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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栖霞妖道 ...

  •   朝水与辞城相离甚近,徒步走去,不过两日半的脚程。二人驭云当步,没得盏茶功夫已到。
      东塘位在辞城东南外三里,是一片碧水湖。环湖有十里郁郁葱葱的桃树,水雾缭绕,十分灵秀。
      这湖本名叫作东唐湖,外地人听名字,以为是塘堰,便直接唤做了东塘。久而久之,就连周里人也都跟着唤了,这好大一片山水湖,就这么唤成了水塘。如此说来,着实有些委屈了,却是掌湖的东唐君性度恢廓,不嫌隙东塘这名号不止,反倒十分喜爱。
      这东唐君有三样心头好是众所周知的。
      一是好锦鲤,银乌绯绀,色的花的,不一而足;二是好藏珍纳奇,不论何种物什,只要稀罕特异,都上得他心头;三是好百味珍馐,每至三月三,湖府中便要设桃水宴。桃水宴时各路湖仙水精前来赴宴,东唐君见人呈礼上来,便笑道:“在下区区一个掌塘的谪仙,何德何能受此大礼?不得了,不得了。”还是这样将东塘这名头说了开去。
      辞城此行,李镜先到湖府见了东唐神君。
      其时报信的人说七太子到府,东唐君便直出到门庭来相迎。他见李镜身后无人相随,便关切地问:“大太子怎么不见来?”
      李镜闻言,脸上立显不悦之色,说道:“你这是甚么话?我大哥不来,我就不能来了,是么?”
      东唐君无奈道:“我随口问一句,你好好答一句不成么?非得编排我些不是。”李镜哼了一声:“大哥有事在身,先走一步,到别的地方去了。”东唐君笑着搭话:“甚么事这样要紧,还要劳动到大太子了?”便叫两小童去摆茶,自己一手牵着李镜,慢悠悠地进屋。
      李镜心里念着四渎梭等正事,及要说明来意,忽又听见东唐君说起:“初冬那会儿,文庭湖又出了两尾银鳞,你知道么?”李镜奇道:“我不知道,怎么了?”
      东唐君微微笑道:“以前问柳复讨过一尾来养,后来送回文庭去了,你记不记得?我这几天,把它接了回来,刚还想着要让你看看,你就来了。”说着将李镜带到一琉璃笼前,要叫他赏看。
      李镜以为是甚么大事,一听这话顿觉兴味全无,只往笼中睃了一眼,就说:“区区池中物,把你稀罕得。”东唐君笑道:“可不能这么说,能上我心头总是不差的。你看它这鳞色,星汉映水一般,待修化人形都不晓得有多俊了。”
      李镜道:“你借法相助叫它化形,不就完了?不外乎是修为未足,不通言语罢了。”东唐君摇头道:“这事要料不着才会心痒难挠,强要作成,就没了那份喜出望外,也没趣味可言了。”
      李镜心知他是发闲慌,找事忙,再不愿搭理这些养鱼、养物的闲话,就说:“休说这池鱼了,我有要紧事找你。”便将韶海四渎梭如何遭窃,及他兄弟二人出海等因由,都与东唐君说了个明白。
      东唐君听了,情知事重,问了个中几样要点,凝神思量半晌,便说:“这样罢,你们先到辞城等着。城中但凡茶馆酒肆之前,皆有接河的活池水渠,三日之后,我若得此人音信,便会有锦鲤跃水而出,给你报信。阿镜你看如何?”
      李镜颔首应好,便别过了东唐君,与卢绾折回辞城候守。
      二人没别的去处,就在城中明月楼点了个临水雅座等着。朝煮茶,晚温酒,看戏听书,竟许快就跟茶客酒客、里外跑堂的混得厮熟。不出三日,活池之中果真有数十尾锦鲤跃水的奇观,惊了四座茶酒客。
      李镜看了卢绾一眼,扬眉指使道:“你酹酒去。”
      卢绾无奈,起身提了半坛子玉堂春,全浇洒到水里说:“七太子赏的,回去谢过你们家主罢。”得了赏酒,那一池锦鲤径自散了。
      待返回座上,卢绾忽道:“七太子,若得回了四渎梭,我向你借一件器物,不知你应不应允?”李镜早知这人绝非平白无事而来,当初话说得半藏半掖,必然是另有谋求,便问他:“你要从我这借得甚么?”
