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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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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着脸蛋,房间里就剩下我。以前的房间,为什么现在这般冷清,哈,我甚至开始自怜自艾了。原本生活没有盼头如此难受。老爹说,我这么一个人渣,人长得不赖,高中当混混居然也考得上大学,毕业后还进了本地那么好的企业,真是老天瞎了眼。想当年他是多么如何努力才有今天的成就。他说,如果我不好好工作,整天动些歪脑筋,就算老天不动手,他也会叫上他一帮老哥们儿来收拾我。当然,老爹说这些的时候笑得嘴巴都没合拢。看来老天压根儿就没瞎了眼,他一直看着我,让我先享享人间的温暖,再让我体会切肤的疼痛。这疼痛宛如刻在身上的刺青,鲜血绕过妖艳的图案让人异常的清醒和绝望,而不可更改,除非。除非用更加深厚的力度,在原本的伤疤图案上刻上另一种完全颠覆的白。我怕痛,所以。所以我只能胆小而耻辱的面对裸露在身上的伤疤,任何矫情的希望和假如都无效。而我还得继续无耻的在人前装成没事人一样,照旧跟办公室的女生们打情骂俏,引得其他男同事的排挤和嫉妒,一边还要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挤出一个笑脸说没事,然后镜子里的那个自己小心翼翼的以为自己是正常人,从来不曾有过那个刺青。
林旋走过来说,哟,小哥,今天又在耍酷呢。最近工作容易走神,在林旋她们眼中假后的我平添了一分忧郁的成熟。我说,哪里,我只不过刚才在想事情。想什么?她十分好奇。微微还有些期待。稍微懂幽默的人,会在这个恰当的时候说,想你。可惜我不是。我清楚地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样的人,起码我不应该再牵扯别人陷进我这个无底洞。想我妈妈的红烧回锅肉。我抬头看她,说得十分渴望真切,眼睛都很红了就差眼泪掉下来了。她过来抚我的后背,“好啦好啦,姐姐我中午请你吃饭,饭前得先帮我把这个信用证审核一遍,奶奶我在你请假那几天瞅得我眼睛都快瞎了,哦还有”,她慎重的递给我一摞资料,“这是刚才经理让我交给你的,”她鬼灵精怪的眨眨眼,伸出手掌,比比手指,“这可是笔大买卖,500万,对方主动让我们代理明年春季产品的海外进出口贸易,让我们起草代理合同,经理还指名让你代表公司与对方谈妥签订。”嘿,这下我急了,我又不是业务员,就负责内勤,在公司里制单查错的,人本来就呆,现在又撞了个窟窿,IQ就更别提了,又不会向成哥那么能讲会喝的,(成哥是我们公司的首席业务员,公司一年百分之五十的生意都是他和客户在酒桌上谈成的。大家都很佩服巴结他,谁叫剩下的五个业务员合起来才够他一个人的份,而我们这些整天坐在公司制单的人更不用说,都指望着他吃饭呢,尽管年纪轻轻,他就在这个小范围内当上了老大。对于他的要求,我们是随叫随到,风雨无阻。)你说放着这么一个人才不用,让我去谈?我一个纰漏,人家还不把我扔监狱往死里蹲。如林旋不可置信的表情,我的头抖得像筛糠。她学起老鸨的样子,插着腰,用食指死命的点我的太阳穴,“你傻呀,这单子要是做成了,我们一年的业务做出来了,到时候成哥的位置还不是你来坐,到时候你要什么有什么。”我一边揉痛处,一边带着哭腔说,“姐姐呀,要是我这单子没做成,到时候全公司的劳动人民不是恨死我,把我往死里挤兑,就像你刚刚,”我被她立刻瞟来的杀气噎着了,“到时候我不还得背包走人?”林旋仇恨的说,“谢地,你别给我狡辩了,你要是不谈或是不好好谈,你就不是我心中英俊机智的谢地。”她说完就甩了新烫的大婶型大波浪头发,留给我一个往经理办公室的背影。
我再次揉揉我的太阳穴,这经理平时和包拯包大人一样对员工一视同仁,大公无私;但是只要林旋这小妮子在他面前说一句话,要咋办他就咋办。有时会想,他俩是啥关系,当然不是清洁大婶们想成那么普遍公司里不入流的关系。果然,经理在5分钟之后出来,并召回了所有在外跑业务的员工,十分洪亮的宣布,我谢地在今后的两个月内将带领大家进入一个新的辉煌时代,大家都好好协助,连成哥都成了我的助手。搞得像新一任总统就职演说一样。我的天。
其实在林旋跟我说的时候我就猜到了,但是不敢相信。一般人好像不会在突然挨了一嘴巴子还跟没事儿人一样跟打他的那位继续谈生意吧?我是不是稍微低估华领啦?可以在被同为男人的我告白后毫发无伤的坐在我对面看我起草的合同?
“恩,没有问题,愿我们合作愉快。”他起身伸出右手,我跟着起身,与他握手,“华总如果还有什么新的想法请派人通知,我们核定后会立刻修改。”我看到身边的成哥眼中露出惊讶的表情,大概是没猜到我这样的人也会有如此精英的一面吧。在众人面前,我和他像两个初次见面只为利益才会与人交道相处的合格商人一样,尊敬吹捧,假如心在睡眠中,没了希望,又怎么会有失望呢,他的表现,我的表现,如今的我们真是可喜可悲啊。
我关上了我今天扬起的最后一个嘴角,饭桌上何必要那么假呢。公司所有姐妹都在想尽办法问他的电话号码包括林旋,因为上次伤好后她见到我时我说我那个手机不小被公交小偷给扒了,成哥和山东老乡老朱拼酒,一口一个兄弟,相见恨晚。我,起身离席,关上了今天扬起的最后一个嘴角。公司的朋友都露出真本性,我又何苦坐在这里束手束脚为难自己。
谢。他也起了身,喊住了我。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他说。姐妹们都在比较指甲花形,成哥和老朱依旧在拼酒,经理在给林旋碗里夹菜。为什么这一切看得这么平常,而又这么诡异。如同幻觉。可他站着,隔着桌子我能看到他眼里是站着的我。我点头,好。
谢,我们不能到达未来,所以我们不能知道未来的结局到底是好是坏,可是,你看,把你留在深圳,我会感到心慌。他说这个的时候,我们正在马路上吹风,橙黄色的灯光打在他的半张脸上,坚硬而棱角分明,没有笑容也没有悲伤,很安静的陈述一件事,风把他额上的一缕头发吹得老高,而我却为这张脸动容。真的,像是一颗抛出去老久反复在旷野弹起滚动最后静止的球,从来不再有任何希望,最后居然有了回应,又接到手上了。我很清楚地知道我的舌尖尝到了眼泪的苦涩。他抚起我的脸,吻了流到我嘴角的眼泪,毫不避讳。是的,我当着他的面哭了,他当着路人的面吻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