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威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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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缜这一仗似乎打得不怎么容易，有一日匈奴的营地后退了十几里，第二日又前进了一些，如此僵持旷日持久。终于有一天我被押到阵前，匈奴的一个将领用剑尖指着我的颈项大声威胁汉军，我听见这个蛮人得意而刺耳的声音觉得匈奴果然是卑鄙无耻令人生厌。
尽管匈奴抓我意在牵制汉军，但是刘缜似乎并没有因为我的安危而束手束脚，反而是在高地势处挥军直下。汉军的暗红旗帜长驱直入匈奴中军，倒是把稳坐帐中的呼韩邪给逼了出来。他神色自若从容悠闲地缓缓驱着马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战争刚开始，一片震耳欲聋的嘶喊声让人根本无从分辨。但我还是能清楚听到他居高临下的薄唇淡淡吐出了几个字，大约是匈奴语吧，我听不懂因此并不动作，于是他又用汉话重复了一遍：“带她回去。”
刚牵起缰绳马蹄抬起还没落下，又是快速说了一句匈奴语，还有四个汉字飘来：“保护好她。”这句话他是对我说的，轻，却极有威严。
尽管明知呼韩邪保护我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手上多一个谈判的砝码，但是心底还是有一道暖流流过。我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他已经快马扬鞭替代了指挥官的位置，身后负责看住我的两个士兵推了一下我的肩膀，我踉跄着被迫转过了头。指甲深深地戳进手掌心，我咬着唇低头冥思，烟尘四起，身影凌乱，隔得太远就看不清人，因为早就在汉军刚冲下来时就被转移到后方，身边偏生还包围的都是匈奴人，呼救与自救实在是无从谈起。
乖乖地回到帐中，我告诉自己得沉住气，出逃之事必须一击即中，蔡琰啊蔡琰，你要相信刘缜和二弟，要等得起。后来听说那一仗匈奴也并没有吃亏，呼韩邪上场之后匈奴气势大振，被汉军冲散的阵势又渐渐聚拢，总之这战争互有输赢，谁也没有办法在短期内了结。
后来我又被拉上阵一次，那一次我被绑了押到阵营最前面，呼韩邪看着我被推了一个踉跄微微皱眉，挥手命令士兵松开我。我还没来得及高兴、盘算，一名弓箭手立在马上箭尖就稳稳地对准了我的侧颈，甚至呼韩邪随后亲自夺过那把弓，懒洋洋的声音很是响亮：“怎么样，刘缜？我用你未婚妻的一条命换你一份和解，你说值是不值？”
刘缜低着头，眉目看不清楚，我心里不安极了，眼神焦急地搜寻：怎么作为骁骑营副营长的二弟、此次战争的先锋竟然不在刘缜身边？另一边，我知道刘缜为难心里也是难过极了，堂堂皇子怎可如此轻易被戎狄威胁？脑子里转过万千思绪，我咬了咬牙狠下心甩开脚丫子便冲着刘缜狂奔而去，便跑着大串的泪珠便滚滚而下，涩得人面颊生疼。
一支羽箭堪堪擦着鬓发重重钉在我前面的地上，生生阻住了我的脚步。刘缜低垂的脸忽然抬起，倏地举起右手：“收兵！”冷冷的不带任何温度，放佛要将我遗弃在原地任我冻死。可是等到他身侧的人都勒马转身，他却对我缓缓点头、做了一个口型，即便看不清我也知道他想说些什么，我哭得满面水痕，我信任他，我会继续等他。
身后马蹄声“嘚嘚”，“不要管我！”我忍住胸腔里的酸涩，声嘶力竭地冲着那个远去的背影哀求，腿一软，还没来得及落地身子就猛地被人扭住，然后失去重力被人随意提起扔到马上。脸朝下趴在马背上的姿势格外羞辱，而马奔腾起来的时候肚子就一下下收到撞击，整个人随之上下颠簸，肠胃更是被颠得快要从嘴巴里抛出来。要不是马背上还有一个人用手毫不温柔地捏住我的肩膀以固定我的身体，我恐怕就会坠马而亡。不用看我也能知道马背上的另一个人是谁，那肃杀一切的怒气只有王者才会发出。
“你找死？！”他狠狠地问，语气却是肯定的。
是，我就是刻意寻死，否则只要刘缜顾念了我一分，朝中另外几个皇子的幕僚便会添油加醋地攻击刘缜，到时候倒霉的不仅是他，江山受损皇室受辱更有我蔡氏一族作陪。但若是我为了保全大局舍了自己，皇帝或许不仅不会降罪，大约反倒要赐下无数身后荣光，我又何乐而不为。该牺牲的时候，便不能成为男人的负担。从古至今的好女子哪个不是如此？西施也好，孝武思先皇后也好，莫不如是。为刘缜为蔡氏满门而死，我心甘情愿。
“为了他去死，你可知不值？！”呼韩邪压抑着怒气，几乎可以算作在我头顶上方低吼了，我知道自己破坏了呼韩邪的计划惹得他雷霆大怒，像他这样的天之骄子本来就是不由得别人违抗他的意志的，“你说话！”
我浑身身子骨都要被马儿震得散架，更何况他的手指随着这一生低吼更深地恰进我的肉里，我实在没有力气回应他、回怼他，也无话可说，干脆闭上了眼任由他发泄。
肩膀上的力道倏忽一松，腰间贴上两只大掌，接触的地方即便隔了好几层衣衫皮肤也立时滚烫，我一凛，赶紧扭了身子想避开他。可男女之间实力悬殊，呼韩邪稍一用力我便被扶正在马上坐好，甚至视线旋转头晕目眩间，他已霸道地将我的身子往后倾靠在他的胸膛。我此时脑子清醒反应极快，便拼了命地挣扎，谁料呼韩邪两手一松从我的腰间撤去，反倒夹紧马肚子大喝道：“驾！”马儿更是突然加速如箭离弦直冲向前。我失了平衡惊呼一声，上半身身不由己地往后倒去，端正地落到呼韩邪充满阳刚气息的温热怀抱。
“怎么，刚才不还是贞洁烈女，现在却对着我投怀送抱了？”他似乎满意了，轻笑着重新伸出胳膊来环住我的腰，男性身体让我僵在那里不能动弹——我羞恨不已，就连刘缜也从来不曾与我这样亲密。“学乖了就好。”呼韩邪满意地吹了一下口哨，顺带收了收缰绳，与我分开了些距离，速度也明显降下来了
害怕与呼韩邪再有亲密的接触，我不敢挣扎，可我也不能容忍他人肆意诋毁我的爱人，于是只能强装淡定，倔强地用口舌与他对抗，“刘缜不是薄情冷心所以不来救我，天下为重，小爱为轻。我为他做什么都值得。”风声狂肆地呼啸，韩邪的沉默和不以为然愈加明显，我竟渐渐有些紧张。半晌，他才淡淡说：“真的为你好，便不会让你身处险境。”
我张了张口刚要再辩驳一二，呼韩邪却已经猛地勒马，马儿长鸣一声抬起前蹄，整个人的心都被提到嗓子眼。背重重撞上身后那堵肉墙，接着毫无准备地身子直往前倾，那一刻对于在深闺里长大的我来说，极其惊险，但不知为何，心里却并不如何害怕。当时的我只以为自己是在战争的磨砺中变得勇敢，却不知道完全不是我想的那回事，虽然还不曾好好相处，但好像就是知道只要身后那人在，就会有一双手会在最紧要的时候托住我，就是知道呼韩邪那样的人不会弃我于不顾。
可是后来，他到底是不顾我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威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