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未渝（宁悦版）》漠上漪

10、第十章

　　虽然听了小梅的话，决定再给项墨一次机会，但说到底心里还是有些阴影，所以我一直挨到了周五休息的晚上。虽然很是犹豫不决了一会儿，但我最终还是拨出了那个号码——毕竟，明天我和他都是休息日，机会难得啊。
　　那边的彩铃响了起来，心绪纷乱的我甚至都没听出是哪一首流行歌曲，只觉得一片嘈杂叫人心烦，而对方却迟迟未接电话。
　　不知为什么，我心底涌上一丝失落的同时，似乎竟然也有一丝轻松的感觉，仿佛不必去面对什么似的。
　　可是就在我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那边的彩铃却戛然而止，略有那么片刻静寂之后，才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喂？”
　　那一丝轻松在听到那个声音的瞬间蓦然崩塌溃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如初次见面般的慌乱，以至于我要吸一口气，才能勉强维持声音的平静无异：“你好啊，项墨。”
　　“哦——”不知为什么，那边仿佛也有些不知说什么好似的，顿了一下才恢复如常，“嗯，你好。”
　　我忍不住又悄悄吸了口气，才终于鼓起勇气说：“嗯，明天，不是周末吗？所以我想，如果你有空的话今晚可不可以来帮我再补习一下英语呢？”
　　我的语速，由一开始的慢慢吞吞逐渐提速，最后那句话一口气说完的时候，我明显感到自己的心跳和语速有的一拼了。
　　那边却再次归于沉默。
　　那样叫人心慌的沉默令我一下子感到无比懊悔，懊悔自己主动打了这么个自取其辱的电话——看来，项墨怕是已经决定要放弃了呢，那我又何必……
　　我没有再想下去，连忙接着说：“对不起，我好像只考虑到自己的时间了，你可能——”
　　“不，我明天也休息。”不料项墨却蓦然开口打断我，“嗯，那你稍微等一会儿，我可能要晚点才到。”
　　接着，甚至没等到我说再见，就啪地挂了电话。
　　我愣愣地望着手机屏上“通话已结束”那几个字，有点回不过神。
　　说真的，项墨不是个粗鲁无礼的人，但他冷淡而客气的语气，同样也叫我没法自我感觉好到以为他是急着要来见我。
　　究竟怎么了？
　　难道是那一对贱人，后来又去找他，特意说了我许多坏话？
　　可是项墨，你自始至终都没向我这个当事人提起过任何一星半点，就这么凭别人一面之词给这段还没开始的感情宣判了死刑？

　　等待的过程从未如今天这样漫长。
　　小梅早已识趣地躲了出去，这会儿不知道和大周在哪里甜甜蜜蜜卿卿我我。
　　小公寓里只剩了一个我，听着床头的闹钟永远那样有条不紊地往前走着：“滴答、滴答、滴答……”
　　那么漫长的时间里，我坐在书桌前，两眼盯在书上，却莫名其妙整个大脑放空，连一个字母都没有看进去，甚至连敲门声都响了两三次我才回过神来。
　　我一边赶着去开门，一边暗暗懊悔，如果今天是最后一次见面的话，我应该把自己收拾得更漂亮点儿。
　　不过，现在想什么也来不及了，我只能匆匆审视一下自己：还好，虽然是很平常的体恤仔裤，但是清爽利落，跟我戴的眼镜也很相配。
　　我又对着镜子确认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一把马尾也是一如既往利落整齐，这才打开门，对站在门口的项墨露出了一个一如平常的微笑：“你来啦，请进。”
　　我想，我应该没有看错，项墨蓦然抬眸看我的那个眼神，明显有些失神，但他很快便移开目光说：“嗯，已经不早了，我们快点开始吧。”

