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情书》白云压城

46、小教练

　　楼靖一直都知道自己属于二次元中的“没头脑”设定，而他也十分乐观积极地接受了这个蠢萌炸毛的属性。秉持着“傻人有傻福”的念头，楼靖顺顺利利地度过了他人生的前14年——喜欢时不时损自己几句的爹妈、感情好到就差没搞基的朋友、让学渣们羡慕不已的成绩以及长盛不衰的校园人气。

　　有时候，楼靖还会以一脸得瑟又作死的表情跟他的堂妹楼宁炫耀：“你哥还缺一个设定为‘不高兴’的基友搭档，那么，人生就算是圆满了。”

　　楼宁这个宅腐游戏渣冷笑：“劝你一句，一开始的游戏设定都是最简单的，因为要吸引你这种脑残又手残的玩家。等到什么时候难度系数提升了，你就哭吧。”

　　摇晃着小手指表示“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楼靖，没多久便领悟到何为“不作死就不会死”。是的，没错，过去14年乐于充当“别人家的孩子”这一角色的楼靖，终于遇到了真真正正的“别人家的孩子”。

　　青春期的小男生大都是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在意着别人对自己的看法，楼靖也不例外。所以，当他发现同班女生对某个名字的提及率大幅度上升，而自己的出现频率正在走下坡路的时候，青春少年的心就开始敲响警钟了。

　　最让楼靖窝火的是，他的好兄弟竟然都听说过此人，而且在楼靖装作漫不经心地谈到这家伙的时候，他们更是以嫉妒的表情说道：“那个初一新生吗？别提了，每次经过初一楼都看见女生们在找各种理由‘路过’一班，就只为看他一眼。啧，一个长得还算可以、成绩优秀、运动神经发达的小鬼罢了。”

　　然而，事实就是，这个“长得还算可以、成绩优秀、运动神经发达的小鬼”俨然已被B校的女生在校园BBS上评为新一代B校男神。与上一代B校男神之位擦肩而过的楼靖表示不能淡定了：凭什么！输给那个性格和能力都绝佳的学长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沦落到拱手让位给一个一年级的小朋友？不干了！

　　对此，楼宁旁观者清地呵呵一笑：“还拱手让位呢？这个位置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你又怎么拱手河山为博美人一笑了？”

　　作为连续两届B校男神候选人的楼靖被她的话一哽，拍桌发火的气势如同遭受风吹雨打的花一样凋零：“我……我这不是嘴上占个便宜而已？哎，妹子，你的爱呢？爱呢？”

　　他家亲妹子翻了个白眼，盯着电脑屏幕，背对着他摆摆手：“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那种东西。”

　　缺爱的哥哥还屁颠屁颠地凑上来，不顾楼宁的反对，强行打开了B校校园BBS的网页，指着置顶的男神八卦贴里的照片，问：“你看看，你们女生现在都喜欢这样的人吗？”

　　追番被无故中断的楼宁原本不打算搭理他，但瞟了一眼照片中的少年，她觉得，她们女生现在确实就喜欢这样的人——

　　第一张照片是由一班的同学偷拍下来的。周围的学生都在认真上课或者装作认真上课，少年却将课本竖起来，躲在教科书后托着脑袋打瞌睡。楼宁不知道在这张照片背后的故事结局到底是挑战老师权威的少年败北还是肆意妄为的青春取胜，但是，眼前这个头发有些凌乱、眼睫毛上似乎还沾着甜蜜的阳光、睡相如同小猫一样可爱的少年，足够她脑补八百万字的玛丽苏青春校园小说。

　　第二张照片则是在这位校园人气王去进行周末训练的路上抓拍的。背着网球包的少年以一副还未睡醒的姿态，悠悠地望向镜头。透过运动场铁丝网的阳光在地面映出一圈又一圈的花纹。早晨的清风吹起被帽子压下去的发梢。周围的景色就如同少年的心情一样，慵懒而闲适，惬意又清新。

