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夏》夏木白

4、一封寄不出的信

　　Chapter 3 一封寄不出的信
　　“小仲，你猜哥哥给你买了什么东西？”岁月已在曾经的小男孩身上留下了成长的痕迹，不知何时，小男孩已经有了立体明亮的五官，身上的白衬衫渐渐褪去了最初的那份青涩，有了一些不一样的味道。
　　“不知道！”夏小仲明明知道他会给自己准备生日礼物，却依然很开心，因为一直以来，在这个家里，独独只有他记得自己的生日，也只有他，每一年都会用心地给自己准备生日礼物。
　　“看！”夏晨晞宠溺地伸手摸了摸夏小仲的头，把早已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
　　“是风铃！”夏小仲扑倒在夏晨晞的怀里，高兴地在他的脸上吧唧亲了一下。夏晨晞摸了摸微微有点儿发红的耳尖，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眼里满是疼爱。
　　“小仲喜欢吗？”
　　“喜欢！”
　　“那小仲是喜欢哥哥多一点，还是风铃多一点。”
　　“当然是哥哥啊！”夏小仲一脸兴奋地躺在夏晨晞的怀里撒泼打滚，完全没有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分离。
　　“小仲，跟妈妈走。”在两个人还沉浸在喜悦当中时，徐凤兰已经从房间里将夏小仲拉了出来。
　　“妈，为什么要走？我们要去哪里啊？”夏小仲满脸疑惑地看着徐凤兰，手里的风铃因为突然的摇晃而发出了清澈的响声。
　　“跟妈妈回家！”女人往日里的温柔全然不见，剩下的只有那坚毅的神情。
　　“现在不就是在家里吗？”夏小仲更加不解地看着徐凤兰，同时，也觉得此时的徐凤兰有了些和平时不太一样的地方。
　　“妈妈和爸爸离婚了！他们不愿意要你，妈妈带你走。”女人虽然平日里忍气吞声，但也是一个决然的人，当夏栋梁提出离婚的时候，她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要，只是干干脆脆地签了字。他们两个人倒是断得干干脆脆，却没有想到，“妈妈和爸爸离婚了”“他们不愿意要你”……一句又一句如此伤人的字眼，会给一个11岁的小女孩带来怎样的创伤，那也许会是一辈子也无法抹平的伤。
　　“不行！不准走！”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夏晨晞连忙从房间里追了出来，冲到了门口，然后，把门用力地关上，像是在拼尽全力留下自己最重要的东西，用少年最直白的方法。
　　“晨晞，听话，快让开！”看着像一头雏狮一样在怒吼的夏晨晞，徐凤兰心里蓦然软了一下，大概是从来没想过夏晨晞会这般。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原来，在这个家里，还是有人希望自己留下来的，便不觉最后语气里竟闪过了一丝哀求。
　　“我不！我不准你们走！”夏晨晞死死地抓着门把手。
　　听到吵闹声的爷爷奶奶从楼上下来了，拉过夏晨晞的手，摆出一副长者的模样，用语重心长的语气说道：“晨晞，你这是干什么？她们已经不是我们家的人了，让她们走。”
　　“我不同意！”像一头发怒的雏狮维护着自己的东西，夏晨晞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人，仿佛自己的领地被占领了一般。
　　没有在意老夫妻的话，徐凤兰拉着夏小仲的手决然地走出了夏家的这道大门。夏晨晞想要去追，却怎么也挣脱不了两位老人的手。那一刻，夏晨晞才明白，原来，15岁的自己也仅仅才只有15岁而已，15岁的自己还不够强大，不够强大到可以去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所以，那一刻，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离开，只能在听到那脆生生的一声“哥”后却无能无力。
　　见母女俩终于离开了，夏小仲曾经的爷爷奶奶这才松开了夏晨晞。其实就在刚才，突然醒悟的那一刻，夏晨晞就已经放弃了挣扎，在知道自己就算追上了徐凤兰母女也无能为力的时候，他面无表情，眼神冷漠地转过头，对这对打着爱的名义，却无情地伤害了自己的爷爷奶奶说：“我会让你们后悔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还不错”一样。虽然感情并不深厚，可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对自己的爷爷奶奶说这种话，然后，他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大门。
　　外面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点点滴滴地落下来，像在诉说着她无从说起的悲伤。那一刻，夏晨晞明白了，只有当自己足够强大时，才有能力去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那一刻，还没有完全成熟的少年，心里默默地酝酿着一场反击。
　　“晨晞！晨晞……”爷爷一把拉着要往外追的奶奶，安慰道：“没事，孩子嘛！难免日久生情，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见自己的老伴还是一脸担心地望着门外，又说道：“没事，孩子嘛，和人相处久了，发生这种事难免会不好受，过一会儿就没事了。”
　　“外面下雨呢！万一淋坏了，可咋办！孙子可是我的心头肉啊！再说，我这么做不也是为了他好，一看这娘俩就没一个好东西，以后受欺负的就只能是他……”
　　“好了，好了，别气了！这婚不是已经离了吗？以后就没事了，不要再担心了。”
　　这是夏小仲离开夏家的第一个夜晚，她悄悄地把日记本摊开在书桌上，看着日记本上“送给最亲爱的小仲”这8个大字，突然想到，这个日记本好像是夏晨晞买给自己的7岁生日礼物。依稀还记得，当时，夏晨晞问自己是想要日记本，还是想要画笔，夏小仲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说的是“我要哥哥！”然后，夏小仲得到了日记本和画笔。两样东西一个在夏晨晞左手上，一个在右手上，选择了哥哥，自然这两样东西就都有了。
　　也许，懵懵懂懂中，夏小仲早已明白，当自己离开那个人身边的那一刻，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不再与那个人有任何的必然联系。可她不想，她希望那个人永远记得自己。
　　她在这本那个人送给自己的日记本上，写下了给那个人的第一封信，一封她永远也不会寄出去，那个人永远也收不到的信。

　　哥：
　　你知道吗？我和妈妈搬到了一个小房子里，又旧又破，晚上好冷啊，一点也没有你的床暖和，还有，没有你睡在我身边，我一点也不习惯，有点睡不着，好想回去啊……
　　以前你买给我的东西，我都还没有来得及拿呢，你帮我先保存着，不过，我把你今天送给我的风铃挂在了床上，你知道吗？它和这个房间真的很不搭，可是我真的很喜欢它，因为它是你送给我的，怎么能不喜欢呢！
　　你不在我身边，我好伤心，我以为妈妈也会和我一样地伤心，可是，妈妈看上去好像并没有那么伤心，不过，我无意间看到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偷偷地哭，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很伤心却要装作自己一点儿也不伤心？我想不明白，哥哥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我好想听到你对我说晚安啊！也许，以后再也听不到了吧！因为妈妈说我们永远都不会回去了。哥哥，你还好吗？天黑了，要睡觉了，我想对哥哥说晚安。
　　——小仲
　　2005年5月29日

　　这个夏天，夏小仲觉得自己得到了一些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东西；这个夏天，夏小仲知道自己失去了许多再也不会得到的东西。大概，这也是一种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