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北的爱情》刀未老

2、第 2 章

　　四
　　贾北最后还是去了人民医院普外科，所有在医院里的实习生都一样，做记录、写材料、接病人。今天医院病人似乎格外多，临街中学发生集体中毒，院里连二线医生都出动。大厅里来来回回都是人，穿白大褂的，不穿白大褂的。好在发现及时，没引起什么并发症，只是腹泻呕吐，除了两个体质弱一些的开始低烧。善后事情的处理由着学校，医院能做到的也只有抢救学生，医院的医生、护士全都疲惫不堪。
　　贾北靠在大厅的柱子闭着眼休息，想一会还要去测一次这些学生的体温，手机铃声响了好几声，才反应过来要去接。
　　“喂！”
　　“你好，贾北吗？我是韩冬”
　　“…”
　　“上次我妈在街上晕倒了，你送我妈来的医院。”
　　“哦，是你啊！”
　　“上次太匆忙，没来的及跟你道谢，你周末有时间吗？没想到我们还是初中同学，出来聚一聚？喂，贾北？”
　　“嗯，好吧！”
　　“那我稍后把地址发给你！”
　　“嗯”
　　贾北挂了电话，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使劲拍了一下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韩冬，那个大妈的儿子，是个警察，还是三中的……
　　滴滴滴，短信：周六下午五点，芦苇湖一品居，韩冬。
　　贾北的手一抖，手机差点从手里飞出去。

　　周六，贾北到一品居时，韩冬已经到了，没有穿警服，看着总算没有那么强的压迫感了。
　　一品居的淮阳菜很地道，两人觉得也没啥可说的，遂都低头吃饭。吃完饭，韩冬从桌子下面的袋子中拿出一个小盆栽给贾北。
　　“我爸养的，我爸以前是观景餐厅的橱子，现在退休了就雕雕盆景。”
　　一盆绿萝，很茂盛，长势很好，一看就是精心照顾的，小了点，但巍峨如山的气势丝毫不减。

　　施沐晨听完韩冬说完，问：“然后那？这就完了？”
　　“啊，完了呀，饭也吃了，礼物也送了。”
　　“你好呆也打听一下她的情况吗？”
　　“你以为是你们娱乐圈啊，整个狗仔队！”
　　“我说，冬子，我算是明白你怎么相那么多次亲，都没成的，不赖人姑娘，你这木头性格，白长了那么魁梧，你还实心的你！”
　　“行了，想打听，自个去打听，挂了，明天我妈还让我见个人。”
　　“……”
　　施沐晨看着挂断的电话：“挂了，相亲，你还是趁早洗洗睡吧！”
　　要说韩冬，这人长的还算精神，浓眉大眼的，芦苇湖自家门口派出所的一片警，相亲，永远是约女方吃饭，经常是吃过几次饭就拜拜了。

　　五
　　“我爸以前是橱子，雕花雕的很好，我妈以前是中学老师，现在都退休了，我妈心脏不太好，我爸血压有点高。我一个月的工资三千多一点，平时工作忙，和父母一起住，家里只有一套小两室。”韩冬坐在一家咖啡厅靠窗的位置，转动着勺子，微低着头像背书一样对对面的姑娘说。姑娘叫李丽，是个护士，长的很漂亮，还是以前的邻居介绍的。韩冬觉得李丽这么漂亮的姑娘，应该是看不上自己的，就有点打不起精神，越说越没底气。
　　李丽啜了一小口咖啡，看着眼前低着头的男人，长的一般，刚一见面的时候，对方明显眼睛亮了一下，应该不是没看上自己，怎么现在蔫蔫的，难道累了，听说警察工作挺辛苦的。
　　“你干么不说说你自己呢？警察平时工作都干什么？”李丽笑着，大方的问。
　　“片儿警主要是管地方治安的”
　　“治安，就是抓罪犯吗？”
　　“嗯，不是，你说的那是刑警，只要有人报警，我们就得管。”他说着抬眼瞧，那姑娘居然微微笑着看他，忙有点不好意思的移开视线。
　　“那你平时都干什么？”姑娘接着问。
　　“很琐碎，每天接的警都不一样，有丢东西的，有打架的，有失火的。。。”
　　两个人慢慢悠悠地边走边聊，气氛很好，韩冬忽然有点紧张，这不会是天上掉馅儿饼砸到自己头上了吧。到了李丽住的地方，韩冬抬头一看“人民医院家属楼”，有点愣神。
　　李丽笑着说：“你看，我都忘了说了，我在人民医院儿科，我家离医院太远了，平时上班我都住宿舍。”
　　韩冬记得，那天贾北好像说也是在人民医院。

