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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光荣落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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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炎眼睁睁看着俞远大步朝自己走来,没错,就是他,那双看似水灵清澈实际上锐厉不可侵犯的眼睛他这辈子都忘不了——四年前自己就是被他亲手逮捕入狱的,俞、远、警、官。
俞远走到夏炎跟前,见他还蹲靠在原地,微微笑着说:“谢谢你,刚才救了我一命。”边说边向夏炎伸出一只手。
夏炎看看俞远,又看看横在自己眼前这只手,愕然了。
这动作,让四年前那事儿毫不犹豫又窜出脑海。夏炎犹豫着要不要接受他的道谢,现在他脑子里全都是俞远四年前抓捕他时的混乱场景,和刚才一样凶悍,不遗余力。要不是这条子和自己有过节,夏炎真得给他颁发一个“英勇斗敌保护人民优秀楷模”奖状,把革命事业当成自己的事业来经营,排除万难奋不顾身……
“怎么了?”俞远一句话把夏炎从幻想中拉了回来,这人应该是刚才被吓傻了还没回过神来。
夏炎再次看看对方的脸,又看看自己面前的手掌,其实就算握握手也没啥,但他心里就是有一道坎儿,硬是跨不过去。这小子不会真不记得他了吧?不过也不奇怪,这些年来每年俞远亲手抓捕的罪犯都是按吨来计算的,怎么可能谁都记得住。
俞远突然反应过什么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确实有够脏,难怪人家不愿意伸出手来……
“哦,对不起对不起,看我这手脏的,我都没注意……”边说边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转过头朝着外面大喊了一声:“小陈儿!!!”不到三秒钟,一个警察拿着本子小跑进来。
俞远说:“你把自己的电话和家庭住址告诉小陈警官,过几天局里会给你送个锦旗过去。感谢你对人民警察工作的大力支持!”说完,站起身拍拍夏炎的肩膀,自己走出去了。
这位警官问的啥夏炎一句没听进去,都是铁牛他们几个在帮他回答。他脑子里跑的全都是四年前那档子事儿。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整件事还得从七年前说起。
七年前,夏炎刚二十二岁,刚从部队退役回来,正寻思着做点儿啥事。
是,他承认自己没干利国利民为人民服务的事也就算了,还做起了损人利己的违法勾当——开起了地下赌场。赌博这档子事谁都知道就是个陷阱,就是拿准了人们这种“一夜暴富,赢了还想赢更多,输了又想赢回来”的致命心理来赚钱。
刚开始规模还比较小,仅限于东城区四环边上的某间老旧房子里头,总共就三张桌子,但由于夏炎这人为人处事比较周全,说一不二且讲义气,客户们赢钱即时到帐,从不拖欠,客户输光了,也毫不犹豫的佘款,仅半年时间就在圈内累积了好口碑——没错,只要做生意,信誉就是保障,即便是违法勾当也不例外。
慢慢的,他的客户越来越多,不到一年半的时间,他就以令人乍舌的速度,在东城陆续开了十来个场子,就连石家庄、天津这些周边城市也有了他的赌场。那时候每天进进出出上百万,账上数额较大,实在没办法,又注册了一家明星经纪公司和广告策划公司,外面看来都是正统经营,但暗地里就是用来洗黑钱的。
那时候,账本上华丽丽的账目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没有一点儿偷税漏税的迹象,典型的依法纳税公民形象。有时候夏炎自己翻看账本都不禁感叹:原来我每年要为国家无私奉献这么多人民币啊!真不容易。某一年还被戴上了“私营企业纳税大户”的光荣帽子,税务局发的奖状就正正的挂在夏炎的办公室里。
那时的他用顺风顺水、风生水起来形容一点不夸张,就连他自己也纳闷,他怎么就能做啥都发呢?
