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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舍利子,有道高僧圆寂后,火化剩余之物;一般可以作为所在寺庙的镇寺之宝,也有传说凡人吃下去可以起死回生,白骨生肌,不可考,寻常百姓供奉,可佑家宅安宁。红尘中人,忙碌一生,执着一生,只余结石;而跳出红尘者,清修一生,却会留下传奇之舍利。
      日复一日的钟声,日复一日的念经,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爱人,只有念不完的经书,只有敲不完的木鱼。心里特别乱,玄空站起来在经室内踱步,每天所诵的经书也无心观看,自幼出家,师傅云游时从雪地里捡回了自己,从没见过父母的样子,所以无从想念,也无从恨起。但是他怨,见过寺庙中上香的施主,领着自己的儿女,只为那小小的人儿祈福,希望他们可以平平安安健康长大,那一年他六岁。
      他跑去问师傅,自己为什么没有父母,而是一个小和尚?师傅便把他的来历告诉了他,并且告诉他,他的命是佛祖给的,所以这一生他要侍奉佛祖。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小施主,可以承欢父母膝下,而自己却要每天念经,打扫院子,担水,劈柴。他也想有父母,有家人,可是师傅却告诉他,只要他诚心侍佛,那么他的心愿可能会在来世实现,而且有可能去西方的极乐世界。他不懂,西方的极乐世界是一个很好玩的地方吗?不停的念经就可以看到自己的父母了吗?于是他带着那颗渴望家人的心,不停的执著的念着佛经;一天一天,当他渐渐长大,他明白这一生,他是不可能有父母了;在那样的雪夜和野外,生下他的父母是诚心要冻死自己的,那一年他十二岁。
      他发现了自己的改变,夜里会做奇怪的梦,醒了之后,被褥便会湿了一大片;看到年纪和自己相仿的女施主,就想和她说话。那种心里长草的感觉,让人坐立不安,只有拼命的念经,把心念顺,不去想,那一年他十八岁。
      师傅圆寂了,走之前握住他的手,“玄空,老衲是半路出家,那一年天下大乱,我的父母妻儿都被乱军杀死了;万念俱灰,本想青灯古佛了此一生。遇到你时,让我想起了我那襁褓中的爱儿,所以把你抱回寺庙,陪伴在我的身边,如今我终于要和我的家人团聚了。哈哈!”扳开师傅紧握着的手,心里没有一丝悲伤,他只是一个替代品,他敬爱的师傅!视他如父,可是却毫不眷恋的弃他而去,犹如他的父母。只有用念经来忘却自身的存在,那一年他二十四岁。
      自幼出家,在寺庙里他成为了资历最老,所学佛经最全的高僧了,因为无事可做,他每一天都到处找寻新的经书,来填满空空的自己。皇帝听说了他的盛名,便专程请他到皇城讲经传法,惊为天人,封他为圣僧,专门为皇族祈福;而他却知道,他的得道来自于,他的空空,心中空无一物,那一年他三十六岁。
      许多慕名而来的父母想把自己的孩子舍在他的座下,成为他的弟子,看着那些依恋父母的孩童,想起自己小时候的孤寂,他拒绝;对外宣布,他这一生只是为佛而来,不能有弟子,那一年他四十二岁。
      如今的心乱为了什么?记得师傅说过,修佛之人接近神灵,能知道到自己的大限之日;这样的日子他早已不想继续了,只是轮回之中,自杀者是永世不得超生的。他用尽了一生的力气去念佛经,只是为了下一世可以有一个完整的人生;换上他为皇族祈福时的袈裟,唤来服侍得小沙伲,交待了后事,当晚无寂而终,那一年他六十六岁。
      以为终于可以摆脱这一世的空,却发现自己仍然被困在这皮囊之内,可以看到禅房里的人进进出出,忙碌不停。三天之后,发现自己被放到一堆木材之上,想到这是要举行火葬了;看着火苗焚烧着自己,却挣脱不出来,意识一点点模糊,身躯仿佛一点点变小;越来越小,最后意识消失了。
