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鸾引》月缳云1

4、第 4 章

　　第二章人间红颜（二）
　　“我们去哪里啊？”自从我说找不到焰破之后，阳天凤就自告奋勇的要帮我寻找，并且让我暂时先跟他一起走。
　　虽然跟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一起行动是很不明智的举动，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相信这个半路跑出来叫阳天凤的家伙了。
　　“小梅。我带姑娘去见一个人，他应该可以帮姑娘寻得焰公子。”
　　“哦。”我应了一声，从后面跑上前去挽起阳天凤的手臂。阳天凤似乎有些不适应地僵硬了一下，但低头看见我那一脸灿烂的笑容，嘴角动了动，没说什么。
　　“阳天凤。”我忽然一脸严肃地唤道。
　　阳天凤温和地应了，“姑娘有何指教？”
　　“你可不可以不要姑娘姑娘的叫，我不习惯。”
　　“可是……”阳天凤欲言又止，然后温柔地笑了，“那姑娘希望我如何相称？”
　　“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我顺口答道，话说出口便后悔了，我明明已经忘了自己的名字。
　　“那么姑娘芳名？”阳天凤倒是好脾气地顺着我的话温和地问道。
　　（“一副什么都不明了的样子，便叫明焉吧。”）夜里那个人的话语忽然回响起来，“明焉……”我无意识的低声重复，却不想被阳天凤听见了。
　　“姑娘姓明？”阳天凤的眉头微微紧锁，似是有些不悦。
　　“啊？”我回过神来，“怎么了？姓明惹着你了？”
　　刚想说你不喜欢我可以换一个，阳天凤的却已经舒展了表情，依旧笑得一脸温和，“没什么，我们赶路吧。”
　　“明明就有什么！”我跳起来捏住他的脸，“你的脸已经出卖了你！”
　　“乖，别闹。”阳天凤好脾气地拍拍我的头，像拎小动物一样把我拎开。
　　“明明就是心里有鬼。”我小声嘟囔着，却也懒得追问，便随他去了。

　　阳天凤在沿途的野店买了一匹马，通体雪白，很是漂亮，一双大鼻孔却十分不友好地对我喷着气，我不甘示弱地对它龇起了牙。
　　阳天凤勒了勒缰绳，温柔地对我笑，那笑容在我眼里看来却无比恐怖，“你应该还不会骑马吧？”
　　“阳光真好。”我抬头看着天空乌云密布，撒开脚丫子往前跑，“真是个适宜散步的好日子啊！”
　　“呵呵。”阳天凤发出两声轻笑，然后我后颈的皮忽然一紧，直接被拎上了马。
　　“放我下去好不好？”我手忙脚乱地抱住他的腰，十分诚恳的恳求道。
　　阳天凤低头看着我，仿佛看着一只小动物，忽的狡黠一笑，“不好。”
　　“啪”一声马鞭子抽在了马屁股上，惨叫的却是我，“啊——阳天凤你这个混蛋——放我下去——”
　　我像八爪鱼一样紧紧抱住阳天凤健美的腰，深深地把脸埋进了他的前胸，耳畔是风不耐的呼啸，我听见了沉稳的心跳，一声又一声，强壮而有力。
　　多少个醉生梦死的夜晚，我也是这样枕着焰破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安静地入睡。
　　“焰破。”我闭上眼睛，低低地呢喃，“快来接我回家。”
　　我明显地感觉到阳天凤的身子微微一颤，然后有一只温柔的手抚上了我的背，轻柔地，好象月光一样。
　　我把脸埋得更深了，手指深深嵌进了阳天凤的衣裳，双目紧闭，只听风声呼啸，如同世界尽头久远的呼吸。

　　很快我们就进了小梅城。
　　小梅真不愧叫小梅，到处栽满了梅花，苍虬劲曲，盘饶的枝干将整个小梅城切割成零碎的碎片，入秋时节，梅子将熟，空气里到处是梅子酸酸甜甜的淡淡香气。
　　白马由飞奔转为慢慢笃行，最后在一家客栈前停了下来。