小弟们跟着他吃香喝辣,前拥后簇一口一个“炎哥”叫不停,每天进出身边至少带俩跟班。在同龄人都还在为生计每天挤公交车、跑断腿面试的时候,豪车豪宅美女都已经是他玩剩下的了,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追求什么。
就在夏炎二十五岁那年,有一天,一个小弟给他打了个电话,说天津这边的场子有人指明要夏炎过去亲自招呼。夏炎很好奇到底是谁,但他明白一定不会是普通人,因为自从赌场交给下面的人管理后,他几乎不闻不问,每天只是登录到网页上看看当天各个场子的流水账,因此没有几个人知道大老板是他。夏炎在账目上也从不过问什么,他很清楚,要手下的人替你卖命,有些事就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是,那天他一个人开车从北京来到天津的场子。
这是一栋在天津近郊的独栋别墅,共三层,总面积五百平米有余,从外面看跟普通住宅没啥区别。刚走进场子,有人过来叫了一声“炎哥”,领着夏炎走进最里边儿的雅间。
这个雅间是由大卧室改造成的,里面就一张圆桌、一个吧台和一套真皮沙发,专门为VIP客户准备的。
一走进雅间,夏炎就看见一个身穿黑色休闲西装的男人坐在沙发上。这个男人看到夏炎走进来,朝他露出个微笑:“你好,夏先生。”男人站起来伸手跟夏炎握手。夏炎看了身边的小弟一眼,那小弟心领神会的朝他点点头,意思是已经搜过身,没发现可疑武器。
“你好你好,我是夏炎。”边说边跟眼前这男人握手。
夏炎这人最好就是这点,不管自己风光还是落魄,始终都保持一副胜不骄败不馁的谦谦姿态,不会因为自己有俩骚钱儿就给别人端架子,也不会因为自己一穷二白就觉得矮人一等。
“您是……”夏炎看他不过二十二、三岁的样子,更猜不出是谁了。
“您不认识我,”男人整理了一下衣服:“我叫俞远。”
夏炎一语不发的看着俞远,像是在等他拿出充分的理由说明为什么他要点名自己亲自来接待。
俞远提起沙发上的箱子,打开摆在夏炎面前:“这个理由够充分吗?”
夏炎一看,箱子里满满全是百元大钞。咦,这小子怎么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当时的夏炎本来打算走,他觉得箱子里大不了一百多万,没工夫在这耗着。这时俞远说了一句话:“就咱俩玩儿,敢吗?”
夏炎这人最受不了别人的挑衅,尤其是问他“敢吗”,这两个字对他来说就像魔咒一样,要么就别说,说了老子就跟你耗到底!
“怎么玩?”
看夏炎在听到自己那句话后立马转过身来双手撑在桌子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斜视着问自己时,俞远知道对方中计了。刚才他看夏炎转身要走的架势心里着急了一阵,要是让他就这么走了,这次计划就彻底失败。还好自己急中生智激将成功。
“咱们来个快的吧,”俞远注视着夏炎的眼睛:“扑克牌,比大小。”
当时夏炎觉得这小子要么是哪个暴发户的儿子,要么就是一老手,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玩纸牌比大小是最简单但也是输赢最快速的赌博方式,短短几分钟就可以让你输个血本无归。
夏炎根本不知道自己太高估俞远了,这跟他是不是富二代、是不是赌坛老手就没有半毛钱关系,俞远之所以提出玩比大小,是因为他对赌术压根儿一窍不通,只会分辨最简单的数字大小。当时的夏炎哪里想得到自己居然这么容易就被一个毫无赌博经验的小警察轻易蒙混过关而且接着被坑进去蹲了几年大牢。
俞远趁人不注意瞄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距大队行动还有五分钟,只要在这几分钟内拖住夏炎就万事OK。
“可以,那我们争取在十分钟内解决问题。”夏炎接过手下的人递来的一副新纸牌,利索的拆开外包装洗了两遍牌,手掌把牌滑开,示意俞远先挑一张牌。
虽然这是在做戏,但数出去的可是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啊,俞远还是忍不住有点紧张,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随意捡了一张扑在桌子上。
他稍稍翻起一个角看看,不禁吸了口凉气,红桃四?!扯淡,要比这玩意儿小还真不容易。
夏炎看了一眼手里的牌,望向俞远:“上门都是客,你先说。”
“既然夏先生说在十分钟之内解决问题,那就二十万。”
夏炎点点头,不错,这样看来只要五分钟就能清理门户了。“开吧。”夏炎翻开自己手中的牌:黑桃四。
俞远一惊,妈的活见鬼了,拿个黑桃四也敢跟?!
接下来第二把,俞远拿到梅花J,夏炎拿的是红桃J,又是二十万打水漂。接下来的几把,俞远手上是方块九,对方手上就是梅花九,他手上是小王,对方拿的就是大王,反正每一把不偏不倚就是仅仅比他大那么一点点。
俞远渐渐觉得有问题,妈的这家伙耍诈是吧?要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巧?太邪乎了!
没错,夏炎就是在玩他,就是在耍诈,他是故意的。像他们做这一行的只要稍微动点手脚,洗牌时就能把扑克牌的位置记个大概齐呼儿,外行人无论如何也看不出猫腻。他就是看这富二代不顺眼,想赶紧让他输完滚蛋,所以才使了这下流的招儿。
没几分钟俞远就输了个精光,更加确定自己真不是吃这口饭的料,都不给人喘气的机会一口气把钱全输完了。
夏炎提起装钱的皮箱交给身边的小弟:“小俞兄弟,谢谢了!有空常来坐。”说完转身就想走。
“等一下,”俞远一定要拖住他,不能放他走出这道门:“我们再玩最后一把。”
“嗯?”夏炎转过身:“还玩?你拿什么跟我玩?”