      大火足足少了六个时辰才完全熄灭,人们在处理遗物时,发现灰烬中有一颗鸡蛋大小的球体,像是夜明珠,还能发光;大家惊叹,果然是得道高僧,这是舍利子,这样大颗的还未曾听说过,这可以做镇国之宝了。皇帝听说后,立即派人把舍利子请回了皇宫,并且着人立刻建筑一个佛塔供奉舍利子,保佑他的江山万年长。
      这舍利子被封于琉璃瓶中,供奉在佛塔的顶端,僧人日夜不停的对之诵经;直到过了三百年,那个供奉舍利子的皇帝的王朝早已灰飞烟灭,佛塔也在战火中被摧毁,四处逃命的和尚早就忘记了他们供奉的舍利子。任它在战火中消失,直至所有的人都忘记了它的存在;一如当初他的父母放弃他一样。曾经繁华的皇城被荒弃,曾经的一切都消失了。
      他又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记起自己前一刻还在被烈火焚烧,想起了自己的不甘心和遗憾;可是现在的情况感觉好奇怪,自己好像是又活过来了,身体有与地面摩擦的感觉,可以清楚地看到周围的景物,甚至自己还能发出“嘶,嘶。。”的声音。而且肚子好饿,这是那里?他的斋饭呢?怎么看到一只老鼠会有饥饿难耐的感觉?身体不受控制的就开始了扑鼠的行为,最后美餐了一顿;肉在嘴里的感觉果然和那些淡而无味的素菜不同,让人回味!哦,现在他还是人吗?在林子的一条小溪边,他从静静的水流上,隐约的看到了自己的相貌,震惊之余,他不明白怎么会变成了一条蛇。自己沦入了畜牲道?清修六十余年,即使去不成西方极乐世界,也应该重新做人吧!怎么还有前世的记忆呢?难道是没有喝孟婆汤?怎么对地府一点印象也没有?却记得前世的事。
      就像以前安心礼佛一样,他接受了自己蛇的身份,几十年的诵经,已经能让他随遇而安了,他安心的做他的蛇,以前的不可杀生的顾忌都不存在了,今生他是个畜牲了,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样的痛快,比做人时快乐多了,只是除了每次月圆,它都要褪一层皮,身上的颜色就要变化一次,由最初的青灰色,到现在的树叶一般的颜色;每一次蜕皮,就好像重生一般,痛得不得了,一点都不像他们烧自己那次一点疼得感觉都没有;而且每一次,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就会变成他的记忆,它的出生,它成长的经历,它的恩人,它的一切;直到最近的一次蜕皮,他知道了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知道了他清醒之前的事情,准确地说是蛇在他清醒之前的所有事情;他并没有投胎,他只是变成了舍利子,而这条蛇在废墟中发现了那颗舍利子,以为是鸡蛋,一口吞了进去,因为消化不了,还在树上绕了好多圈,促进消化,总之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通过蛇的身体复活了,这条蛇已经有百岁了,自己的这颗舍利子到了它的体内,与将要成形的内丹溶为一体。现在他即是蛇,蛇即是他;一般的妖精要是想初有小成,怎么也要有三百年的修炼才有可能;而他加快了蛇的修炼进程,舍利子与内丹合二为一,可以抵得上蛇自己修炼五百年。换句话说,他现在已经是可以幻化成人形的蛇精了;这让他有些迷茫,他才开始庆幸不用为人了,可是又要为人。好像每一个修炼成精的妖精的本能都是要变成人,这个他控制不了,蛇的思想进入他的思维后,他感觉越来越不能像从前一样控制自己了;或者越来越变得野性难驯。