　　楼宁在二次元以及三次元明星圈之外，第一次见到往哪里一站哪里都是风景的人。她不由得怜悯地抬起头，对楼靖叹了一口气：“哥，你要和这个就像是从漫画里、小说中走出来的人物决斗吗？勇气可嘉啊。”

　　“你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光看了两张照片就把你优秀的哥哥判为死刑？”

　　“且不说我不同意‘优秀的哥哥’这种观点，我看你对广大女性同胞的认知也存在着极为严重的误区。”楼宁看了看屏幕里的少年，又回头瞪一眼自家哥哥，“这就是一个看脸的世界。”

　　楼靖被她满含嫌弃鄙夷的眼神惹毛了：“不就一张脸而已吗？你们难道都喜欢用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就不乐意萌一下对待姑娘们友好绅士的阳光型帅哥？”

　　“这张好看的脸多了不起！你有本事也长成一个能让万千少女藏在心里的白衣少年！校园传说一向都是高贵冷艳、神秘莫测的，至于你这朵阳光，还是去照耀大地吧！”

　　被亲妹子狠狠打击了一番的楼靖，其实也是和那位校园传说一样，是一个可以依靠脸来吃饭的人物。然而，时运不齐，命途多舛，最近在女生中开始流行的正是高冷型帅哥。总之，时势造恩怨也好，技不如人也罢，在小学弟对一切尚不知情的时候，他和楼靖已经结下梁子了。

　　青春期的小男生基本是凭借实力说话的小野兽——谁的拳头比较硬谁就是老大，楼靖却是例外的。当他那小心眼的坏脾气一发作，号称阳光型帅哥的楼靖就会晴转多云，使出一些小孩子闹别扭的幼稚手段。用楼宁的话说，这时候的哥哥估计是被脑残剧里的坏心女配角魂穿了。

　　楼靖开始在校园BBS里注册小号黑置顶帖里的校园男神，不过他几句胡说八道的诋毁并不足以在花痴美少年的主流中逆流而上，强悍的少女们仅用几口唾沫就能够把他这个异端拍晕在沙滩上。魂穿汉子身的坏心女配角含恨地放弃了网络攻势，转而集中火力到不同年级组可能会碰上的体育锻炼课上。

　　每周五下午最后一节体育锻炼课，学生们可以自由选择运动项目进行自主训练。眼尖地捕捉到一年级的小朋友们正在篮球场上练习投篮，坏心眼的楼靖找上他的狐朋狗友，一字排开站在半场线前叫阵。

　　这股来者不善的彪悍气势，震慑得排队投篮的队尾同学纷纷散开来，一边窃窃私语，一边好奇地打量着疑似来踢馆的学长们。站在队伍前方的小学弟察觉到四周气氛不对，茫然地转过身。

　　与自己的假想敌一对上眼，楼靖哼哼唧唧了一番，左右看了看他的同伴，便向前迈了两步，原地低手控球。

　　轮到自己投篮的排头同学，被身后的气势压制得手臂一软，投出去的球响亮地砸中篮筐后，又朝他反弹而来。可怜的小孩被这一前一后的惊吓整得毫无反应能力，就这么傻愣愣地站着，瞪着向自己飞来的篮球。

　　啪——！！

　　球被身后的人伸出手一掌打偏了。排头同学张张嘴，望着篮球慢慢地滚到场外，回头看了看正皱着眉甩手的少年，又探出头瞅了一眼表情复杂的学长踢馆团，明哲保身地闭上嘴巴跑去追球。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少年毫不在意地向前迈一步站到罚球线前，扬手投球。篮球绕着篮框转了一圈，在女生们的尖叫声中哆哆嗦嗦地掉了出来。小学弟不甘心地用手背蹭了蹭鼻子，轻轻地啧了一声。但是，校园王子是否成功投篮并不是少女们关注的焦点。即便王子殿被盖帽了，粉丝们依然会献出声嘶力竭的加油。

　　由于之前那出险些吓到小朋友吃球饼的意外而停下动作的楼靖，顿时被场边的喝彩声激怒了。他面无表情地转身与同伴眼神交流，大家的眼睛里都燃烧着名为“必须打倒这个可恶的小鬼”的怒火。

