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春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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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时光怎样变更，年岁如何摧枯拉朽，倪梦仍旧能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见顾西洲的情景。
彼时陈秀清带着十二岁的倪梦局促不安地坐在宽大柔软的真皮沙发上，沙发前的茶几上有两杯热烟袅袅的茶。
对面坐着四十多岁的顾和，常年的军旅生活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刚毅严肃，轮廓分明的脸上却带有几分歉意与不忍。
将手中的茶杯往茶几上一放，似是下了决定般，顾和抬起头对陈秀清说：“松北他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了，之所以没有通知你们，是他在这边六年前就结婚了。”
倪梦懵懵懂懂地知道，倪松北死了，而且在很早之前就不要她们了。
她抬头看着母亲陈秀清，而陈秀清脸上的表情直到她感同身受过才明白，那是怎样的一种心痛。
陈秀清自言自语地说道：“我来就是想告诉他，爹死了，等了他四五天一直都没有回来，就把爹给葬了。就剩下我们娘俩，办丧事时手头的钱都花完了，没法子就找到六年前寄回东西的单子上的地址找来了。”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顾西洲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少年稚气的脸上带着微笑和狗嬉闹着进来。
陈佳妮曾经无数次追问倪梦怎么会喜欢顾西洲，倪梦总是沉默地摇了摇头。而后脑海中总会浮现那个场景，漂亮的男孩和狗嬉闹着着，注意到客厅里有人，抬起头来笑容惬意而舒服。
未来倪梦在走投无路，无数次想要放弃的时候，每当想起那个笑就有了坚持下去的力量。
她想，大概第一次见到顾西洲的时候，他就刻入了她的骨子里，变成了身体的一部分，丢不掉，弃不了。
顾和对顾西洲训斥到：“有客人在呢，成什么样子，过来。”
顾西洲撇了撇嘴角，听话地走过去，礼貌地叫了声阿姨。抬首之际注意到陈秀清身边的倪梦，在大人们看不到的方向冷漠地看了倪梦一眼。
倪梦局促不安地拽着衣角，向陈秀清的身后靠去。
大人都没有注意两个孩子之间的互动，客厅里一时只有陈秀清的啜泣声，过了会，顾和清了清嗓子，对陈秀清温和地说道：“我常年不着家，只有我儿子顾西洲在，正好想找个人来照顾他。你要是不介意可以留在这里帮忙照顾么？”
话音刚落，顾西洲不满地说道：“我不需要别人照顾！”
顾和扯了扯顾西洲，对陈秀清略带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孩子不懂事，我也不放心。正好两个孩子年纪差不多，可以一起玩，工资好商量。”
陈秀清感激道：“谢谢，只要让我们娘俩有个可以呆的地方就好了。”
顾和笑着说:“既然这样，那你们就留下来吧。”
倪梦跟在陈秀清的后面，与顾西洲擦肩而过时，顾西洲用只有倪梦才听得的声音说了句：“小村姑。”
苍穹拉下黑幕，夏季燥热的气息使得知了也发出了抗议。不过这并不影响坐在餐厅的人，晚饭在场面还算平和的情况下结束。
顾和因为军区有事，不得不连夜赶回去。在走之前，把倪梦房间安排在三楼，只有两个房间的三楼，有顾西洲的三楼。
倪梦进了顾西洲所在的中学，比顾西洲低两个年级，在初一2班。
倪梦第一天上学时，是在学校的前一个路口下的车。在此之前，顾西洲曾皱着他那双好看的眉，冷冰冰地对倪梦说：“在学校里，希望不要有任何有关于我和你的传闻，见着面也不能打招呼。总而言之，学校里我们是完全的陌生人，以后上课你都要在这里下车，放学后在这里等着。”
她失望地想着，原来他是这么的讨厌我呀。看着街边的行色匆匆的人群，突然又开心地想到，至少我们是住在一起的呀，这样每天都可以见到面，偶尔可以聊聊天，只要自己乖乖的，他总会喜欢自己的。
倪梦被班主任安排在靠窗的位置，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学校的篮球场。她很喜欢这个位置，因为从这里每天都可以看到顾西洲的身影。
“喂，有没有听到我说啊？”陈佳妮不满地扯着倪梦的手，她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每天倪梦都对着窗外发呆，她甚至很多次仔细地观察外面，发现即使没有一个人在，倪梦也会对着窗外发起呆来。