      卢绾含笑说:“玄水珠。”李镜微微一怔,随即忿忿而笑:“怪不得说是为图我欢喜呢,原来是要跟我借玄水珠啊。”
      卢绾道:“七太子愿不愿呢?”李镜冷笑道:“你不过告个音信,又不是为我将四渎梭夺回,竟就开口要玄水珠,你何德何能?”
      卢绾忙抱拳至额,正色说:“我为救人性命,实在别无他法了,只求七太子成全。但若救人得成,此番大德,我卢绾赴汤蹈火,虽死必报……”李镜一拨手打断:“你要救人,与我何干?非亲非故,我做甚么要管你的人死活?别白费嘴舌了,玄水珠不是尔等说借,就能借。”一掀衣袍,立起身就往外走。
      卢绾心中暗叹一声。他早在灵修山时就听玉宇天君说了,要救白晓,别的东西都易寻得,唯有玄水珠这器物最难到手。卢绾暗想:“若是好借,又怎能叫玉宇天君都为此犯难?只待日后与他慢慢消磨,再劝再借,也不迟。”他便也不显急,快步跟着李镜出了街外。
      二人走了一段路,忽见远方乌云翻涌,隐约有电闪雷鸣,好似黑浪扑压过来。那晌午朗朗晴空,眨眼之间,竟暗如子夜。
      卢绾见天色突变,追至李镜身旁问:“为何布施云雨了?”
      李镜不耐烦道:“四渎梭一遇风雨便发长鸣。我不布云雨,怎知它被藏在何处?难道我真跟着你满城认那老妖道去?”
      卢绾一下明白过来,心道:“原来他带着我来,并非要我认那老妖道相貌,而是盘算好了,如果我说的四渎梭下落有假,他好方便找人算账。”又在暗下苦笑:“这海纳百川而生龙,怎生得他这般小肚鸡肠?”
      卢、李二人各自打伞立在长街跟前,这时雨已如万斛银珠倾下,麻麻密密地打在伞面上,下得半刻,更胜似飞瀑悬顶。李镜寸步不走,卢绾也不敢妄动,立在旁边陪着干等。陡然一声长音破空而出!其声凌厉激越,跟重密雨声掺在一处,恍若金鼓连天。
      李镜辨出声向,转身急往城东后街奔去。
      他不驾雨雾,也行得极快,似对这城内坊道了如指掌,穿街过巷,熟稔有余。卢绾惯常在林间山野来去,步脚也不落其后,一路紧紧相随。
      二人过了短桥,便到辞城东。东岸边有一段青石沿水路道,再有三两茶馆临水而筑,门前数种柳树,十分清雅。
      辞城每至春夏,云雨稠密,但凡这些面河的街店,门面檐下皆设两步宽的辟水渠。雨水稀时,可见青叶浮花、银鱼嬉游;雨水密时,亦可防漫水。此刻茶馆里聚下许多躲风避雨之客,门堂极是热闹。
      李镜到了桥头,游目四顾,忽然伫足不走了。
      卢绾顺他眼光望去,见得一位玉冠素缟的清俊道士,立在馆廊之下,也朝他们看来。
      那道士手持长伞,脸如傅粉,莞尔颔首间如有风神横溢。卢绾以为李镜为其姿容所动,轻声笑道:“七太子,你不是瞧人生得好看,心都给化了罢?”
      李镜一眼也不瞅他,只问:“他就是那栖霞观妖道么?”
      卢绾点一点头说:“是他。这妖道会行剔骨之术,唤做朝生,最擅活生生取人皮囊。”又在心底为那皮脸惋惜:“哪家的公子郎啊?生得貌比潘安,却是命如纸薄了。”
      此时雨势骤小,鸣声渐歇。李镜将袖一振,拔步朝茶馆走去。那道士也打了伞压在肩头,迎着二人要过桥来,他行至跟前,忽然温尔一笑,说道:“烦请二位借个道来。”
      李镜道:“借是能借,道长取甚么来还?”倏然出手成爪,直袭朝生肩头。
      那朝生身法翩然,旋步一避,眼见着竹伞自他肩头滑落,将身影障住,跌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两转,人已经不见了踪影。李镜两步抢前,将竹伞拾在手中,遽然一合,甩往卢绾怀里。卢绾劈手接住,就见一阵云雾腾绕,李镜已往城外追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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