　　背负着打头阵的光荣使命，楼靖沉着熟练地投出了一个完美的三分球。听见篮球从篮框篮网里穿针而入的声音，三分小投手嘴角眉梢都高高地吊起了挑衅的笑意：“啧，还差得远呢。”

　　完成练习后正打算重新排队的小学弟眯起眼睛盯着在地上弹跳的篮球，懒洋洋地走到楼靖面前，迎着对方背后气势汹汹的声援团的目光，问：“怎么？学长们是要来教我们投三分球吗？”

　　高大结实的学长们一个个都单手抱着篮球，高贵又冷艳地用鼻子哼了一声，全由踢馆团先锋代表发言：“小鬼，首先你得把你那糟糕的罚球练好。”

　　小学弟不置可否地抬眸望了一眼楼靖，突然身手敏捷地夺下距离他最近的学长手里的篮球，身体向后一仰，跳起来把球投了出去。从抢球到投篮都安静迅速得让人后颈一麻的跳投三分，却没能如惯例的剧情安排一样顺利投进，而是成了一个三不沾的投球。

　　然而，这个失败的跳投所张狂开来的气焰，在楼靖那个完美无瑕的原地三分面前，也是毫不逊色的。

　　“最近开始学篮球时就听老师说过，跳投三分难度很大。我一直都想试一试这招。果然很难嘛。”说话之人的语气却没有半分知难而退的泄气。这几句话入了楼靖他们耳朵里，听起来倒像是字字带刺的嚣张。

　　妈个鸡！老子和这个狂妄自大的臭小鬼势不两立！

　　当天，B校篮球队和新晋男神对决的场景被围观群众拍了下来，放上校园BBS。不过，网友们对这个事件的反应由最初的“男生PK女生之口水战”逐渐演变为“腐女们的CP战”，有心人还把楼靖与小学弟相对而立的照片PS一番，在水区开了一个新帖子：相爱？相杀？还是相爱相杀？

　　“卧槽卧槽卧槽！你们的脑回路都是什么鬼啊！！相杀才是我们的宿命，哪里来的爱！！！”瞪着电脑屏幕上的热门帖子，身为主角之一的楼靖怒出一团火，连鼻孔里喷出来的气息都带着火药味。

　　被不停拍桌的楼靖震得鼠标都握不稳的小妹子微微一笑：“哥，你觉得你们谁攻谁受？”

　　自从楼宁成为腐女一员后就深受其害的楼靖警惕又机灵地回道：“我整个人都笔直笔直的，谈什么攻受。”

　　没头脑的哥哥变得如此机智，妹子我真的很苦恼啊。楼宁叹了一口气，收起开玩笑的心思，认真道：“你现在也成了红遍B校的风云人物，虽然是以捆绑CP的方式出名。满意了吗？”

　　“谁他娘要用这种狗屁方式成为校园传说啊！”楼靖咬牙切齿，“赌上男子汉的尊严！坚决不向强敌低头！势必夺回B校男神的宝座！”

　　于是，来自于楼靖的单方面挑衅仍在以天为时间单位不断出现。小学弟倒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从容地迎战。男神的王冠依旧被小学弟稳稳当当地戴在头上，而楼靖事倍功半的挑战只是在校园BBS的CP楼上增添了新的教材而已。

　　直到楼靖遇见自己心仪的女神，直到楼靖得知要接近女神必须先从护花使者手里赢下一盘网球赛，直到楼靖不要脸地丢掉节操跑去找小学弟拜师学艺，这对红极一时的相爱相杀CP的粉们才纷纷含泪毕业，只留下一群死不瞑目的人留守在CP楼里等待发糖的日子。

　　为了爱情从篮球转攻网球的楼靖才是最想吃糖的人。他只觉得饱受训练煎熬的自己真是苦不堪言，偶尔有汗水顺着鼻梁流到嘴里，也是又咸又苦的味道。在篮球领域发光发热的楼靖以为，体育运动大同小异，跳槽是分分钟能搞定的事情。