　　李丽家是开饭馆的个体户，条件不错，就李丽一个女儿，李丽长的漂亮，自然有些挑，挑来挑去把自己挑成了剩女。韩冬条件是差了点，随后接触过几回，李丽觉得韩冬这人憨憨的，不碎嘴不废话不吹牛不扯淡，每次约会吃饭看电影逛公园大大方方掏钱，从来不抠缩，不尿遁，天黑了还知道把姑娘安安全全送回家门口，不愧是警察，很有安全意识啊！加上父母催的紧，一来二去，李护士就对韩警官上了心。
　　韩建国夫妇都觉着，没准这次真能成，天天监督着儿子谈恋爱，吃饭的时候爸妈就问：“今儿给李丽打电话了吗？”
　　现在韩冬隔个周末就和李丽约会一次，感情稳步发展。连施沐晨都罕见的没有毒舌，只说那姑娘缺心眼，这么缺心眼的姑娘正好配你这个傻缺，哥们等着喝你的喜酒。
　　金秋十月是个好季节，韩冬自己都觉得自己撞了大运。今天又是周末，韩冬和李丽吃过饭后，李丽说想去芦苇湖看看，刚走到湖边，韩冬的电话响了，老马。
　　一接通就听见那边闹哄哄的。
　　“冬子，快点，大学城这里酒吧有人闹事。”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韩冬说着看了眼李丽。
　　“那个有警情，我得马上过去……”韩冬看李丽有点不高心。
　　“你们还真忙，那你快去吧！” 李丽勉强笑了一下。
　　“这里风大，你也早点回去吧！”韩冬说了一句，就转身走了。
　　李丽看着芦苇湖面上飘荡的枯了的芦苇，有点发愣。

　　六
　　贾北的实习期过了，正式成了普外科一名大夫，贾北知道这肯定是何晓冰给科室主任打了招呼，要不然自己那有这么快转正，不在住院部熬个一年半载的，自己哪有资格坐诊室。
　　那时蚊子知道自己进人民医院是何晓冰帮的忙时，还愤慨的质问：
　　“小北，你的骨气哪？你是不是还想和他复合？”
　　“没有，也不会”
　　“你忘了，你当年出了事，他连问都没问过，还马上和别人好上了！”
　　贾北想，他不用问，他比谁都清楚。
　　“小北，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贾北自嘲的笑笑，变，当然会变，又有什么是不变的哪？
　　晚上的医院很安静，贾北甩甩头，继续整理病例。医院里一阵嘈杂声，还有警车的声音，推进来个一身血的人，一路往下淌，贾北过去一看，腹部被扎了一刀，还好没扎到脏器，仔细一看，愣住了，这个受伤的人是韩冬。
　　韩冬是被酒吧里一个混混扎了一刀，一群年轻人，喝高了，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华子和韩冬几个本来已经控制住了带头闹事的，正在挨个问话，没防备，一个人从旁边冲了出来，拿刀向韩冬后面的人扎了过来，韩冬一惊，下意识地猛然转身抬腿还击，那一刀没刺中他后边的人，直直地扎进了他的肚子！
　　韩冬一会儿就从手术室推出来了，下半身盖着白床单儿，打了麻药还没醒。看韩冬没事了，其它人都撤了，华子留下照顾他，到后半夜，韩冬才醒了过来。
　　“哎呀，冬子，你醒了！” 华子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华子，我……” 韩冬麻药劲儿还没完全过去，大脑有点迟缓。
　　“你没事，肚子被扎了一刀，你小子命大，大夫说再几厘米就扎到肾脏了，你只是肚皮缝了针，过段时间拆了线，就好了。”
　　“我受伤的事，没告诉我爸妈吧！”
　　“没有，太晚了，明天再说吧。”
　　第二天，华子走了，施沐晨过来照顾韩冬。韩建国夫妇听说儿子受伤了，赶忙到医院，韩冬正躺着在输液。李桂花看着儿子肚子上的伤口，心疼的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
　　“妈，我没事，这只是皮外伤，看着伤口大，其实不严重，一两个星期就好了，爸，我真没事。”
　　“真的，大夫这么说的？他爸，你去找大夫问问？” 李桂花不太放心。
　　“韩叔，阿姨，你两先坐下，冬子这伤真不严重，别着急，回头，冬子好了，你两又着急上火……” 施沐晨赶忙扶着老头和老太太坐下。
　　施沐晨舌灿莲花，长年在娱乐圈和记者打交道的，几句就劝住了老头、老太太。
　　“爸，妈，我这也没事，有狮子照顾我，你两就回去吧！”
　　看着也帮不上忙，韩建国对着施沐晨问：“小施，想吃什么？我现在去给做。”
　　施沐晨这厮一听赶忙乐着报菜名：“糖醋鱼，八珍豆腐……”
　　“那冬子麻烦你照顾了，有事赶紧打电话，我先回家去给冬子拿点生活用品。”李桂花拉着施沐晨的手。
　　韩冬躺在病床上嘴角有点抽搐。
　　韩建国和李桂花走了，施沐晨看见韩冬的脸色，想欺负病人不厚道，忙笑着说：“你那女朋友不是这医院护士吗？她知道你英勇负伤了吗？赶紧的，英雄！“
　　韩冬翻了个白眼，摸出手机给李丽发了条短信。

