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藏身（第一部）》娱记

14、第 14 章

　　14．
　　送他们两个走到停车场，利青云的电话已追魂令似的打进来。劈头就是一句“你怎么还不回家？”听得人不由心里一暖，又是一愣。——家？我有吗？

　　我对成珉摆摆手，接过胖子递过来的名片，一边敷衍着利青云。“我跟朋友在一树堂喝酒呢，晚上不定几点回去，甭等我了。”

　　话音刚落，我几乎已闻到电话那端的火药味。“一树堂？……你又跑到那个地方去鬼混？！你不是跟喻真言吃饭吗？”

　　我将话筒拿到离耳朵半米远，听着咆哮声降低才放回耳边。嗓门一提，我也发火道，“怎么说话呢你？来一树堂就叫鬼混？你以前可是这里的常客，别跟我这念完经打和尚吃饱了就骂厨子。就这么着吧……没事我挂了！”

　　撂下电话，我转转手里的名片，这什么意思？猪头小队长还想跟我常联系？

　　胖子冯把头从车窗处探出来，一脸无产阶级打土豪时那种试图解放全人类的斗志昂扬和翻身农奴把歌唱的优越感。“你知道自己处在什么位置就行了，我也不难为你。总之以后有关喻氏的大事小情多跟我沟通沟通有你的好处。别以为自己会那么两手就有多了不起，这年头，死的最快的全他妈是聪明人。”

　　我不置可否地微颌下巴，目送两辆车绝尘而去。随手将那个小纸片扔进垃圾桶，我转身回到酒吧大厅，挤在调酒师身边为自己调一份消暑饮料.

　　缓缓将覆盆子甜酒注入盛满鲜榨金麦啤酒的不锈钢罐中，合起盖子猛地晃动几下，再打开，倒入敞口玻璃杯，加几片柠檬做裙……正举杯欲喝，却被一只玉手凭空夺了去。

　　手的主人化了浓妆，涂满黑色豆蔻的细指轻握在透明的粉红色液体上，埃及艳后的靓丽假发下露出一张风情万种的精致面孔，鲜红如血的性感双唇配上金黄与嫩绿相间的眼影，星眸低垂，纤睫微颤，那形容在灯光的映衬下竟宛如一个入世的妖姬。

　　只是那脸，似曾相识的样子。

　　仔仔细细地观察3秒，我突然失声尖叫“哇靠——白泠？！”

　　白泠轻抬眼帘瞄了我一眼，勉强嗯了一声算是打招呼，然后继续垂下睫毛故作深沉。我扶着满脸黑线爬在吧台上呻吟，彻底被这个女人弄疯。“受什么刺激了姐姐？歌剧院在隔壁，医院在斜对面，老年人活动中心在这院后头，你走错门了吧？”

　　她不屑地哼了一声，把酒还给我。“没味，纯女士酒，你变性啦？”

　　我继续黑线。这是夏季常见饮料好不好？——嗯，这模样绝对是失恋后遗症的恶果，我给她确诊。

　　白泠撩了一下色泽垂感均堪称上乘的假发，叫了杯Votca。酷酷地叼起一根香烟，终于把我收在焦距里。

　　“不是我当姐姐的教训你，一个知识结构象你这样老化的人简直不配自称时代青年。”她稍微挺起腰，让我看到她全身复古又野性的装束，“知道什么叫Cosplay吗？我参加了个动漫俱乐部，仿的是埃及女王爱西斯……切，说了你也不明白。”

　　我怎么不明白？我一下抓住问题核心，“你虚报年龄？”不然人家怎么会吸收一个37岁的老女人来“拷”？

　　白泠眼一瞪，腾地揪住我耳朵。“聂风小朋友，我教育过你多少次，不要在女人面前讨论年龄问题，你怎么就是屡教不改？写检查还是找家长你自己选择！”

　　“我错了我错了……”我哀呼着从母老虎爪下逃出来，无辜道，“这才两天的工夫你就找到新的人生方向，神经线还真够粗的啊。”