      何苦还要用以前的清规戒律约束自己,即使没有投胎转世,可是现在不也相当于重新投胎转世了;何必顾虑那么多,快快乐乐的生活不就好了像蛇一样。又是一个月圆夜,他再一次蜕变,变化成了人形,在明亮月光下的溪边,他重新看到了自己,一个宝相尊严的老和尚;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幻化成什么样子,只好又变成了以前的模样。也罢,这样到人间去看看,再考虑换一个模样;最重要的是小蛇百岁天劫,是在一个书生的帮助下躲过的,要报恩的。以前身在红尘中,却要脱离红尘;现在不是红尘中人了,却要进入红尘。
      虽然曾经为人却不知为人应该如何生活,即使是身为和尚,因为从小在寺院里长大,从来没有化过缘,寺庙的香火很盛,很多施主自愿捐献香油钱,所以他一点也不了解在人世中,肚子饿了该如何解决。说起来好笑,他与蛇加起来将近两百岁了,可是对于人世间的一切可能还不如一个十岁的幼童。
      站在街口,他正在考虑是否变回蛇身,逮一只老鼠什么的,先解决肚子的问题,看到一群衣衫破烂的人从身边经过。他们说这个镇上的富户张大善人,要施粥赠饭,要赶紧去,迟了就没有了;他一听正中下怀,吃腻了生肉,即使是素食,也很想念熟食的味道。
      跟着这几个乞丐,来到了一个高门大院的旁边,看到一些家仆模样的人在维持秩序和舍饭;许多叫花子挤来挤去的,门口乱哄哄的,不成个样子。他虽然很饿,但是跟这么一群人挤在一起,他还是觉得受不了;他站在旁边看着这一片混乱,心里想不知最后会不会给自己剩下一碗饭。
      站在一旁的他,引起了站在门外看热闹的张员外的注意,这个老和尚虽然衣着普通,但气度不凡,看着就像是得道高僧的样子。快步向前,作揖道“请问高僧法号?”
      回了一个合手礼,“老衲玄空”。
      张员外紧张的低声问“高僧是否是看出家宅不宁,所以特来普度众生!”
      心中一大堆问号,只是想来混口饭吃,什么也没有看出呀?再说作为和尚时,只是会一些超度的经文;而为妖除了会幻化人形,其他的妖法也不会。他府上不会是有不干净的东西作祟,自己可不会收服呀!
      说着张员外,就把玄空请进宅内,让到内堂当中,主宾落座之后;对玄空说:“老朽今年六十,一直无子嗣;去年夫人为老朽纳了一妾,皇天保佑!今年春天已然有孕,如今已是六个月,可是小妾突然像是中了邪一般,一见到老朽就咬牙切齿;老朽离开,就恢复正常,问她,回答‘不知’。找大夫,说是微染风寒,调养一下就好;找道士和尚巫婆,说是鬼上身,做法后也不见效果。现在怕她伤害自己,每天都有三四个丫鬟看着她;老天赐我子嗣,可是现在却要保不住了。”说罢垂泪。
      “咕噜、咕噜”张员外诧异的看着玄空,“老衲云游至此,尚未用饭。”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张员外。
      这时的张员外已是病急乱投医了,叫来丫鬟,布置一桌素菜给玄空;吃完饭,玄空开始发愁,自己什么也不会,可怎么帮忙呀!现在溜走,反正一变身谁也拦不住他;可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怎么说自己也是有些道行的妖,看看那个小妾,不行就撤。成为蛇妖之后,以前古板的想法越来越少,也不像以前那样逆来顺受了。
      走出客房,张员外早已焦急的等在房门口,看到玄空步出房门,迎上前去,“玄空大师,这边请!”引着玄空往后院,内眷的院落走,“老朽因为一直没有子嗣,想是福缘不够,所以一直拿出钱来修桥铺路,赈济灾民。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却又遇到这种事情,唉!”