　　再一次在我卧室的书桌面前坐下。同样的姿势，同样的场景，可是气氛却明显不同，我感受得到他身上那僵硬紧绷的气息。
　　直到习题集被翻开，他进入讲题的状态，似乎才慢慢放松下来。
　　可是，我却不知为了什么缘故，变得出奇迟钝。明明是他刚刚讲过的同一类型的一道题，我偏偏就给选错了。
　　他几乎是带着气恼的神色看了我一眼，然后似乎使劲压了压火气才说：“不对，应该选D！你看，这道题跟上一道题，说白了就是换汤不换药，从句的特殊形式而已，稍微有点小陷阱，掌握了就是送分的题目。”
　　我对自己也很无语。他刚才讲的时候，我明明听懂了，而且做对了的，怎么一转眼就犯了迷糊呢？
　　耳边传来他的声音：“明白了吗？明白了的话，看下一道题吧。”
　　见我点点头，他便又把习题推过来。
　　看到我写的答案，他深呼吸了一下，才说：“这道题应该选C。嗯，这一题说起来比较复杂，主要是要融入到英美国家的习惯和环境中分析问题，文化的不同决定了思维习惯的不同。A是咖啡，C是茶，语法上来讲都对，但融合语境显然C更加正确。”
　　我点点头，觉得思绪又游离出去，记起他第一次来这里，我精心为他选茶泡茶的情景，不由叹一口气，推开了他推到我手边的习题，说：“讲了这么久，口渴了吧？我们楼下有一家茶馆特别好，完事我请你去喝茶吧。”
　　他抬眸看着我，做了个几乎不易察觉的吞咽动作，顿了顿才说：“不用了——已经很晚了。上了一星期的班，我也有点累，想早点回家了。”
　　我下意识地看看窗外——其实，他来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
　　可是，项墨，你还什么都没说，这就准备走了吗？

　　我回头看他的时候，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满心的期待——期待他能开口提起一星半点。
　　可是，我在他眼里看到的，却只是一片刻意压抑了什么之后的冷淡，然后就听到他用同样冷淡疏离的语气问：“还接着讲吗？”
　　“算了吧。”我勉强笑了笑，“你说得对，把你叫过来讲题，是我考虑不周。上了一星期的班，大家都比较累，今天状态不好，就不讲了吧。”
　　他点点头，站起身来，轻轻咬了咬下唇，看着我，似乎想说什么。
　　我的心便很不争气地怦怦跳得急促起来。
　　但他终于什么也没说，转过身往门口走去。
　　我终于不再抱任何希望，但还是出于礼貌，将他送到了门口，准备跟他说，以后不打算再麻烦他了。
　　不料，我还没有开口，他却在门口蓦然驻足，回头看着我说：“那个，我接下来这段时间会比较忙——所以，以后可能没有时间再来帮你补习了。”
　　我愣在那里，虽然我也知道今天是最后一次，但真到亲耳听他这样说出口的时候，还是蓦然觉得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但我还是立即恢复了一贯的微笑，点点头说：“没关系，我正好也有点事，打算跟你说以后不再麻烦你了，所以才说请你喝茶，谢谢你呢。”
　　“你太客气了。”他终于也扯了扯嘴角，算是给了我一个笑容吧，只是怎么看怎么像冷笑，“我和有志那是什么关系，就帮这点小忙，怎么好意思要你请客答谢？”
　　我终于完全明白——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到底还是听了别人一面之词，对我、对这段感情做出了一个可笑的判决。
　　但是，还有更叫我意想不到的是，就看到他轻轻咬了咬牙，似乎略有不甘似的，又补了一句：“哦，对了，再顺便说一句，其实有志的英语比我更好，你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我心里，突然就只剩了说不出的好笑，并且由内而外地就那样挂在了嘴角上。
　　他看着我的笑容，似乎有些错愕。
　　我心里早已是一片灰烬和废墟，偏偏脸上笑得从未有过的云淡风轻：“哦，是吗？那真是谢谢你提醒了。”
　　在他回身下楼的同时，我紧紧地关上了门。
　　项墨，有志怎么就那么三生有幸，摊上你这么无私仗义的铁哥们呢？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