　　“那又怎样？”她弹弹烟灰，“我也想明白了，要说这男人值钱吧，真是捧着心去给他踩他都不一定稀罕；要说这男人不值钱吧，就好比像你这样的，白送我我还嫌累赘。所以犯不着为这么点破烂事烦心，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她冷艳一笑，举杯一饮而进。

　　“好！我就欣赏你这样的女中豪杰！”说话间，午夜场的劲爆快曲响起，光线倏地变得光怪陆离。我勾兑两杯酒放在彼此手上，大声道，“这是我独家首创的‘为了忘却的纪念’，干杯！”

　　辛辣的液体一路滑过咽喉、胃壁，几乎直接燃烧起肠道。我感到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血液唱着歌加速奔跑。咚咚的音乐声麻痹了耳膜，白泠张嘴似乎说了些什么我听不到，跳出吧台凑到她嘴边说“你大声点！”她清了清嗓，发挥河东狮吼的功效大喊，“你小子骗我！那分明就是二锅头！”

　　我哈哈大笑，拉起她的手奔向舞池，籍着音乐的疯狂尽情摆动身体，在烦嚣中找寻片刻的宁静。白泠也激动起来，她解下我的红色领带缠在腰间，绕着我不停舞出性感而野性的姿态。我的衬衫口子开了，头发乱了，我的眼睛只看到白泠，心灵却一片空澄。

　　我也想忘却，可我无法忘却。我活下来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忏悔，祭奠那些一去不复返的温柔。

　　不知狂舞了多久，音乐突然变得舒缓，驻场乐队演奏的轻柔曲调响起，那是Jacques Brel 的老歌《别离开我》。在略呈哀伤的旋律中，人们纷纷由疯狂转向缠绵，彼此拥抱依偎。

　　我胸中一恸，走上舞台对主唱Vasia说了句话，接过他手中的麦克，轻轻唱起这首《Ne me quitte pas》。

　　C\'est sans aucune prétention 没有任何的奢望，
　　Que je chante cette chanson 我唱起这首歌
　　Qui est simplement un hommage 它仅是一种宣誓
　　A celui qui pour moi 献给在我心中
　　Sera toujours le plus grand dans mon cœur 永远最重要的那个人

　　Ne me quitte pas 请别离开我
　　Il faut oublier 我们需要忘记
　　Tout peut s\'oublier 所有皆可忘记
　　Qui s\'enfuit déjà 那些已逝时光
　　Oublier le temps 忘记误会的日子
　　Des malentendus
　　Et le temps perdu 忘记荒废的日子
　　A savoir comment 好知道怎样才能
　　Oublier ces heures 忘记这一刻
　　Qui tuaient parfois 是谁偶尔厌倦
　　A coups de pourquoi 为什么总会受伤
　　Le cœur du bonheur 幸福的心
　　Ne me quitte pas 请别离开我
　　Ne me quitte pas 请别离开我
　　Ne me quitte pas 请别离开我
　　Ne me quitte pas 请别离开我

　　Moi je t\'offrirai 我将向你奉上
　　Des perles de pluie 雨滴做成的珍珠
　　Venues du pays 它们来自我们的故乡
　　Où il ne pleut pas 那里从不下雨
　　Je creuserai la terre 但我会努力耕耘
　　Jusqu\'après ma mort 直到我行将死去
　　Pour couvrir ton corps 只为能用金色和阳光
　　D\'or et de lumière 洒满你的身躯
　　Je ferai un domaine 我将建造一个国度
　　Où l\'amour sera roi 在那里爱就是国王
　　Où l\'amour sera loi 爱就是法律
　　Où tu seras reine 你将是那里的王后
　　Ne me quitte pas 请别离开我
　　Ne me quitte pas 请别离开我
　　Ne me quitte pas 请别离开我
　　Ne me quitte pas 请别离开我

　　Ne me quitte pas 请别离开我
　　Je t\'inventerai 我会对你说些荒诞的话
　　Des mots insensés
　　Que tu comprendras 你全部明了
　　Je te parlerai 我要对你说
　　De ces amants-là 即使那些只见过两次的情人
　　Qui ont vu deux fois
　　Leurs cœurs s\'embraser 他们的心亦会彼此拥抱
　　Je te raconterai 我将向你讲述
　　L\'histoire de ce roi 这个国王的故事
　　Mort de n\'avoir pas 他可以一无所有的死去
　　Pu te rencontrer 只为能与你相遇
　　Ne me quitte pas 请别离开我
　　Ne me quitte pas 请别离开我
　　Ne me quitte pas 请别离开我
　　Ne me quitte pas 请别离开我