　　刚发完，病房门就被推开了，贾北穿着白大褂走了进来。
　　韩冬看着贾北，愣住了。
　　“我在这上班，昨晚我值班，今天感觉怎么样？” 贾北笑了一下。
　　“那个，昨天你给我动的手术？”
　　“嗯，你肚子上的刀口有点深，注意不要乱动，小心伤口撕裂，一会测一下体温。”
　　等贾北走了，施沐晨问：“你认识这女大夫？长的不错！”
　　“贾北”韩冬看了一眼施沐晨。
　　施沐晨惊得说不出话。
　　“你说，她是贾北！”
　　施沐晨嘴巴还没合上，病房门又被推开了，李丽穿着护士服进来了。
　　李丽看见病床上的韩冬，赶忙跑过来：“你可吓死我了，伤在哪了，怎么伤的呀？”
　　韩冬看见李丽一副急的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心头一热：“没事，肚子被扎了一刀，缝了针，过几天就好了。”
　　李丽听说，伸手揭开被子，看见那伤口不算严重，总算放了心，抬头看见病房椅子上坐着的施沐晨。
　　“哎，冬子，不介绍一下？” 施沐晨戏谑的笑着。
　　“李丽，这是施沐晨，我发小。”
　　“你好！”李丽有点害羞。
　　“美女护士，你好！” 施沐晨嬉笑。
　　李丽虽不是纯情小姑娘了，但是被帅哥叫美女，还是有点脸红。
　　施沐晨看着小护士娇羞的样子心说，冬子真是撞大运了。

