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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目的地 ...

  •   自从那个周一之后,“病假事件”再也没有发生。林悦安安分分地肩负起“初三毕业生”的使命,即便如此,安邦偶尔还会发现,她望着天空感慨:“冬天里晴朗的日子很容易就让人得了‘想打网球的病’呢。”

      在这种必须裹上厚外套保暖的寒冷季节里,适当做些体育运动,出一身汗,确实畅快淋漓。不过,像她这样不知“适当”为何物的人,免谈。安邦用笔敲了敲她的脑袋:“别犯病。”

      “我知道啦!”林悦捂着额头,避开他的魔杖,“毕竟这可是关系到我‘今后人生里的所有夜宵’!”

      看来她又得了“不吃夜宵就会死的病”。安邦收回手,说:“你们班应该也通知了吧?寒假的补习班,你会报名吗?”

      林悦回想起老师提及这个补习班时,一再强调“自愿为原则”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那不是‘必须报名’的意思吗?”

      安邦眨眨眼,也想到班主任当时的神情,笑了:“不,我们老班说,不想报名也没关系,他绝对不会说我们什么,只是温柔地看我们一眼。”

      一班那位瘦高个严肃脸如同手冢部长真人版的老师吗?林悦顿时倚在他的手臂上,笑得直不起腰:“你去试一试嘛,回头记得把老师温柔又慈祥的样子画下来,还要跟我分享一下心得体会哦~”

      “会做那种蠢事的人,是你。”万分肯定的语气,听起来真让人火大。

      两个人在等车时打打闹闹,看上去十分亲密。周围的学生好奇地瞟几眼,很快就意识到“他们就是三年级里连老师都睁只眼闭只眼的那对嘛”,随即羡慕地别过脸去,眼不见为净。

      “对了,补习地点离我家很近,所以中午饭就来我家解决吧!”一阵冷风吹过,林悦哆嗦地跳了几下,嘟嘟囔囔地数落着附近的餐厅既烧钱又难吃。

      发现吃货少女蹦得稍微靠近车道,安邦拉住她:“伙食费,怎么算?”

      林悦皱了皱鼻子,不喜欢他这个问题,但那就是他的性格,于是也准备了一套说辞:“你帮我补习数学和物理。以我目前的成绩,想要考上C校的高中部,实在太危险了。”

      “不行。”他顿了顿,又把重要的事情再说一遍,“我不会帮你补习的。”

      竟然拒绝了?少女满以为“皆大欢喜”的提议,意外地遭遇拒绝:“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让你考上C校。”安邦低下头,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我打算直升本校高中部,那里有不错的美术老师和艺术氛围。但是,我不希望你缺席我的高中生活。如果只是直升本校,你的成绩没有任何问题。”

      “综上所述,我不会帮你补习,不会支持你去考C校。”重要的事情,重复三遍。

      听完少年这番话,林悦仅仅发出一声“哦”,表示每个字都顺利从耳朵进入大脑,然后便瞪着身旁的公交站牌,陷入沉思。直到七号车晃晃悠悠地驶来,还是安邦拎着她的衣领把她拽上车。

      十分钟的思考结果是:“我明白了。既然这样,我们就朝着各自的目标付出各自的努力。不过,寒假补习班的午饭,还是要来我家解决。那里的餐厅做的东西可是比你喜欢的牛腩猪肠粉还要难吃十倍……”

      这回,轮到少年惊讶地问出“为什么”。

      “大概是碰上唯利是图的老板,大厨没法做出自己满意的美食?”

      安邦满脸黑线:“我说的是……”对上少女完全状况之外的笑容,他觉得更加头疼,然而此时的心情不复之前的沉重,“算了,伙食费怎么办?”

      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上倒是很执着,一点都不嫌麻烦。林悦的嘀咕声被执着的少年听到了,额头又遭了一记。她没好气地回答:“就当做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不就好了?”

      生日礼物?她不也会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上特别执着吗?

      这两年来,总是想方设法套出他的生日。在自己这里讨不到答案,就拜托班委让她偷看花名册。同班同学向安邦说起这事的时候,脸上尽是“虽然不理解你们在闹什么,但是我已经照你的意思拒绝了。话说看你乐在其中的样子,真是抖S啊安邦”的猥琐表情。

      至今,他仍旧还没松口。并不是为了什么“想要欺负她的恶趣味”,而是他的生日,根本就不是天真烂漫的女孩子所认为的“对于你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感恩”。

      农历腊月二十八,这一天的习俗是“洗邋遢”。每一年鲜少留在家里的父母一定会在今天回家,象征地做一些清洁工作,顺便庆贺儿子的生日。拧干抹布的安邦望着映在窗上的自己,心想,父母希望清扫的会不会是意外降生的自己?