“用这只手。”他不能让夏炎出去,所以必须赌一把。
看着俞远坚定的眼神,夏炎折回来,眯着眼问:“它值几个钱,我要它干嘛?”
“这是我身体最宝贵的一部分,吃饭洗澡我靠它,打架斗殴我靠它,打鸟撸蛋我靠它,除去睡觉时间,它在我日常生活中每天的使用频率高达五百次以上,你说它值几个钱?”俞远就这么直直的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半点儿犹豫。
夏炎也不知自己当时是中什么邪了,膈应了一下,竟然答应了。
然而,就在牌局再次开始不到两分钟的时候,只听见外面突然一阵翻腾,动静忒大,像是掀桌子椅子的声音,紧接着听见有人悴不及防惊叫。夏炎心一紧,来没来得及反应是什么事,眼睛刚往上一抬,只见倏地一下,还没看清什么东西,对面的人双手杵上桌子借力一个飞腿就朝自己横踢过来,那狠劲儿,一下把他踹出两米远摔到了地上。
定睛一看,是俞远?这小子……当时没来得及细想,只知道这人十有八九不会是来砸场子的,很有可能是条子。
身边的小弟反应也不慢,见俞远突然翻脸踹自己老大,又听见门外那动静,大概明白是咋回事,几个人蜂拥而上想要生擒俞远。
那时候的俞远刚从警校毕业不到两年,在学校的时候,他连续拿了两年的跆拳道冠军和一年的散打冠军,由于身手实在了得,毕业后直接被分到刑警队。作为跆拳道冠军,俞远的腿上功夫自然不用说,当他展开那又长又直的腿全力踢到对方身上时,那又狠又重的力道完全可以让对方丧失还击能力。对于现在涌上来的这几个小喽啰俞远没放在眼里,几乎是一脚解决一个,不大一会儿功夫差不多就都躺地上哼唧了,他看向夏炎,这才是他的目标。
夏炎刚才从地上爬起来就一直在看他和自己小弟对挑,这小子光看外表白净清秀,一副标准的小鲜肉书生样儿,没想到拳脚这么了得。夏炎不想逃跑,他想跟眼前这小子单挑,好歹也是当过兵的人,在部队的时候他在整个连都是出了名的铁拳头,又狠又硬,战斗值六颗星。
俞远又挑起了他的战斗欲,自从退伍后就没再打过架,今天算是找着机会舒展一下拳脚了。夏炎解开衬衣的几颗纽扣,微微露出肌肉结实的胸膛,活动了一下手脚。刚才老子疏忽了,现在正式陪你玩玩儿!
俞远一看对方这架势就知道他想干什么,而且看得出来夏炎也不是等闲之辈,一看就知道练过——这就是同道中人之间的那种奇妙的敏锐直觉。就像同志之间一样,不用互相表明身份,甚至都不用说话,对方就能把你看个透彻。好像冥冥之中就有一种相似的磁场牵引着对方,发出相同的频率,很神奇。
俞远眼睛一直盯着夏炎没有移开,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把西装脱下扔在沙发上,扩了扩胸,深吸一口气,跃跃欲动。
突然,夏炎握紧的拳头朝俞远袭来,虽然他敏捷的闪开了,但是拳头划过他耳边时发出的力道和速度叫他心里暗自惊叹。那一瞬间俞远觉得自己的发梢都飘起来了,这一拳要是没闪开估计自己将会颧骨爆裂,整张脸绝对毁容。
侧身躲过一拳的俞远一把抓住夏炎袭来的右手往外一拧,紧接着抬起右腿准备踹他一脚,这时候要是普通人首先会被扭到手肘,分散注意力,加上俞远补上的这一脚那基本就是睡地上没啥反击能力了。但是夏炎没有中计,他左手死死抓住俞远抬起的脚,提起来用力一推,让他砸在了身后的吧台上。
俞远一个后挺儿利索的翻站起来,夏炎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接着来了个直拳。俞远身体下潜灵活躲过这一击的同时,双手抱住夏炎的左膝向后方猛的扭过身,狠狠一抽,将他顶摔在地上。
夏炎利索的爬起来,喘着气说:“抱腿撞裆?”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说给俞远听。俞远心里一亮,看来还真练过!连招式的名称都知道。
没过几招,两人都已明白对方的实力,不相上下。