　　这是一家十分豪华的客栈，琼楼玉宇，奢华无比，朱漆的廊柱上龙飞鸾翩，红木大门上一个雕金的匾额，上书两个很好看的字：一轩。
　　阳天凤先跳下马，然后像抱小动物一样把我从马上抱下来，落地我就开始活蹦乱跳。
　　阳天凤笑眯眯地看着我，拍拍我的头，温和地问道，“焉儿怕马？”
　　“这个嘛……”我支支吾吾的不愿作答。我连第七天都几乎从来没有离开过，对七天之外的世界观仅仅来源于有限的资料和很大一部分雪狐的口述，比如她跟我讲马会吃人。
　　这么可笑的理由当然不能让人知道，我仰起头，忽然对一轩的牌匾发生了浓厚的兴趣，一头乌发便顺势披散了下来，直垂地面，乌黑而绵长，仿佛瀑布般亮滑。
　　奇怪，我的头发有这么长么？
　　就在我奇怪自己头发的长度的时候，阳天凤已经把白马交给马厩的小厮，向客栈内走去，“走吧。”
　　“你不是说来见人的么，怎么倒来客栈了？”
　　“我们约好在这里见面的。”阳天凤柔声答道，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来，转过身来对我伸出手，温和的笑眼里满是柔情，“来。”
　　他的眼神太温柔，声音太甜蜜，修长的身影一时竟与心中心心念念的焰破相重叠，引得我不由自主伸出手去，紧紧地十指相扣，轻轻地低声呼唤，“焰破……”
　　阳天凤的身体微微一僵，俯下身温柔地拍了拍我的头，“焉儿，我是阳天凤。”
　　我回过神来，连忙低下头，反拉着阳天凤的手匆匆进了客栈，“肚子好饿，快走快走。”
　　一进客栈我就觉得不对劲儿。刚才还很喧闹的客栈，自从我一踏进去立刻变得死一般地沉寂。
　　“喂，阳天凤。”坐在一张靠窗的桌子前，我缩着头小心翼翼地问道，“为什么大家都突然看着我不说话了？我有哪里不对吗？”
　　“没有，你很好。”阳天凤看着我温柔地微笑，用筷子夹起一块笋片放在我的碗里，柔声道，“快吃吧。”
　　我皱起眉盯着笋片，半天不动。
　　“怎么了？不喜欢吃？”阳天凤问道。
　　“恩。”我严肃地点头，郑重地表示，“我要吃肉！”
　　阳天凤被我逗笑了，刚要招手唤来小二，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忽然在我的耳边响了起来，“哟，胃口挺大啊。”
　　我一扭头，便看见一个细小伶俐的丫头，娇小的身材，月白的衣裳，扎着两个总角，脖子上系着一个雕金的铃铛，动起来叮叮当当，猫儿一样可爱。
　　鉴于她刚才短短的问句里不太友好的语气，我也不太友好地瞪她，“你谁？”
　　小丫头一只叉着腰，一只手撑在我们的桌面，漫不经心地戏谑答道，“我是你祖奶奶。”
　　“哦。”我点点头，十分严肃地说道，“祖奶奶，我要吃肉。”
　　“哟。”小丫头的声音拖出了尖细的长度，故作惊讶地指着地上说道，“地上这谁的脸呀？”
　　“我的。”我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回答，“搁那儿回头我自己捡。”
　　“噗嗤。”阳天凤早忍俊不禁地拍拍我的头，柔声说道，“焉儿莫闹，这位是一轩的四掌柜夏青螭。”
　　“哦。”我点点头，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夏青螭，“青皮大肥鱼。”
　　“什么大肥鱼！是龙！龙！”夏青螭气得直跺脚。（螭是没有角的龙，螭吻是龙生九子之一，龙头鱼身。一说两者为同一物，一说不是，不可考。）
　　“哈哈哈！”旁边有个红衣服的男孩子夸张地大笑出来，“青皮大肥鱼！大、肥、鱼！”
　　“夏、白、颜！”夏青螭咬牙切齿的转过身，对着红衣服男孩子张牙舞爪，“你又皮痒了是不是！”
　　“咋地，求你给我挠挠？”夏白颜不屑地瞥了她一眼。
　　“你找死！”“刷”的一声夏青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下脖子上的铃铛。