倪梦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对不起，可以再说一遍吗？”
陈佳妮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兴奋地说道：“我说待会我们去看初三的篮球比赛吧？”
倪梦茫然地看着陈佳妮，她实在不能理解，一个人，特别是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精力，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却能够兴奋二十五个小时。明明整天都走在一起，可是她却能够知道那么多的八卦。
尽管如此，她还是很喜欢陈佳妮，喜欢她把自己当好朋友，这是自己的第一个好朋友呢。
放学后，陈佳妮一直催促着倪梦，不过来来去去也只有一个人的名字让她不自觉的加快了速度也把心底淡淡的不耐如同剥蛋壳一样彻底祛除。
“对了，你知道谁是顾西洲吧？算了，你肯定不知道。他呀，就是这个学校的神话，家境优越，长相帅气，噢，不能再想下去了。”陈佳妮如捧西子状，苦恼地摇着头。
倪梦无奈地看着她，随即是从心底深处涌出的淡淡伤感，都快两个月了，顾西洲还是对她深深的厌恶。
篮球场上已经有很多人在围观呐喊了，火热的气氛丝毫未被初秋的温度所干扰。
倪梦即便无数次偷偷地看过顾西洲打篮球的样子，但永远都没有这次来的震撼。
那个年纪的少年，再是深沉早熟，终究还只是个孩子，张扬，骄傲。如同森林里的雄狮，在自己的领地里奔跑，挥洒恣意。
她想，顾西洲就似天上的夜月，冷清、孤傲，自己大概穷尽一生都只能去仰望他。
毫无意外地，顾西洲所在的班级赢得了比赛。
比赛结束后，顾西洲没有太多的表情向着班级休息地走去，苏蔓一快速地拿着毛巾和水迎了上来。
顾西洲接过苏蔓一手中的水，让她帮自己擦擦身上的汗，淡淡地道了声谢。
苏蔓一在一众羡慕嫉妒的眼光下坐在顾西洲的身边，扬起精致的脸庞对着顾西洲温柔地笑道：“这一次，赢了三班20几个球呢。”
顾西洲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看到顾西洲并不想聊天，苏蔓一习以为常地笑笑，去和身边的人聊着刚刚的比赛。
看到苏蔓一和别人聊起天来，顾西洲是放松的。在外人都猜测为什么自己身边从来都只有苏蔓一时，却不知道苏蔓一的懂事，让他很放心，也很轻松，更何况还发生了那件事。
倪梦看到这一幕，还是会心痛，尽管知道顾西洲和苏蔓一从小就一起长大，却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顾西洲身边已经有人了。
她想大抵全天下的女生都会羡慕苏蔓一的，苏蔓一就是父母口中那个别人家的孩子，孩子们嫉妒的对象，似乎什么形容女子美好的词汇都可以加在她的身上，让不会让人觉得有任何的违和。
十月的深秋，落寞了所有的姹紫嫣红十月的深秋，让周遭的一切变得深远悠静。城市里的道路迷迷转转，倪梦似乎总找不到出口，密密的楼群将天空割裂成一张破碎的脸。
倪梦想了很多话，想着到底要怎样去祝贺顾西洲 ，才能看不到他眉间的皱褶，才能和他多聊几句。
“你们班赢得那么好的成绩，作为队长的你，应该很高兴吧？”说完倪梦干笑两声。
“不行，不行。”倪梦边说边摇着头，“嗯，我这样对他说，他大概会不高兴吧。”
“恭喜你啊，赢得了比赛。”
“不行，太假了。”倪梦速度的否决了。
“唔，到底该怎样嘛！”倪梦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看着人来人往的地方，想着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提及的故事，身边也有如同她一样纠结不定的事。
然而，所有的纠结在看到车子的后座空无一人的情况下不见了。
大概是倪梦失望的情绪实在太过明显了，司机陈叔安慰似得说道：“少爷和篮球队的人一起出去玩了，所以今天可能会比较晚回家。如果你有什么事找他的话，可以等他回家后跟他讲。”
倪梦脸红慌乱的摇着头，咬着下唇。
陈力温和地看着倪梦，他还是挺喜欢这个娇俏怯懦的小姑娘，有礼貌又比较聪明。看着再不出声，倪梦就要哭出来了，陈力笑着说道：“好了，好了。陈叔和你在开玩笑呢。”
看到倪梦明显的松了一口气，陈力无奈地叹了口气。
每天接送着他们上课，陈力比其他人更了解两人之间的情况。明明倪梦比苏蔓一更为讨喜，可是顾西洲身边却是只能容忍苏蔓一，他想，要是倪梦再早来几年，至少是在发生那件事之前出现，大概会不一样吧。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春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