　　韩冬身子很皮实，伤口拆了线，一个多星期就出院了。韩大厨，天天给儿子煲汤，鲜藕排骨汤，蘑菇母鸡汤，酸笋老鸭汤，都是瓦罐煨出来的好汤，这伤能养不好么。期间韩建国和李桂花也见过李丽，夫妇二人对这个儿媳妇甚是满意。皆大欢喜。
　　贾北站在医院大门口看着那一大家子离去，有点羡慕。
　　七
　　十一黄金周来了，蚊子早产，生了个女儿。早产儿身体弱，全方位检查一遍后没多大毛病，只是呼气费力，得在暖箱里孵育。没过几天小孩子圆润起来，五官也看得清楚了，小鼻子小嘴巴，眼睛不大，眉眼间可以看到蚊子的影子。贾北趁孩子被抱出来喂奶时摸了摸她的小手，欢喜的在孩子脸上亲了亲。
　　“那么喜欢，赶紧找个人嫁了生一个！”
　　“我也想啊！” 贾北逗着孩子，淡淡的说。
　　蚊子听了，想了一下说：“小北，你要真想找，老六有个哥们，是什么贸易公司的，条件挺不错，让老六给你介绍介绍？”
　　贾北那天就那么随口一说，那想到蚊子没过几天就让老六把这事办妥了。
　　杨远，31岁，贸易公司部门经理，N市人，父母都在N市，在S市上的大学，毕业之后留在了S市。
　　贾北不去都不行了，地点是杨远定的，一品居，贾北想，自己还真是和一品居有缘，杨远很健谈，吃饭期间气氛一直很好。
　　吃完饭，杨远很礼貌的问：“是否下次还能见面？”
　　贾北觉的杨远这人还不错，低头想了一下：“有件事，老六他们没告诉你，你别怪他们。那个，我进过监狱，坐过牢。”
　　杨远神情很是震惊，但很快控制住了，勉强笑了一下：“这还真是没想到！”

　　贾北今晚要值夜班，看看时间也不早了，没回家直接去了医院。
　　刚进值班室坐下，蚊子电话就过来了。
　　“贾北！我问你，你跟那个杨远都说什么啦？
　　“蚊子……”
　　“你傻啊你？你就不能先跟人家多约几次，培养出感情来，然后再慢慢儿地告诉人家？你头一回见面儿你就告诉人家你坐过牢，你是成心想吓跑人家吧！”
　　“……”

　　第二天，医院出事了，有个病人跳楼死了。
　　贾北回到医院时，尸体已经被抬走了。外科住院部在7楼，当场死亡。
　　死者姓林，男，66岁，胃癌，他没有医保住院是全自费，在医药费上几个儿女一直推来搪去，从入院他就为这事生闷气。昨天大儿子来吵闹，怪老头子生病花钱之类的。这林老头脾气本就烈，年老了还要看儿子脸色，昨天被大儿子那几句话气得一晚没睡着，越想越心寒，一大清早乘没人留意就跳了楼。外科住院部在7楼，当场死亡。出了这么件事，医院只好报警，让警察来解决。
　　韩冬和华子到的时候，整个医院闹哄哄的。跳楼这事其实也不算稀罕，每年都有几个病人受不了想一了百了的。医生们应该已经习惯，这里的空气都要比别的地方冰冷，贾北毕业第一年还是住院部实习的时候还被人抡了一耳光，一个失去妻子的丈夫。
　　韩冬看着对面的贾北，有点不知所错。
　　“说一下情况吧？” 华子咳了下。
　　“昨天晚上我查房的时候，没发现异常，病人星期一手术，我和他聊了两句，让他心理负担不要太重。”
　　华子和韩冬又询问了几个医生和护士，就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种事医院担不上责任，他们的家务事怪不了别人，但是家属来医院闹事，事情会越闹越大。
　　贾北出了值班室，看见楼道里林老头的家属吵闹，就想回自己办公室，刚转身，突然觉得有人向她扑来。林老头的大女儿抓着她，哭喊着要她还爸爸的命来。贾北表情冷漠的推开她，结果手背被那女人的长指甲抓出几道血印子，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旁边的几个护士都拦不住。韩冬和华子听见吵闹声，赶忙过来把人拉开。
　　“闹什么，有什么事回警局再说？” 华子唬这脸，闹事的看见警察，才渐渐消挺了。
　　主任看见贾北手上的血印子，就让贾北先回去休息。贾北昨晚上值夜班，今天又被闹了半天，早就困的不行了，点点头就走。出了医院大门口，被太阳一照，有点眩晕。再睁眼一瞧，韩冬站在大门台阶下面。
　　“还有事？”
　　“没事，你的手没事吧？” 韩冬看着贾北贴着创可贴的手。
　　“哦，没事！”
　　“没事就好，那个、闹事的人还没走，我送你回去吧！”
　　“也好，那谢谢你！” 贾北点点头。
　　最后，林老头的儿女们自己心虚理亏，又在费用问题上互相争的得不可开交，加上警察的介入，闹了几天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