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金质流沙的时光》金枕棉

18、第十八章

　　五月节那天，早晨天还没亮时，斯特莱尔的魔法师们就集中在学校的礼堂里，由赫茨伯格校长进行了一遍简单的赞美众神的祷告。

　　魔法师们都穿着节日里特制的礼服，胸口别着魔法学院的蓝宝石胸针，女孩们外面罩着浅蓝色丝绸的披肩斗篷，头戴系着深色缎带的蓝色翻边小礼帽。男孩们则戴着白色领结，身穿黑色西装，外罩黑色披风，头上是高高的大礼帽。

　　莉莉安担心地看了看身旁的玛丽莲娜，玛丽莲娜看着心情不错，她在魔法师外袍的领口处别了一朵红色的小花，花萼是褐色的。莉莉安从没见过这样的花，于是很好奇的问：“这是什么花？”

　　玛丽莲娜掏出魔法袋，从里面拿出一朵一样的，拉过莉莉安的领子，别了上去：“这是五月花。”

　　“我从没有听过这个名字。”莉莉安低头看着那小小的一朵。

　　“那是自然，这是我们领地才有的花，每年五月节时满大街都是。”

　　“这名字倒是很配五月节啊。”

　　魔法师们乘马车去法卡兰神殿，大家都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仪式，一路上非常兴奋。天还没亮，街道上人还没有那么多，魔法师们在山坡前下了马车，抬头仰望建立在山坡上，位于王都最高处的神殿。

　　神殿由几十根大理石柱撑起高大的拱顶，内部彻夜亮着灯，灯光透过雕花镂空的窗户溢出，把白色的墙面照出金色的光芒。魔法师们步入前殿，前殿的墙上是宗教题材的雕刻，正对着大门的是法卡兰众神像。绕过前殿，来到正厅，从一旁的螺旋式楼梯上去，乐师和祭司等人都等在那里。

　　卡米尔宫的人今天非常忙碌，昨晚的准备仪式简直称得上通宵大骚动，我们的拉斐尔部长一直到今天凌晨六点，才得以在办公桌上趴上一会儿。法洛进来时他抬眼看了下，又重新把头埋到臂弯里，法洛不客气地伸手揉乱了拉斐尔的头发，拉斐尔怨念地抬起头，法洛绕到他前方，仔细看了看，笑道：“你看着好像阳光下拉起的糖丝。”

　　“……什么比喻啊。”

　　今天是个阴天，加上窗帘拉着，一时分辨不清时间，外面有人敲门提醒，拉斐尔出声应了句，拿起桌上的小本子，想要起身，法洛却双手撑着桌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耀眼的金色带着迫人的压力：“五月节过后，在安莱举办的国际会议，你和我一起去。”

　　“……哦。”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拉斐尔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着他，两人默默对视着。

　　法洛忽然问道：“禁/书室你进去过了吧？”

　　“嗯，奈哲尔打开的。”

　　“多好的人才。”法洛感叹了下，注意到拉斐尔的目光，他笑着摇摇手，“我可没使什么手段，是他自己选择外交部的。”

　　“我知道。”

　　法洛在办公桌前的扶手椅上坐下：“新年的时候，奈哲尔向我申请回卡列兰德，卡列兰德的国王打算退位，由大王子林奈继承王位，林奈希望他回去辅佐他。安莱的国际会议，奈哲尔写信给我，说他会过来，”法洛笑了下，“他说为了那该死的禁/书室，他也得走。”

　　拉斐尔放下本子，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法洛打趣道：“你怎么折腾他了？”

　　拉斐尔笑着，不置可否，法洛却忽然感慨：“你们找禁/书……是为了莉莉安吧？”

　　他抬眼看着拉斐尔，拉斐尔点头。

　　法洛叹气：“我曾经嫉妒过她对你的感情，当然现在也是……但要我说，我从不做明知失败的事。”

　　拉斐尔也不生气，他甚至笑了出来：“你难得如此坦诚，”他轻轻说着，“在某些方面，我确实很幸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莉莉安是多么美好的一个人。”

　　“你说的对，”法洛肯定地点头，但又不明感慨道，“我常常想，当我们处于现在时，我们很难认识到正在发生的是什么。”

　　屋子里暗沉沉的，他抬起手挥了下，桌上的台灯亮了起来。法洛透过光明魔法那白色的朦胧的光看着拉斐尔。

　　而拉斐尔有点意外：“我很惊讶，你不是一个热衷革命的人，”