这时刚才被打倒在地的几个小弟貌似回过神来了,歪歪斜斜的站起来,看架势想重新包抄俞远,被夏炎制止住。他知道自己今天是凶多吉少了,所以不想管外面的人几时会冲进来,他只想在这之前跟这小子好好较量一下,谁也别插手。
他夏炎向来都是好战份子,只是一直就没碰到过真正的对手,今天让他遇上了,就犹如干柴遇到烈火,一点就着,根本停不下来。
夏炎朝俞远勾勾手指,示意他接着来,这对俞远来说就是挑衅。他毫不犹豫蹬上沙发借力凌空一脚踢向夏炎,夏炎似乎料到他会使这一招,灵活的闪开,紧接着左右勾拳加上左右摆拳连续出击,动作连贯迅猛,密如云雨,让人躲闪不及。
俞远越来越确定这人绝对受过专业训练,出拳的路数很专业,头脑也很清晰,跟自己原来对付过的罪犯简直就是大相径庭。
俞远左手挡住夏炎袭来的右直拳往外一翻,右手抓住他的左臂转身弯腰,两手用力朝下一拉,猛地将夏炎摔在地上。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好像早有准备似的,本应该将他摔个底儿朝天的,谁知他双脚落地居然站稳了,只是稍微朝前倾了一下。
夏炎接住了这一招似乎很得意,痞痞的看着俞远似笑非笑。俞远看出这家伙比较喜欢用拳,就在接下来夏炎出拳的瞬间,他一把拽住夏炎的拳头狠狠往下一拖,趁他失去重心抬起脚就朝他的肋骨就是一个侧踢。就在俞远以为万无一失的时候,他抬在空中的腿竟然被夏炎压住了——夏炎就这样一把将他的脚腕扣在手中,这家伙手上的劲儿得有多大?!
两人都各自抓着对方的把柄不相上下,谁也不示弱,就这样注视着对方,那时的气场、氛围、格斗技术的精湛,都已经让两人的眼里一片炽热,内心激烈澎湃。
夏炎的小弟们听话的站在旁边围观,谁都不敢喘大气儿,太血腥了,拳拳到肉招招致命的袭击让人看得心惊肉跳。一直听说老大忒能打,只是谁也没亲眼见过,所以没人想到他竟然会这么生猛。
两人不约而同的放开对方,准备着下一个回合大战。
“小子,不错啊!”夏炎发自内心的赞赏。
“哼……你也不赖。”俞远喘息着。
话音刚落,俞远左手出拳直击夏炎喉部,这是要害位置,被击中的人轻者暂时咳嗽卡气儿,重者呼吸困难甚至死亡。夏炎头往后一仰躲开,俞远不罢休,向前进一步逼近,弯起手肘企图肘击对方,这次是瞅准了攻击太阳穴。
这小子太咄咄逼人了吧?这是要生擒还是要弄死自己啊?居然每一招都往死里打。
夏炎怒了,他扬起身一把抓住俞远的手肘拉到自己面前,这时二人的距离不过短短几公分,脸差点就撞到了一块儿,俞远猜到对方接下来一定会出拳,正想躲开,谁知这个时候夏炎竟然抬起手扇了他一巴掌。
俞远一下没反应过来,捂着火辣辣的脸看着夏炎。这是几个意思?没听说格斗还有这一招啊?
“你这是干什么?”俞远觉得夏炎这个动作带有侮辱性。
“你小子也太不是东西了吧?”夏炎推开钳住他的手:“既然是切磋,你每一招都直击要害算什么?要弄死我你就掏出枪来一枪毙了我,多省事儿啊。再说,咱俩始终都是一对一单挑,我也没占着人多就欺负你啊。”
这话说的俞远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儿的,刚才确实是他不地道,切磋格斗技巧向来点到为止,故意袭击对方要害就算取胜也会被人病垢,一点儿不光彩……不对啊,他是警察,他在执行任务,夏炎这个蟊贼凭什么跟他高谈阔论的讲这些破道理?可气的是自己差点儿就被这家伙给绕进去了。
这时,外面刑警队的大队人马撞开门闯进来了,好几杆枪指着夏炎他们。
带头的警察说:“我们是东城区刑警支队,现在怀疑你非法经营地下赌场及利用赌场抽头放高利贷牟利……”
后面念叨的什么罗里吧嗦的夏炎基本没听进去,人赃俱获他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只是看了看貌似还停留在那一耳光里没回过神来的俞远,觉得又好玩又好笑。
他就这样光荣落网了,手铐是俞远给他拷上的,头上罩着的布袋只有眼睛部位挖了俩窟窿,也是俞远给他套上的。最后押他上警车的,还是俞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