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绝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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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逃那晚王帐那边的戒备特别森严。已经旬余未有战争，匈奴伤员的伤口都已经好得七七八八，我担心再不实施计划怕守卫会变得严密，离开更不容易，便趁所有人都在注意王帐的时候，借口在后营安置伤员的帐子附近散步，实则偷偷溜到与王帐反方向的马厩去了。一路上见到巡逻的士兵，我也泰然自若地打了招呼，因为最近常常在营地转悠帮忙的缘故，没有引起半点怀疑。
在长安时刘缜曾带我在郊外马场骑过两次马，近来我也假意好奇跟韩延打探了相马、驯马的技巧——他似乎对驯马有种特别的钟情，于是循着记忆轻柔地梳理了一匹马的毛发，喂它吃了点草料，解开缰绳的时候甚至我还冲它特别期待地笑了笑。
谁想，我刚要跨上它的背这匹马便突然躁动了起来，四蹄不停地笃笃敲击地面，口中长啸不已。一击不中，想要再偷偷溜回去已经是不可能，马厩外明亮如炬，我忍着被马蹄踩破相的风险，蹲在马厩深处想了一会，最后还是乖乖站了起来，揉了揉腿肚子苦笑着走出去，叹了口气对围成一圈蓄势待发的士兵道：“是我，不要捆我，我会配合你们的。”
士兵们见是我，纷纷放松了神情，一个懂些汉语的士兵向其他人解释了一通，交流两句冲我点了点头。被身后四个士兵的眼神“押”回自己帐中的时候，我正好看见韩延和一个披着黑色披风的男子走出王帐。那黑衣男子将帽檐压得很低，也不与韩延打招呼便离开，脚步匆匆。火盆里烈焰熊熊，映得帐前一片亮如白昼，韩延和身边的士兵说了一句什么，忽然一抬头，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一下扫到我的脸上，不知何故竟然微微色变，有些慌忙急促地掉头往背对着我的方向急急离开。
韩延走过一个个支在帐子前的火盆，身影明暗交替。我看着韩延一会儿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一会儿好像镀了光似的轮廓心里慌得厉害，目光闪躲不知该往何处安放。就在这时，余光瞥见那黑衣男子跑也似的脚步凝滞下来，突然地就回过脸向我望了一眼。即便是电石火光的瞬间，即便只是余光的无意扫过，即便他的帽子遮住了他的眼睛和眉毛，即便不远处的火炬和空中明月只是将他清峻的下半边侧脸照得清晰。
但我还是一眼认出他——
那人只是一瞥，却包含太多。深情的，愧疚的，挣扎的，渴慕的，与我的因为震惊而抬起的眼神猛然相撞就立即躲闪。
刘缜，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脑海一片空白，心里蓦然间塌了一片，好像突然被抽离开所有的信念与力气，我双腿无力一下子瘫软倒地，双手撑住地面的那一刹那，粗粝的砂石狠狠地摩擦了手掌，划过一阵尖锐的疼痛。
韩延的衣角扫到了我的脸上，他跟押送我回来的匈奴士兵聊了几句，又开口同我说话，而我如遭雷击恍若未觉。他只好俯下身，压抑着喉间的怒气，一字一顿道：“蔡琰，我教你驯服野马的方法不是用来帮你逃跑的。你倒好，还懂得举一反三，把骗人也学会了。”
我好像脑子里千头万绪一时间几乎要爆炸开，心底却又空落落的，好像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在想。韩延的话从耳边飘过，一字字听得清晰，又好像毫无意义。
我只失了魂一样安静地坐在那里，眼睁睁看着刘缜匆匆转过去，渐行渐远。直到他的身影就要被夜色墨染，我终于醒了过来，大颗大颗的泪珠往下掉，我冲着刘缜离开的方向大声呼唤：“刘缜是你吗？！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带我走！你回头呀，你回头看我一眼！我求求你，只要一眼，你就会看到我是你的琰儿呀！”我喊得那样撕心裂肺，似乎连胸腔里的血液都要从喉间涌出一样，但那个黑衣男子只是身形一顿，萎靡了几分，并没有再回头。
“我真的是你的琰儿……”声音里已经带了浓重的哭腔，我以为刘缜停足便是要回来救我了，心中一急更是要呕出来，强压下去不适作最后一搏，声音里不由自主地夹杂着绝望和哀怒：“刘缜你回头看看我！”可是刘缜反倒抬了脚步，稳稳地继续向着他的目的地前进了。
我哭得更加厉害，甚至忍不住弓起身子干呕连连。众目睽睽之下，鼻涕和眼泪毫无节制地流下来，也不愿意擦拭，只想这样放任自己悲伤。从来不曾如此难过，心痛到整个人都只能蜷缩起来伏在地上，可是疼痛不仅没有丝毫减轻，反倒更加真切。
“为什么…”哭了好一会，最初的伤痛过去，脑子恢复运作：我想不通，为什么刘缜竟然会不要我了，以我对他的了解，即便是海誓山盟都成过眼云烟，他至少不忍心让我一个人被囚禁在这个虎狼之地，忍受这一切的格格不入。我的哭声低下去，可是口中重又呢喃起来刘缜的名字。理智回归，回想起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可怜丢人到极处，此时此刻，我不想被任何人打扰，不想被任何人看见更不想被任何人安慰。
可偏偏就是有那么一个人不仅伸出手扳起我的脸迫使我的狼狈暴露在一片火光之中，还要出言相逼。“闭嘴！”我听得见韩延牙齿碰撞的声音，下一刻韩延的另一只手也伸过来，下巴猛地被捏得死死的。我恨意满满地把脸犟过一个弧度，还没保持到一眨眼的时间就被他又掰回来。
我终于看见韩延紧蹙的剑眉和挺拔的鼻梁，刚刚他一直任由我哭，也不见得如何在意，反倒是在看笑话吧，不过这笑话太长让他这会儿终究是烦了。我忍不住冷哼一声，虽然明知道自己现在真是要多难堪有多难堪，无论做什么表情都只有被人看好戏的份儿，但是还是昂着头跟他直直对视，把所有不解、愤怒倾头发泄到他身上：“我喊我未婚夫的名讳与你何干！”
韩延是真的恼怒了，不等我张口反唇讥笑，忽然便把固定着我下巴的手滑到了我颈后，稍一用力我的脑袋便身不由己地前倾，而他的脸也抓准了时机凑上来，我脑中一空而后警铃大作，刚要做出反应，一双滚烫的唇已经狠狠贴上我的，用力斯磨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绝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