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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一个梦与两个梦 ...

  •   第二天早上,郁西河醒来的时候已经不在昨晚的包厢里了。

      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支撑着坐起身子。白光刺得脑袋发胀,眼前一黑,蓦地感到一阵眩晕。

      仰靠在床头适应一番,郁西河睁开眼,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豪华欧式的装修风格,偌大的双人床,头顶悬着一盏铺满半个天花板的巨大水晶灯。刺眼的阳光穿过拉开的厚重窗帘照在被子上,窗外是穿行的车流和露出一角的高大建筑。

      郁西河知道了,她还在“小金宫”,只不过地点从三楼的包厢变成了五楼的套房。

      顾北洋向来懂得享受,再加上他父亲因为一些原因在钱上从来不约束他,所以“小金宫”常年包着一间套房供他使用。

      嗓子干得难受,舌头一动便牵扯着喉咙里刺刺的疼。郁西河掀开被子下床,想要去拿桌上的水杯。

      双腿刚触到地板上,“噗通”一声,冷不防跌倒在床边。

      “他妈的!”低声咒骂,脑子里又是一阵眩晕,眼前金星缭乱。伏在床头趴了半晌,方才咬牙切齿的缓过神来。

      外间传来脚步声,郁西河抬头,门一开,顾北洋端着早点出现在门边。

      眼见着床边地上蹲着一个人,顾北洋心里一个咯噔,忙放下装着食物的托盘跑到床边,想也没想便将人抱起来塞到了被子里。

      “你!”郁西河瞪眼,嗓子里飘出破铜锣一般的声音。

      “怎么回事?”顾北洋皱眉,手掌抚上郁西河的脑袋。

      “发烧了?!”触手一片滚烫,手忙脚乱的将被口一点点按压紧实,顾北洋抽开床边柜子里的医药箱,取出温度计不由分说的塞到了郁西河咯吱窝里。

      “你!”被塞了温度计的人又开始瞪眼。

      “别说话!声音难听的要命!”阴沉着脸吼了一嗓子,郁西河一愣,他这发的哪门子脾气?什么态度!

      火气开始攀升,郁西河怒极反笑:“我别说话?你凭什么让我不说话!你他妈有病!”

      “到底谁有病!”猛压住她想要坐起的身子,顾北洋吼:“你就不能安分点!到底想干什么!”

      “喝水!可以吗,我要喝水!”

      “喝你妹,喝......”顾北洋不说话了。

      “呵,喝你妹,咳咳咳咳。”哑着嗓子一阵咳嗽,郁西河冷笑。

      黑着脸倒了一杯温水送到床边,顾北洋依旧按着郁西河不让动作,在身后垫了两个枕头,靠坐起来,姿态强硬的将一杯水喂到了她肚子里。

      放了水杯取出温度计,三十八度六。拧着眉端过托盘上放的白粥,顾北洋舀了一勺伸手。

      “吃。”

      偏过头,郁西河不理:“拿走。”

      “你吃不吃!”

      “不吃!”

      在郁西河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将勺子一下子直接塞到她嘴里,抽了一边的纸巾抹掉洒在被子上的汤水,顾北洋又舀了一勺伸到她嘴边:“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由不得你。”

      “你!”难以置信地含着一嘴的白粥,郁西河艰难地咽了下去:“我发烧了,我要去医院!”

      “没到三十九度去什么医院。”又是一勺。

      “什么?”郁西河怒:“那我困,我要睡觉可以吗!”

      “可以,吃完了再睡。”

      “顾北洋,我凭什么听你的!”

      “凭你在我的地盘。你现在要出去,我立马可以叫人把你捆着送上来。”

      喂了半碗粥,又冲了感冒药就着退烧胶囊逼着郁西河吞了下去,顾北洋拖了椅子坐在床边,一副不再出去的架势。

      头枕在柔软的枕头上,看着床边的少年,郁西河突然感到内心深处涌起的深深疲倦。闭了闭眼,她开口:“顾北洋,你别以为我们会再在一起。”

      “一炮泯恩仇吗?”勾唇笑了笑,顾北洋讽刺:“我没这么天真,对你这种狠心的女人这法子根本不管用。”

      “所以你还是认为这都是我的错。”

      “你没错?怎么,谁说的分手,谁做的那些事,谁识人不清找了躺医院里那家伙?”顿了顿,顾北洋别过头:“你睡吧,我不想和你吵。”