      说话间,已经到了内院,只听到里边声嘶力竭的喊叫声和哀求的声音响成一片,“唉!又闹上了。大师,您自己进去吧!我如果进去,怕她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他在屋外,仔细地看了看,又闻了闻,没有感觉到有妖气或是鬼气的存在,不应该是中了邪呀?唉!害得他满怀希望的,以为能遇到了其他的妖或鬼,讨教一下,看看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形?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妖不妖,人不人的,什么也不会!就连如何去报答救命之恩,也不知道。
      推门进入屋中,看到一个怀孕的妇人,拿着鸡毛掸子不停的抽打几个丫鬟,几个小丫鬟,被打的伤痕累累的,不停的哀求。可那妇人依旧没有要停手的意思,玄空看不下去了,可是自己从前是和尚,严守男女之防,只得高呼佛号“施主请住手!”说也奇怪,那妇人果真停止了,略带迷茫的眼睛转向了玄空,看着手里的鸡毛掸子,“我这是怎么了!”身子一软就昏了过去。
      站在门外的张员外,听见突然没了声音,赶紧闯了进来,看到屋中的情形,一愣!扶住那妇人的丫鬟,对张员外说“老爷,姨奶奶好像恢复自己的意识了。”“真的!”快步抢上前去扶着妇人到床上,一群人又是揉头,又是掐人中的,忙作一团。玄空好奇的看着那个妇人,从来没有见过女人怀孕的样子;这么柔弱的身子,却要挺着这么大的肚子真是太不容易了。自己的母亲也曾如此的带过自己吗?自己曾与母亲那么接近!为什么还要舍弃自己?别人有了孩子为什么怎么珍惜,而自己却是被舍弃的命运?也许自己真的在那个雪夜被冻死,会更好一些。
      “老爷,你干什么这么紧张的看着我?”“咏荷,你。。。。你真的没事了?你认得我了?大师,真的是菩萨转世,救苦救难,神通广大!”玄空感到很奇怪,自己什么也没做,她怎么就好了呢?
      张员外突然感觉喉咙一紧,看着咏荷的手,掐在自己的脖子上,不停的收紧,不能呼吸了;玄空在旁边看到下了一跳,看见这妇人的脸上狰狞的表情,张员外直翻白眼,他感觉她的怨气仿佛很重,可是她的身上并没有鬼气,这让他感觉很奇怪。丫鬟们的在前面想要扳开她的手,玄空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好在旁边念起了超度往生的经文,心里希望她赶快恢复正常。
      说也奇怪,在玄空的诵经声中,那妇人的表情逐渐变得安详,手指也松开了,躺在床上呼吸平稳,安详的睡着了;张员外吓出了一身冷汗,刚刚他感觉那些丫鬟根本就扳不开咏荷的手,自己的意识都开始模糊了,仿佛从鬼门关逛了一圈又回来的感觉。他紧张的往向玄空,发现他还在低诵经文,听起来与办丧事时和尚念的经文没什么两样,心中有点不舒服,可是看到对咏荷好像很有作用,也就在一旁等着玄空结束,不过打死他也不敢离他的小妾太近了,一次就吓死了。
      玄空虽然不太明白该怎么使用他的能力,或是妖法;但是他发现,如果他的意识集中,好像可以感觉到些什么;并且是那种,事情会按照他的意识发展的感觉。而这个似乎是中了邪的妇人是他了解自己能力的绝佳机会,如果什么也不懂,到时候真的遇上个高人,自己还不死定了。
      看着躲在自己身后大气都不敢出的张员外,玄空道“这位女施主,有恶灵缠身,老衲必须在这里为他超度亡魂,最好所有人都退出去,这样才能不妨碍到我。”“好。。。。好,全靠大师了。”赶紧招呼着丫鬟们退出房内,并对玄空说“大师有什么需求千万不要客气,尽管吩咐下来。”在他们都退出去之后,玄空来到这个妇人的旁边,把手搁在他的额头,集中精神探索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身体中的一丝幽怨,把他的精神引入了她的腹部,他看到了一个已经成形的胎儿,是个男婴,在水状的物体中挣扎着,咒骂着,那样愤恨的表情在一个胎儿的脸上看到,是绝不不相称的。他先是在外围观察,他发现有一层膜他进不去,他只能在外围观看,却不能进入胎儿所在的水中,于是他试着与胎儿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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