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情覆水难收》周紫陌

61、 情劫（1）

　　雨水节奏性的拍打着窗户，继而凝结在琉璃面上，汇聚成滴速度的流下来，我一个人拿着一本妇婴杂志可却无心顾及，不时朝烟雨朦胧的外面看去，即使身上搭着一层柔软厚重的毯子，但还是会觉得稍有凉意，直到门被轻轻打开，我才露出会心的笑容。

　　“你回来啦，你...还好吧？”我久久的注视着不远处用毛巾擦拭头发的孟凡，话语间隐约多了陌生。

　　“傻瓜，我能有什么事啊。今天在家都干什么了？”他还是一如既往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搂过我单薄的肩，温暖的亮眸总会使我安静。

　　“今天...是陆姗姗的葬礼，可我，你知道的，并不是我不想去，只是...”

　　“没关系的，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当然不能参加，况且这种事对孩子不好，多少也是有秽气的，我相信姗姗不会在意的。”你呢？你会在意吗？

　　“嗯，谢谢你的体谅。”

　　“你这个蠢女人，不是说了吗，不要跟我不厌其烦的说着什么谢谢，这样会让我觉得没有安全感，仿佛在暗示我现在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

　　“对不起，我...”

　　“停！从现在开始什么“谢谢”，“对不起”等等这些所谓礼貌用语通通都不许说，否则...”孟凡打量着我，慢慢眯起眼睛，让我稍有不安，心里想着这个家伙一定又在打着坏主意。

　　“否则怎样？”

　　“为了孩子着想，如果这段非常时期你不听话，我就不带你出去玩了。”

　　“孟凡！你想闷死我啊？以为这样就会关的住我吗？”我，真的还像以前那么爱玩吗？经历了这么多，初见的我还在吗？

　　“那你就乖乖的听话哦，是吧宝宝？”看来孟凡现在时不时轻抚一下我的小腹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凡，你...姗姗的死，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要摘掉姗姗的氧气？我知道不是因为你恨她曾经对我做过什么。”我真的渴望这个答案，哪怕是你的一句谎言。

　　“没什么，反正她...也注定要离开这个世界，早晚已经不重要了。梦梦，不要想这些了，我陪你去休息。”他的眼神中写了躲避，孟凡，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对于陆姗姗的死你只字不提，真的只是怕伤害到我吗？

　　在关上房门的那一瞬间，孟凡回眸的眼角流转着说不明的苦泪。

　　“她还有救吗？时间还剩多少？”孟凡眼睛直直的盯着面前床上静静的只靠氧气生存的人，左手不自觉摁压着太阳穴。

　　“如果照现在这样应该还能坚持...”

　　“坚持什么？你这个骗子，其实她已经死了对不对？”孟凡的右手青筋暴裸在外面，清晰可见，眼内的血丝像裂纹看着令人心酸。一把揪起主治医生敞开的领口，瘦弱的医生不禁打了一下寒颤。

　　“不，不是的，其实她还没有...”

　　“你可真不愧是一名称职的好医生，你的良心已经被狗/吃了吗？既然你不懂那就由我来告诉你，过来！”孟凡将他拽到了陆姗姗的床边，突然掀开了盖在她身上毫无温度的被子，露出陆姗姗死灰般的腿。

　　“她的脚底已经出现了尸斑，证明她早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而氧气也是只进不出，如果不是今早我发现不对劲你们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医生被孟凡重重的撕扯到了地上，他扶了扶自己快要跌落的眼镜，站起来定了定身子。

　　“孟先生，你不要激动，你听我说，这一切真的跟我们医院无关，真的跟我们没关系啊！”

　　“这些话你还是留到法庭上跟法官说吧，我没空听你说这些。你们现在就安心的等着法院送来的传票吧！”

　　“孟先生等一下，其实...其实这一切都是陆小姐安排的。”孟凡停下了脚步，不敢相信的看着病床上斑白的尸体。

　　“你再说一遍！不可能的，这绝对不可能！你撒谎！你是想逃脱罪责才故意这么说的对吧？”

　　“我没必要骗你，要不是因为你过于激动要起诉医院，说什么我都不会说的，这是这位小姐的遗愿，她...从住进医院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才拜托院方尽量拖后公布她去世的消息，尤其是对你。”

　　“不可能，不会的，姗姗不会这么做的，你撒谎！出去，你出去！”

　　“孟先生，那你...”