      “好。”闭上眼,郁西河翻身,面朝另一边,徒留一个挺直的脊背。

      你说的每句我都不反驳,但识人不清,是真的没错。

      ***

      郁西河做了一个梦,梦中她回到了五年前的一个晚上,那天是星期五,学校补习班每两星期一次的补课,八点钟放学。

      因为她打扫卫生走得晚,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路灯没开,等出校门时黑魆魆的巷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了。

      垫着步子小心翼翼地走进巷子,脑海里浮现出一系列光怪陆离张牙舞爪的画面。郁西河浅浅打了个哆嗦,都怪中午休息时前座的几个家伙围在一起讲鬼故事,现在可好了,什么无头女尸,夜半鬼影,一股脑全涌现在脑子里。

      本想哼首歌转移下注意力,但在发现一出声更觉得恐怖后,郁西河索性默念着“阿弥陀佛”,加快步子就想冲出巷子到不远处的公交站台。

      正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的往前走,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郁西河步子一个踉跄,心跳猛地加速起来。

      完蛋了完蛋了,不会真遇到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了吧......

      人说在越害怕的情况下胆子越大,郁西河至今都想不明白,当时自己怎么就有勇气把手机屏幕调到最亮,举着手机就走到巷子里发出声音的那个角落。

      微弱的灯光下,一颗乱糟糟地脑袋首先拱入郁西河的眼帘,然后是乌青发肿的眼眶,凌厉的眼神仿佛豹子。鲜红的血液顺着头发从额迹流淌下来,一滴一滴砸在脏兮兮的水泥地上。

      “啊!”手机“啪嗒”掉在脚边,郁西河捂住嘴,一脸惊恐的看向瘫在墙角边抬起脑袋的人。

      “闭嘴,嚷什么嚷!”蓦地一声低呵,瘫倒着的少年喘着粗气,试图想要支撑着站起来。

      “你,是人是鬼?”快速伸手捡起手机,郁西河后退了两步,转身跑出了几米远,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踱着步子又靠近过来,颤颤巍巍的询问。

      “嘁,我是你祖宗。”对去而复返的小姑娘幼稚问题感到好笑,顾北洋吃力的抹了把脑门子上的血,咧了咧嘴:“妹子,过来搭把手?”

      “哦。”确定是受伤的人不是别的东西,郁西河忙把手机塞到书包里,上前扶着少年的胳臂边把人拉扯起来。

      拉到一半,似是想到什么,郁西河后知后觉怒目:“你,你这人,什么祖宗!”

      “嘁。”嗤笑一声,牵扯到脑门上的伤口,少年疼得龇了龇牙:“开玩笑,逗你玩呢。”

      “哦。”小巷子里静得渗人,嘴上应着,攥了攥拳头,郁西河心里又是一阵忐忑。

      这大晚上的在外头碰着个破了脑袋的人,还明显是被人打了的样子,多半不是什么好人。现在孤男寡女的,郁西河有点后悔刚刚拉这少年站起来了。

      “喂,你十三中的?”正思考着对策,旁边抽了口袋里纸巾擦完脸的少年说话了。

      “恩。”郁西河警惕的点头。

      “哦,我也是,你高几?我高二的,顾北洋,你听说过没?”套近乎的调调,带着几分炫耀。当时郁西河这么想。

      “我高一的,好像,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没听说过?”明显诧异的语气,顾北洋侧身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小姑娘。

      长头发,一身校服,大概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周围太黑,隐在刘海下的脸看不清长什么样子。

      撇了撇嘴,顾北洋不屑地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果然是新进学校的小丫头,竟然不认识我顾老大。”

      “是老大还被打成这样。”低低回嘴,郁西河默默翻了个白眼。

      “嘶,你这小丫头说什么?”顾北洋这次耳力出奇的好,很是难得的听到了郁西河近乎悄悄话的声音,凶着眼神瞪向说话的人。

      “没,我没说什么!”

      看着面前小姑娘被自己一唬明显警惕与惊惧的表情,回想刚刚她说的话,再联想到自己满身狼狈的样子,顾北洋老脸一红,竟是有些不好意思。

      驰骋十三中多年,何时让人看到自己这么凄惨的一面!