      有哪一个人会为了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他而感恩?连自己的父母,都做不到。

      电话铃骤然响起。母亲接起电话,讶异地聊了几句,又以奇怪的脸色招儿子过来。

      “安邦!你们家也在大扫除哦?原本我妈还打算叫你来我家帮忙,然后一起吃顿饭呢!”少女精神奕奕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搔得他耳朵有些发痒。

      于是,安邦又换了一边,继续听她咬着苹果,口齿不清地说些日常小事,心里却清晰如明镜。“帮忙”是假的,“一起吃顿饭”才是真的,免得他又纠结“伙食费”的事情。真是经一事长一智。或者说,每当他后退一步的时候,这个人就会勇敢地前进一步。

      “我哥他们催促我去帮忙了。”她不爽地咂嘴,小声地骂了一句妹控,“只是提前跟你说一声……不过在除夕和初一还会再说一遍。新年快乐,安邦。”

      明明仅有回响在耳边的声音,眼前仿佛能够见到少女阳光灿烂的笑容,一如初识那般赏心悦目。
      因为自己降生在这个世界上而感恩的人,至少该算上这家伙。

      安邦徐徐地舒了一口气,说:“今天的话,你跟我说‘生日快乐’比较好。”

      电话另一边静默几秒,紧接着就是少女的尖叫:“今天?生日?你的?”她的声调越拉越高,害得他莫名地捂着口鼻害羞起来,“在那个车站见面!现在立刻马上!”说完,安邦就被对方挂了电话。

      这家伙……该不会想要立刻揍他一顿吧?

      出门的时候,自他接过电话就一直保持沉默的父母突然问道:“那个女孩子是你的朋友?”

      说起来,在父母眼里,自己还是那个“交不到朋友的孤僻孩子”。安邦摸了摸鼻子,望着父母,回答:“不是。”

      那个喜欢胡来的女孩子,早就越过朋友的界线。

      安邦一下车,迎接他的就是少女红通通的笑脸以及正在播放音乐的耳塞。他抬起手把对方踮起脚挂到他耳朵上的耳机塞牢固,有意无意的,触碰到她暖洋洋的手指。

      “生日快乐!这个随身听是新年礼物,那首歌是生日礼物。唱歌的人是我,录制和后期制作拜托了擅长这方面的朋友。很厉害吧?你一定要说‘喜欢’!”

      这个人的声音也是暖洋洋的。安邦回过神来,仔细一听:“你在初一的音乐考试里唱过的那首日本童谣?森林里的熊先生。”

      歌词背后的故事,安邦曾听林悦说过。一个由于外表长得像熊而传出许多令人害怕的奇怪传闻的男人,居住在森林深处。少女玛丽在前往森林去探望生病的奶奶的路上,遇到熊先生。当熊先生为了归还她所丢失的父亲的遗物后,少女注意到了熊先生温柔的眼神,于是牵起他的手,带他走出森林。

      “答对了,熊先生。”一语双关,林悦非常得意,“你是熊先生,我是勇敢的少女玛丽。”

      不,基本上他并没有像熊先生一样因为那些奇怪的传闻而感到自卑、逃避世人。但这些不该是他们见面的重点,真正的重点是:“故事的最后,玛丽嫁给了熊先生。那么,你会嫁给我吗?”

      得意洋洋的林悦才注意到,少年一直以热切的眼神盯着自己,问出这句话。真奇怪,在两年前,他不就是像熊先生一样,隐藏自己的内心想法,偶尔被她识破了,便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望向别处吗?

      “刚刚在电话里听到‘你的生日’时,我就想说了,”她歪着头,上上下下地打量眼前的少年,“你今天怎么变得那么坦率?平时明明就是个蚌壳,把肚子里的珍珠捂得紧紧的,生怕被人偷了。”

      “因为你一直在我的身边。”虽然是真心话,但说起来很让人害臊,“告诉我要把‘心意像情书一样传达给收信人’的人,不就是你吗?告诉我‘把重要的人留在身边’的人,不就是你吗?”
      你才是我想要藏在蚌壳里、生怕被人偷走的那颗珍珠。

      在那个周一,林悦转身奔向自己憧憬的网球场,而安邦选择了与她截然相反的路。少年回头只看见她越来越模糊的背影时,就知道,分别的那天即将到来了。友谊能够天长地久,可他并不愿意仅仅以朋友的身份出现在这个人的生命里。

      想要与这个人走在同一条路上,想要与这个人一起分享旅途的风景。

      林悦又是恍然地哦了一声,低头思考了一阵,才对盯着公交站广告牌紧张沉默的少年宣判:“结婚的法定年龄,男性22岁,女性20岁。所以,等你过22岁的生日,也就是6年后的今天,才能结婚。”

      少年被她的科普糊了一脸,只能咽下一口血:“不愧为思想品德单科年级第一的林悦同学。”然后原话奉还,“只是提前跟你说一声,不过在22岁生日那天还会再说一遍。”

      “这个可不是思想品德的考试重点。”但是被总分年级第一夸奖,单科年级第一依然十分高兴,“能考得高分,多亏我记忆力好。因此,6年后的约定,我记下了。”

      见她扬起下巴那骄傲的样子,安邦觉得很不爽,屈指朝她额头上一弹:“今天的事情,也给我认认真真地记下。”

      “不要敲额头!会变笨!”

