸笋腐竹是酸甜的啊，咱们这边的人都是这样做的，可是这个怎么是酸辣的？”
　　郁李仁眉头微皱，“我一直做的酸辣的啊，王师傅走以后我做的酸笋腐竹都是酸辣的。”
　　“为什么要加辣椒？”
　　郁李仁没有回答丁乐乐的问题，“宋麒，把围裙给我。”
　　宋麒帮郁李仁系好围裙，“我也想知道。”
　　“什么？”
　　“为什么放辣椒？”
　　“有人喜欢。”
　　那人，是谁？宋麒想立刻知道，郁李仁为了那人改变了传统小菜的口味，那人对于他而言有多重要？
　　“你喜欢那个人吗？”
　　郁李仁转身帮宋麒整理好围裙，装作轻描淡写的说：“喜欢，很喜欢。”
　　像是有什么卡在了喉咙，宋麒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眼睑下垂，看着大理石地板映着天花板上白的耀眼的灯光。

　　“是谁说，我有了重生的机会，一切可以重来。我能重新看见他，认识他，不再躲在角落里偷偷的看他，而是光明正大的闯进他的生活，补偿前世的遗憾。不然，我再来此生到底是为何。不敢开口问他，他喜欢的是谁，如果不是我，我能不能不再继续此生，去到我原本该去的地方，没有了下一世的相见，我也不能强求。可是，我真的不想。”
　　宋麒合上了日记本，靠在椅背上伸懒腰。
　　“宋麒。”郁李仁总爱这样叫他，叫他的名字，仿佛也听不出什么亲昵。
　　“嗯？”
　　郁李仁慢慢的靠近他，把牛奶放在桌子上，“明天，我想让乐乐和阿芒来家里吃顿晚饭。”
　　“好啊。”
　　“嗯……”郁李仁迟疑了几秒，“还有一个朋友也要来。”
　　“也好，人多了会热闹。”
　　“那好，明天下午关店，我去买菜，到时候乐乐和阿芒也会过来帮忙，晚上吃火锅。”
　　“下午我陪你去买菜吧。”
　　“不用，我说的那个朋友跟我一起去。”
　　宋麒抬头望向郁李仁的脸，他看到了郁李仁带着欢喜的眼神，宋麒勾起嘴角，不知道为什么，他微微笑着。

　　深冬的夜长的很，郁李仁倚着床栏，看着那一张模糊的照片。这是那人留给郁李仁的，唯一一个与那人有关的东西。
　　那人的背影清瘦，戴着安全帽，站在未完工的大厦前，仰着头，那天的阳光好像很刺眼。

　　“阿芒！你快来帮帮忙，火锅面都被压得粘到一起了！”丁乐乐手里那一坨面团让她伤透了脑筋，阿芒看着丁乐乐这副样子，无奈的笑了笑，挽起袖子走了过去。
　　郁李仁和他朋友在客厅聊天，宋麒去送过两次茶，送过一次水果，本想找个机会坐下来听听他们在聊些什么，可厨房里忙成一团，总也找不到机会留下来。
　　“汤云，你那边的工程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半年前就说好要去登山，你总没有时间，打算蒙我多久啊？”郁李仁剥开一颗橘子，橘子瓣粒粒饱满，那是下午宋麒在水果摊一个一个挑出来的。
　　那个叫汤云的男人看起来也只是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宋麒听郁李仁说他是建筑系的研究生，快毕业了，正在三环新开发的商业区做实习工程师。汤云生的白净，说话也文质彬彬，不像是个整天泡在工地的糙男人。
　　“年后开春吧，那时候正好我要回学校做毕业设计，能腾出来不少时间。到时候咱们就约去龙岩山，那边风景也好，开车去也方便，顺便带上你那个小徒弟啊。我看他挺不错一人，也介绍给我交个朋友啊，你不是说他也是建筑系的吗，他又不能一辈子跟你包饺子，以后要是有好的机会，我就给他留一个。”汤云跟郁李仁熟络得很了，汤云爱玩，也爱交朋友，瞧见郁李仁有个跟自己这么像的徒弟，必定要介绍来认识认识的。
　　宋麒在厨房切好了土豆，片好了白豆腐。趁着丁乐乐和阿芒在洗菜，宋麒顺手把前两天家里包饺子剩的馅料拿出来包了一些火锅饺，所有准备妥当以后，宋麒觉得自己累的快直不起腰了。

　　“起锅了！乐乐快放肉！”郁李仁一边往锅里放羊肉一边招呼乐乐来帮忙。
　　汤云也夹起几块煮好的红薯到郁李仁的碗里，两个人吃的高兴，谁也没顾上在一旁有些失落的宋麒。
　　“宋麒哥！吃肉啊！”丁乐乐站起身往宋麒的碗里夹了一大筷子的肉，坐下后又笑嘻嘻的给阿芒捞饺子，饭桌上也就她吃的最高兴。
　　宋麒随便吃了几口，看郁李仁和汤云聊得高兴，便起身要离开。
　　“去哪里？”
　　宋麒听见背后的郁李仁开了口。
　　“我去切点水果，今天买的苹果很甜。”
　　“来！我们碰个杯吧，欢迎汤云过来玩，以后大家都是朋友。”郁李仁举杯，明晃晃的液体在空中摇晃，阿芒，丁乐乐还有汤云纷纷举起了酒杯，宋麒也缓缓的举起了杯子，不经意的，触碰了郁李仁的眼神。
　　郁李仁微微笑着，宋麒却高兴不起来，他总觉得，汤云的出现，不是什么让他值得高兴的事。

　　送走了汤云，丁乐乐和阿芒，宋麒和郁李仁并肩站在水槽前洗碗。
　　“今天的火锅不合口味吗？那下次聚餐我们吃别的。”郁李仁轻声说道。
　　“还好，只是，今天有点累了，胃口不太好。”
　　“那你先去洗澡睡觉吧，剩下的我来收拾，明天也别去店里了，正好我也在家写东西，明天我们放一天假。待会儿我就去通知其它员工。”郁李仁打开水龙头，温热的清水缓缓的流出来，宋麒冲洗着盘子，水冲在手上的感觉让他觉得很舒服。
　　宋麒再度把手伸进泡沫里去捞盘子的时候，郁李仁突然抓住他的手，却又突然的放开。
　　郁李仁侧过头，“你别忙了，我来。”
　　那一刻，宋麒第一次感受到郁李仁的温度，还未来得及心跳加速，那个温度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郁李仁抽出毛巾替宋麒擦干了手，说：“洗澡水早就烧好了，快去洗，别感冒了。”
　　郁李仁正要转身，却被叫住，“郁李仁。”
　　“什么？”
　　“汤云他……”
　　“我朋友，登山时候认识的。你快去洗澡。”
　　“我……”
　　郁李仁没再听下去，消失在房间的拐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