　　“我说了叫你出去，滚！”

　　医生示意身旁的护士，轻轻的带上了门，空荡荡的房间里快被吞噬，孟凡回过头远远的凝视着病床上那个已经逝去的灵魂，慢慢走到她的身边。

　　“姗姗，为什么这么做？你快点醒过来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淘气了，呵呵，别再装了姗姗，我...这个游戏我不想再玩了，我认输可以吗？惩罚由你定，我只希望你现在立马给我醒过来，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病床上的人还是一动不动，孟凡的话不起丝毫的作用，依旧那样面色铁青，微薄唇瓣因干裂露出道道红痕，却没有半点血色，什么都是静止的，诺大的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下孟凡一个人在虚幻中上演。

　　孟凡还是向往日一样伸出像是对妹妹疼爱般的手，这一次却少了尴尬，来回抚摸着这张冰冷僵硬的脸，却又突然微微的冲她笑着，就如初见时那样美好，可是那个整天吵他的女孩子去哪儿了呢？

　　“姗姗，谢谢你这辈子这么爱我，可是如果有来生，就再也不要选择遇到我！你那么爱美，我知道你一定不希望让我看到你尸斑累累的样子，来，我这就带你回家。”

　　弓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取下了挂在陆姗姗鼻梁上方的氧气罩，每一个动作都是那样小心，像是生怕吵到了正在熟睡的人。孟凡再一次面无表情的看着已经身处不同世界的陆姗姗，同一个时刻，却早已是换了不同的人间，昔日的场景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如同昨日，伴随着记忆一次次袭来，孟凡再也控制不住，在那一瞬间失声痛哭起来，半捂着面庞，一步踉跄蜷缩在病床边，紧紧地握住银白色的铁杆，不想接受但不得不面对的事实，姗姗真的离开了，这一次不再是他为了甩开她，而是她太累了，放弃了他！

　　“姗姗，你曾无数次问我，孟凡，你爱过姗姗吗？我...我不是不爱你，只是...只是我已经有梦梦了，这些年来，我也在说服自己不能忘记自己最爱的是梦梦，不是交易的陆姗姗，可是我不是死人，我有感情，你做的一切我又怎么能不动容？你跟我在一起之后过的第一次生日，我们看的第一场电影，偷偷上了半个月的烹饪课，第一次为我做的饭菜...你对我做过太多人生中的第一次，可我却什么都没有给过你。于是你就惩罚我要我下半辈子注定活在亏欠与失去你的无尽深渊之中，呵呵，那好，如果是这样我答应你，我会让自己今生都活在对你的愧疚中，不让自己好过一天！”

　　孟凡托起陆姗姗僵硬的后背，慢慢抱起瘦骨嶙峋的她，每走一步失控的泪水都会夺出眼眶，一滴滴散落在怀中灵魂的尸体上，绽放出一朵朵娇艳冰冷的泪花，每一滴都是为她而流，每一步都道不出失去她是什么滋味。

　　做完最后的仪式，孟凡看着一身淡雅连衣裙的陆姗姗被放在百花丛中，经过化妆师的装扮看不出一点苍白，反而对了几分润红，可却是那样的不协调，本不该出现的颜色无辜的增加到了脸上，头发散落在两边，被工作人员推进了火化室，越来越远，直到那团火闪耀在孟凡的面前。

　　“施允杰，你这个呆瓜，我喜欢你，被我喜欢上是不是很开心呀，所以你休想甩开我。”

　　泪水充释着孟凡的眼眶，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曾经总喜欢对他大呼小叫的陆姗姗，每一次看见他，她总是笑的那样甜，不知所以的笑，仅有的幻觉在火化室大门关闭的那一瞬间也消失不见了...

　　“姗姗，别走，别走...”

　　你真的像你心中所想那样那么爱你身边的人吗？当失去之前谁都不知道谁对谁而言有那么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