      “你本来就不聪明。”他一边笑着说,一边又顺手敲一记,“过年后,就开始补习吧。”

      她揉着额头,瞪大眼。

      “数学和物理可不能光依靠记忆力去考试。需要我帮忙补习的人,不就是你吗?”

      此后,少女在学霸少年的帮助下,终于考上自己憧憬的学校。在新学校里,少女加入了学校的网球部,认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开始了崭新的追逐网球梦想之路。少年受到名师指点,在艺术殿堂中发奋图强。

      万万没想到,他们会在某一场网球练习赛上见面。

      “所以刚才在球场上见到他,我吓了一跳。”林悦一边做伸展运动放松身体,一边把她与安邦的陈年往事说给花云听,“抱歉,在最初的两局里,我发挥失常了。”

      “比赛之前约定好了,谁失误,谁受罚。”小搭档走到林悦身后,按着她的后背往下压,害得她双手抓住脚尖,龇牙咧嘴地求饶。小姑娘这才松了手,撇撇嘴:“大姐头,你还差得远呢。”

      这句话,无论是由哪个人说出来,都能拉出一车的仇恨值,啧。

      林悦双手在后撑住,仰起头深呼吸:“原来在升上高中之后,他一直都在这个俱乐部学习网球。什么‘加入了足球校队’,什么‘训练很辛苦’,什么‘以成为首发为目标’,都是骗人的。可恶,骗了我这么久!”

      “如果是我,一周就能发现问题了。”小姑娘蹲在她旁边,双手托着下巴,歪头看她,“长达一年都没有任何怀疑,大姐头,你还差得远呢。”

      “同样的话,不要说两遍!”林悦朝花云的额头上狠狠一戳,看见小姑娘被顶得往后一倒,坐在地上,便幸灾乐祸地叉腰笑,“那只是因为我愿意给他百分之百的信任!而且,难得看到那个懒洋洋的家伙在球场上燃起斗志的样子,还不赖嘛!”

      花云盘腿坐着,鼓掌:“对待网球是如此,对待感情也是如此,百分之百的信任,听起来就像个笨蛋一样。大姐头好厉害。”话音刚落,她直起身子朝窗户那边喊了一声,“对不对啊,大姐夫?”

      蹲在窗外的少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站起来,轻轻地点头,害羞尴尬的视线四处乱飞。

      等林悦反应过来,想要收拾某个知情不报的小叛徒时,对方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林悦不甘心地嘀咕:“跑起来像小兔子,性格却狡猾得像小狐狸。”

      大姐夫是什么鬼?与“大姐头”相对应的,该喊大哥才对吧!

      “不会找重点的笨蛋。”一物降一物,轮到林悦的额头遭罪了。

      她不服气地揉着痛处:“我知道!重点就是,你怎么跑来这里学网球了?”

      “一时兴起,心血来潮,头脑发热。”

      林悦追问:“然后呢?有没有在某个瞬间产生了‘能够握着球拍打网球真的太好啦’的想法?”

      安邦冲她满脸的期待倒了一盆冷水:“没有。”

      但是,他明白到,眼前这个女孩子握着球拍的心情,与自己握着画笔的心情,是一致的。

      “一点都不坦率啊,安邦同学。”林悦悠然地拉长声调,背对少年,靠着窗台而站,“我还是没有兴趣成为职业网球选手。以后想要做的事情,是成为一个能把原文的美丽保留在中文里的翻译。”

      就像她在初中的午休里翻译的那首歌一样吗?安邦心想。

      “你呢?”柔韧性还不错的少女后仰探出半个身子,问他。

      “我?”少年同样背靠窗台,抬头能看到的,是那位热血搭档在赛前所说的“预示着胜利的万里晴空”,“想要去……巴塞罗那看一看。”

      他的身后冒出一只手,以及少女的声音:“朝着各自的目标付出各自的努力,嗯?”

      眼前这条由她所开启的未知旅途,最终会通往哪里?

      不是巴塞罗那,不是艺术生涯的巅峰,不是天高任鸟飞的晴空。

      是你。

      “加油。”

      少年与少女互相背对彼此,一个留在室内球场里,看见的是为了追上那颗网球而奔跑的选手,一个站在窗外,目之所及正是五彩缤纷的世界。他们扭起手臂,完成了击掌的动作,然后,面向各自的未来,出发。

      “还有五年……”

      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就会殊途同归。

      “一起回家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森林里的熊先生”这首歌的完整故事在这里。想要听一听那首歌的话,去搜一搜就有了。
    林悦与安邦的故事到此结束了。其实安邦也是有病娇属性的,但是厉害的林悦少女并没有把隐藏线给打出来。无论是哪个年龄段的爱情,我更倾向于某句歌词所说的“爱上一个人,一定要让TA相信,这世界多么美好”。
    至于异地恋与爱情长跑,以这两个人的性格来说,一定没有问题。
    各位,明天见。冬至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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