      “喂!不许把你今晚看到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不然我找人揍你!”觉得失了面子,顾北洋也待不下去了,狠狠丢下一句威胁,趁着郁西河还没有反应过来,扔下纸巾裹了外套,一瘸一拐,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巷子。

      恩,算起来这应该是和顾北洋的第一次见面。梦中郁西河勾了勾唇,还真是别开生面。

      顺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巷子往前走,出口处近在咫尺,大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清晰可见。这个梦理应要结束了,郁西河心想。

      刚踏出巷子,却是环境突变,郁西河眨了眨眼,四周的街灯,树木,车流在一瞬间破碎如颗粒般分崩瓦解,再眨眼,人已经置身于学校四人间的宿舍里。夜色阑珊,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宿舍墙壁的卡通日历上明确的标明着一个日期,三月二十三号。

      郁西河想起来了,那是她和顾北洋分手后的第三十天晚上。

      那天是周五,邻市的子菁和罗冉凑着月底回家了,陆囡也因为有些事情回去了。郁西河上周才回过家一次,所以这周便留在了宿舍。

      一个人的宿舍显得格外的空旷,洗完澡切了盘苹果,郁西河抱着电脑准备看最近追的一个明星真人秀综艺节目。

      开场热烈振奋人心的音乐过后,七个综艺界当红韩国明星摆着夸张的造型出现在观众眼前,一开始便是惹人发笑的对话互动。

      含着苹果“噗嗤噗嗤”不住傻笑,郁西河索性将盘子推到一边,专注的看起节目。

      正看到某“背叛者”男明星智斗“能力者”,捂着嘴忍俊不禁时,床上扔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调低了视频的声音,含笑勾过床单上的手机,视线刚触到屏幕,郁西河嘴角的弧度一点点僵硬了起来,来电显示是整整一个月没有联系的名字----

      顾北洋。

      郁西河坐在原地,盯着手上不停震动的手机。设置的音乐铃声兀自响了十几秒,随即断了。

      过了五秒,铃声又响了起来。

      电脑屏幕上依旧放着爆笑有趣的画面,嘉宾和参演人员都前仰后俯不顾形象的笑个不停。郁西河刻意忽视连续震动了许久的手机,随着节目里的人咧着嘴干笑,笑着笑着,却又垂了眸子发怔,不知道自己到底看了什么。

      十分钟过去,在这一轮的游戏终于结束,顾北洋接连不断打了十五个电话后,郁西河终于划开了接听的绿色标记。

      电话接通,郁西河没有讲话,听筒那头却也是一阵沉默。

      彼此无言了将近一分钟,郁西河按了按眉心:“有事吗,没事我先挂了。”

      “郁西河。”那头终于开口了,是喝了很多酒后大着舌头不清醒的调调。

      “恩。”

      “郁西河。”

      “恩。”

      “郁西河。”

      “顾北洋,你要说什么。”只是单纯的叫着一个名字,口齿不清声音也不好听,听者却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忍住溢上眼眶的泪水,掩饰住喉咙里的哽咽,郁西河压低了嗓音平静道。

      “郁西河。”

      “......”

      “郁西河。”听筒那头却还是不管不顾念着这三个字,泪水哗地流了下来,猛地咬住嘴唇,郁西河歇斯底里的冲着话筒叫喊:“你烦不烦烦不烦,神经病!”

      “郁西河。”

      “......”

      “郁西河。”

      一声一声,仿佛催命符一般使人难受得撕心裂肺。

      话筒里传来“咕咚咕咚”吞咽酒水的声音,然后是被呛到的剧烈咳嗽,顾北洋喘着气,一字一句仿佛穿透耳膜:“郁西河,你恨我吗。”

      手指死死扣住手机,郁西河冷得发抖:“谁要恨你啊顾北洋,我早就不爱你了,干嘛要恨你。”

      “我恨你。”

      “......”

      “你也恨我,好不好?”

      “......”

      “郁西河,我求你恨我。”

      “求”这个字有多重?“妈妈妈妈,求你,我要这个玩具!”是母女情浓的爱娇;“好心人施舍一点吧,求求您,上天保佑!”是衣衫褴褛乞丐的生存之道;“医生我求你,一定要救好这个病人!”是对生命崇高而敬畏的渴望。而“我求你恨我”呢?

      是一把刀子,一把寒光熠熠,剖心剜肉的尖刀。

      捂住心脏,郁西河疼得要疯掉:“你别逼我,顾北洋,我真的不在乎你了。”

      “不在乎吗?”一阵癫狂似哭的大笑,电话中传来玻璃碎裂的刺耳声响。许久,顾北洋的声音冰冷缥缈的好像穿过了千山万水:

      “你赢了,郁西河,我真打算放过你了。”

      “嘟----”电话挂断。

      “哈哈哈哈。”谁的笑声传来。

      肆意张狂,毫不收敛。笑中带泪,肝肠寸断。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一个梦与两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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