　　On a vu souvent 人们经常看见
　　Rejaillir le feu 古老的火山再燃火光
　　De l\'ancien volcan
　　Qu\'on croyait trop vieux 虽然那这样的事情令人难以置信
　　Il est paraît-il 但事实就是这样
　　Des terres brûlées 烧焦的土地往往出产更多的小麦
　　Donnant plus de blé 即使宜人的四月
　　Qu\'un meilleur avril 也不能及
　　Et quand vient le soir 当夜晚来临
　　Pour qu\'un ciel flamboie 火光冲天
　　Le rouge et le noir 红色与黑色
　　Ne s\'épousent-ils pas 不是结合了吗
　　Ne me quitte pas 请别离开我
　　Ne me quitte pas 请别离开我
　　Ne me quitte pas 请别离开我
　　Ne me quitte pas 请别离开我

　　Ne me quitte pas 请别离开我
　　Je ne vais plus pleurer 我将不再哭泣
　　Je ne vais plus parler 我将不再言语
　　Je me cacherai là 我将沉默于斯
　　A te regarder 静静看着你跳舞和微笑
　　Danser et sourire
　　Et à t\'écouter 倾听你歌唱和欢愉
　　Chanter et puis rire
　　Laisse-moi devenir 就让我变成
　　L\'ombre de ton ombre 你的影子的影子
　　L\'ombre de ta main 你的手的影子
　　L\'ombre de ton chien 你的爱犬的影子
　　Ne me quitte pas 请别离开我
　　Ne me quitte pas 请别离开我
　　Ne me quitte pas 请别离开我
　　Ne me quitte pas 请别离开我

　　……

　　如果可以，请别离开我，白方，我情愿用一切代价换取你的驻留。如果你能允许，我也情愿死去，只为能再度与你相遇。这次由我来做国王，你做王后，在那片小小的园地里，浇灌属于我们的幸福。
　　……

　　怔忪良久，直到Vasia的歌声再次响起，我才回到现实。闭起眼苦笑一下，即便是做他的影子，只怕也要下辈子了。

　　突然，一个冰冷无情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脑海中响起，“利夜瞳，难以磨灭的恨和永无挽回的爱，哪一个令你更痛苦一些？”

　　我心中一寒，猛地睁开眼，目光如炬在舞厅内搜寻一周，却不见丝毫异状。我犹疑地摸摸后颈的汗——在这时候想起那个人，是我太敏感吗？

　　走下舞台，白泠挤过来小声道，“利青云在门口站半天了，来接你的吧？”

　　还真是阴魂不散！我叹口气，把扣子系好，走到他面前，实在无话好说。

　　他也不多废话，一边递过纸巾示意我擦汗，一边对白泠施礼道别。我在白泠额角轻轻一吻，嘱咐阿迪开车送她回去。

　　白泠开口正想拒绝，被我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瞪了回去。“你别开啊我警告你！你酒后驾车死了算报应，连累无辜群众家破人亡就罪大恶极了。阿迪，别跟她废话，钥匙在她包里，路上小心。”

　　“你很照顾她。”利青云望着两个人的背影淡淡陈述事实。

　　“那当然，她是我姐嘛。”我理所当然地耸耸肩。

　　“可是你从来没把我当你哥哥……”

　　咦，这话从何说起？我无辜地睁大眼睛。他转过身去闷闷道，“我们相认也有一个月了，你有叫过我一声大哥吗？”

　　没有吗？我轻叩下巴严肃回忆，不会吧？那我一直叫他什么来着？

　　（在网上搜歌词的中文版本一晚上也没搜到，只好自己来翻，有不准确的地方请各位多多包涵。如果哪位亲亲读者知道或者拥有这首歌的中文歌词的话，还请告诉我，不胜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