　　“你该庆幸我不是这样。”

　　拉斐尔的嘴角弯了弯，满眼的笑意。

　　又有人来敲门，这次两位部长很有默契地起身，往外走去。

　　“所以她喜欢你，你也很适合她。”法洛重拾之前的话题，但他略带嘲讽地说，“有件事我可能装作不知道会比较好，但事到如今我觉得很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你真的很天才，能够验证魔法和魔药的联系。多少人有过这个设想，却始终没有人能够证明。但是，你已经忘了最初的目的了，对吧？是为了解决池地的问题，是吗？”

　　法洛回头，看着拉斐尔停在原地，脸上是惊讶万分，继而懊恼不已的表情。

　　卡米尔宫前方的广场上挤满了人，人群拥挤着向前，都想要占一个好一点的地方，能够一睹王国部长们的面容。恋人们也乘着这难得的机会，穿上漂亮时新的新衣服，出来幽会，一路上满是少女们欢快轻灵的笑声，店铺前摆起了摊子，卖些饮料、糕点，人们也不介意在节庆期间花点钱，一饱口福。

　　在远处的树荫下，停着很多马车，德沃特家刻着家徽的敞篷马车也在里面。虽然是个阴天，但安奈特仍旧举着米色的蕾丝阳伞，眺望卡米尔宫的阳台：“是不是离得太远了？”

　　“不会吧，前面太挤了。”德沃特公爵答道。

　　安奈特注意到广场的外延停下好几辆马车，人群纷纷让开来，有魔法师打扮的人下来，“莉莉安在那边吧？”安奈特想着，于是让仆人过去找。

　　莉莉安跟着仆人来到马车前，要防备不被人群挤歪帽子，不被踩到鞋子，可真不容易。德沃特公爵正好下来，他要到一位朋友的马车那边去，看到莉莉安，他很有礼貌地打了个招呼，莉莉安却想起伊曼的事，欲言又止。

　　安奈特招呼莉莉安在身边坐下，把手上的扇子递给她，莉莉安道谢接过，拿着扇子扇起了风，安奈特倒也不怕热，挽起莉莉安的手臂，很神秘地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格雷夫斯将军向我求婚了。”

　　莉莉安停下扇风，愣愣地望着她：“这么快？”

　　安奈特看着莉莉安笑，莉莉安忙回过神：“你答应了？”

　　安奈特的笑容更加灿烂，她掏出一封邀请函给莉莉安：“我的生日舞会，在12月。”

　　莉莉安还停留在安奈特喜欢法德兰部长的认识里，听到这个消息颇有些惊异，接着安奈特又说出了让她更加惊讶的话：“我们打算在舞会上宣布订婚。”

　　安奈特叹了口气：“也得先等我毕业了，要不还真想快一点。”

　　“你今年毕业？何必那么急呢？”

　　安奈特拉开点距离，哀怨地望着莉莉安：“这么多年来，你几乎没有一点变化，我待在你身边很有危机感啊。”

　　卡米尔宫的钟声敲响，喧嚣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九位部长陆续走上阳台，离得有点远，看不清每个人的面容，当法洛那金子般灿烂的标志性发色出现时，人群中爆发出尖叫和欢呼，他就像为这阴沉的天气开了一扇窗，阳光和空气一下子涌入，一时满室清香。

　　喧闹也就短短一下，因为法洛做了个手势，开始简短的五月节演说，广场上变得寂静无声，莉莉安看见站着的无论是少女还是妇人，都是瞪大双眼，眼角含泪，一副感动万分的表情，安奈特认真听着，但脸上已经没有曾经痴迷的神情了，莉莉安想说这可真是恋爱中的少女。

　　但这种情绪也没什么不好的。

　　历史在变革中前进，注定不会是一个和平有序的过程，并且在一定程度上，恢复了原始的暴力抗争手段，所有文明时期建立的规则、秩序、人性的关怀、生命的价值等等毁于一旦。但也只有历史，才是震撼人心的。

　　过去、现在、未来，时间足够长，足够见证一个时代的兴起与没落。而能够联系起人类历史，并且亘古长存的理想信念，恰恰是这些被一遍遍打碎，又一次次拾起的、漂浮于世俗社会上方的虚幻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