　　“切。”夏白颜不以为意的轻嗤一声，却很快地从袖中亮出两个月牙形状的护手钺，“奉陪！”
　　这是要打架么？火烧赤壁风给力啊！我捧着脸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模样，却见满大堂的客人也都是一脸见怪不怪神情，甚至还以他二人为中心让出了一块足够大的场地来。
　　“白颜，青螭，收拾好你们的东西别乱放。”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穿碧衣的人，脸色特别不好看，“上个月刚闯的祸忘了吗？”
　　这个人和夏白颜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质却和夏白颜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这人明显比夏白颜成熟理智，就是有点冷冰冰的。
　　“抱歉让各位受惊了，玄墨在此代他们二位赔个不是，还请各位多多包涵。”夏玄墨微微欠了欠身，礼数周全地道了个歉。
　　“嘁——”夏白颜和夏青螭却对此嗤之以鼻，互相对视一眼，十分有默契地一左一右跑了。
　　夏玄墨眼皮一跳，看都懒得看那两人一眼，径直向我走来，低下头礼貌地问道，“可是明姑娘？”
　　我仰视他，“个子高很了不起么？上面的空气好么？小心高原反应憋死你。”
　　“……”夏玄墨决定无视我的胡搅蛮缠，继续冷漠但是又不失礼数地说道，“姑娘请随我来。”
　　“你谁？”我瞪他，“我不认识你，为什么要随你去，随哪里去？”
　　夏玄墨的眉心一跳，看表情似乎有点不悦，阳天凤轻轻拍拍我的手，刚要说话，夏玄墨冷冰冰地开口了，“吾乃仙都寒王座下墨王玄武使，姑娘可还满意？”
　　我仰头看着他不说话，阳天凤不动声色地将一只手按在我的手背上，不紧不慢地对夏玄墨说道，“明姑娘遭了变故对过往诸事所记甚少，还请墨王恕罪。”
　　夏玄墨一记眼刀甩给他，“与你何干！”
　　阳天凤也不生气，依旧慢吞吞地回答，“明姑娘与在下照拂多时，在下自当多为姑娘担待些，墨王莫怪。”
　　“照拂多时？”夏玄墨抬起下巴，“不过数个时辰，也妄称照拂多时？担待？你可知其本性为何，从何而来，便敢妄言担待！”
　　阳天凤按在我手背上的手紧了起来，语气微沉，“墨王此言差矣……”
　　“报告！”我连忙举起手，打断两个人之间傻子都看得出来的剑拔弩张，“我有一个疑问！”
　　然后不等有人说话，又连忙对着夏玄墨问了出来，“你既然是什么玄武使，那有没有朱雀？”
　　“有啊。”夏青螭忽然从身后探出头来，贴着我的脸笑眯眯地说，“朱翎就是朱雀。”
　　我面无表情地推开她的脸，“我要见他。”
　　“好啊。”夏青螭拉起我的手，“那跟我来。”
　　“好。”我起身要跟着夏青螭走，另一只手却忽然被轻轻拽住，低头看见阳天凤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没事。”我拍拍他的手，学着他温柔的样子柔声说，“乖乖在这里等我回来。”
　　阳天凤愣了一下，随即展颜笑了，柔声应道，“好。”
　　“哦天哪。”夏青螭翻了好大一个白眼，“又不是生离死别，你们至于么！”
　　我一记眼刀射过去，夏青螭两眼看天，成功躲过，我只得用力捏住她的手，“走啊大野猫，前边带路。”
　　夏青螭充耳不闻，大概是觉得和我进行言语上的争辩是一个浪费体力的活，昂首阔步向庭院走去，路过夏玄墨身边的时候还做了一个鬼脸，夏玄墨脸不改色心不跳，完全当她不存在。
　　夏青螭却心情大好，一脸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