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快就黑了下来,青若她们一些女眷已经被安排到了飞机上面,是从金陵飞往香港的班机,上面还有金陵城里一些上层富贵人士以及一些在大使馆工作的外国人,他们是因为得到金陵这次要开战的风声,此时个个都表情凝重,心里急迫地希望能赶紧离开这里。 青若是坐在靠窗边的,看着外面黑蒙蒙的一片,此时她的心里也泛出了满满黑色的安静,她就这样看着外面,头靠在窗子的玻璃上,冷冷的,让她有种卧倒在冰天雪地里的感觉,而此时窗外风呼呼作响,传进了耳朵里像是海浪的咆哮声让人感觉不安和害怕。 这时柳骏逸端了一杯热水走了过来,“小七,该吃药了。”他说道,把热水放到了她旁边的桌子上,然后也坐了下来。 “谢谢。”她轻声说道,表情依然凝重没有生气。 “六小姐他们也在美国,这次你去那边不会感到孤单的。”柳骏逸说着,此时竟有些局促起来,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青若没有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了那个红色的荷包,荷包还是温热的,是她的温度,里面的东西还在,青若把它拿近放在自己的鼻尖嗅着,回忆着那熟悉的味道。 “我哥和你说了什么吗?”她放下荷包,看着正在一旁翻杂志的柳骏逸问道。 而柳骏逸则目光继续盯着报纸平静地说道:“四少说让我把你安全送到美国,然后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重要的事情?哼,”青若冷笑道,“是不是和那笔存款有关?”她直接问道, 此时紧紧握着荷包的手都在发抖,那是他们的回忆,里面有他的味道,可没想到竟也成了他们之间最致命一击的“匕首”,而现在,她要拿着扼杀他们希望和幸福的“匕首”回忆着他,虽是饮鸩止渴,但她也要这样伤痛地去回忆着,不想遗忘! 旁边的柳骏逸听到青若这样单刀直入,便放下了手里的杂志,目光盯着眼前的青若,只见她瘦了,疲惫了,憔悴了,但更重要的是她已经成熟了,长大了,眼光里已经不再有少女的那种无邪和无虑。 “是!”柳骏逸简单了当地回答着,心里不想再做任何隐瞒。 青若听到他样的一个肯定回复,本来波澜不惊的心,此时又腾起了希望。 “你们见过他?他好吗?”她急忙问道,声音已经不再平静,眼睛里的急迫仿佛深夜里熠熠闪光的星星。 柳骏逸迟疑了一会儿,他不敢看她,也不想不回答,他竭力想委婉地告诉她,可他还是于心不忍,“在火车上,他中了两枪,死之前,他告诉我存款除了他可以取出外,剩下一个便是你。” 柳骏逸终究把这句千钧重的话语说出口,短短十来秒,可却像是过了漫长的几千年一样,时间仿佛都静止了,唯有窗外的哀悼声,只听到耳边遥远的地方那心跳的声音已经迟缓下来,宛如一个上了枷锁的寥落老人,又似残喘之余鼻尖里呼出的最后一口气息一样,青若彻底的感觉不到自己现在的存在了,她只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无边无际的黑色漩涡,里面不再是恐怕和害怕,而是伤痛,绝望和无助! 然而,她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咆哮,只是咬紧了嘴唇,垂着泪水,任那种伤痛绞割着她的心脏。 “霈禹!霈禹....”她的嘴唇在颤抖着,声音也开始呜咽了,任心里的那种绞痛憋在胸口,按压不下也舒缓不出! 青若用手紧紧握住那个荷包,任泪水掉在荷包上面,然后又被浸湿。 “原来你一直...,对不起,我是一个最笨,最笨,最蠢,最蠢的女人!对不起,对不起,我恨我自己那么傻....”她哭着喊着,嗓音也沙哑了,所有的伤痛此刻哽噎在她的心口和她的喉咙里,让她再也无法释怀,让她永远只保留那份回忆,那份带着遗憾有了缺角的回忆! 旁边的柳骏逸看到这里,心也乱了,一种酸涩的味道在他眼里打着转,扯动着他的鼻息,让他此时眼前的视线变得朦胧起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向了黑茫茫的窗外,而青若则是头靠着他的肩膀,像一个丢了最宝贵宝物的孩子一样,一直哭着,哭着,不是因为柔弱和脆弱,而是因 为失去了最在意的,便禁锢住了自己的勇气和坚强! 飞机继续飞着,外面的黑夜继续肆无忌惮着,此时机舱里传来一阵阵的歌声, 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外国老爷爷坐在他们后面哼唱着: Like the meeting of the seagulls and the waves we meet and come near.The seagulls fly off, the waves roll away and we depart...... 声音沧桑悠扬着,像是要为空气里的那份悲泣的忧伤加上一件初冬的裘衣, the waves roll away and we depa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