　　可是，重复不断的练习挥拍、提升体能等魔鬼训练训得他一点信心都没有了：“以这种龟速，我什么时候才能和别人打比赛啊？”

　　“如果坚持不下去，你就放弃吧。”荣升为小教练的小学弟抓了抓球拍，将挥汗如雨的楼靖丢在休息区里，独自一人继续训练。

　　不服输的楼靖试图反驳他，但喉咙干涩得只能猛罐运动饮料来解渴，身体疲倦得只能坐在长椅上喘气，精神匮乏得只能任由各种各样的丧气话充斥于脑海。虽然总是被妹妹嘲笑自己是少年漫里没头脑的热血男主角，但是，他现在没办法如同男主角一样中了激将法就燃烧着信念重新站起来。

　　或许是艰苦枯燥的训练所训出来的汗水，早就把他体内的一腔热血浇灭了，此时此刻也只能无助地发出被冷水兜头淋下而冒出白烟来的嘶嘶声。

　　十年热血，难敌一朝饮冰之寒。

　　捶了捶酸痛的小腿，楼靖抓起毛巾抹了把汗，决定今天暂时先提早结束练习，回家歇一歇。他慢吞吞地走向练习场，打算和小教练说一声，心想着，到时候不管对方冷嘲热讽还是强硬驳回，都坚决要缓一缓。反正，他学网球只是为了追女孩，没必要这么拼命，不是吗？

　　穿着蓝白色网球服的少年正在专心致志地对着墙壁练习打球。楼靖站在他身后，听着网球与墙壁的撞击声，听着球鞋与地面的摩擦声，觉得自己从训练开始就没正常过的心跳也跟着这些声音忽上忽下，令人忐忑不安。

　　当这个小鬼成为自己的教练之后，楼靖时常抱怨着完全不懂得尊重学长的小学弟将那句“从明天开始，就由我这个比教练更厉害更认真更耐心更帅的学弟，来教你网球”的戏言贯彻得太实在了。然而，论及训练量，他这个新手的锻炼计划，根本比不过小教练的个人练习方案。

　　挥拍练习、发球练习、接发球练习、个人必杀技训练摸索、体能特训、专项强化、战术制定……或许还有一些楼靖并未见识到的网球训练项目。而那个人，每天都能将所有枯燥乏味的练习坚持下来，就像是普通人每天都必须喝水吃饭一样。

　　“有事吗？”被身后饱含探究意味的目光注视良久，结束一组训练后，少年便收拍询问。

　　犹豫了一下，楼靖还是坦诚地问道：“你……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少年挑了挑眉，伸手将头上的帽子抓下来，拨了拨汗湿的头发，好一会才反问道：“学长又为什么想放弃？”瞧见对方有点恼羞成怒的表情，他摇摇头，又把帽子戴回去，“不过是兴趣爱好而已，不过是消磨时间而已，不过是追女孩的手段而已……就算放弃也没关系。”

　　“又不是什么人生大事，何必这么拼命努力？学长是这样想的吧？”

　　楼靖讪讪地闭嘴。他没有进军职网的志向，也不会像运动漫的男主角那样说出“我最喜欢网球”“打网球太有趣了”之类的名台词，网球于他而言，确实就是消磨时间的兴趣爱好、追求女孩的有力手段罢了。

　　“即使现在丢下了，以后还能再捡起来，因为这根本不是什么仅此一次的人生大事，没必要让自己这么辛苦。”少年将帽子拉正，帽檐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有个笨蛋跟我说，如果因为怕苦怕累而离开球场的话，就会觉得自己失去继续站在这里的资格。”

　　他抬起球拍，微微上挑指向不远处的楼靖：“我，想要一直站在这个球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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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毕业快乐了，可以爬上来更文。
高三狗们是不是正在选大学填志愿来着？咳，我觉得就像这篇故事里，楼靖和小教练的对话一样，为了兴趣爱好也好，为了追求爱情也好，为了人生信念也好，都没关系。最重要的是，选择之后就要有“我想要一直站在这个球场上”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