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深烛伊》泠泠九命

5、第 5 章

　　转眼间已是秋后时节，一年中又到了郑国皇室宗亲们北疆围猎的时候。
　　去围猎的大部队里除了郑昭，两三个后宫妃子，还有皇室宗亲及朝堂上的一些大臣。
　　其中皇室宗亲里又有几位相貌不凡且又年轻有为的王侯公子，自然引起了一众待嫁女子的雀跃。
　　而我作为郑国的皇后，围猎前除了朝堂政治上的事，其余一切大小事务须皆由我过目。也因是如此，这几天予喜宫里好不热闹，来者皆是宗亲或大臣家中的夫人和未出阁的女儿。
　　纵然我被这些太太小姐们折腾得没有歇息的，好歹也要装出个亲民的好样子来，就只得受累着一一接待着。
　　而所有来的这些个小姐中，虽一个个都是贵族名门，行为礼仪也都极有教养，可论相貌，好看一点的却寥寥几个。
　　于是乎，怀着一颗爱美之心，又为了给围猎的王侯公子促成一段好的姻缘，我还是挑了几个相貌上等的女子加入围猎的名单里。而这些女子中取礼部尚书之女南沐贞最为优秀，面相虽说比不上吴阳秋那等倾国之貌，可生的也是靡颜腻理，是那种小家碧玉型的，一笑起来简直要甜到人心里面去。

　　准备好了一切后就等着要出发北疆了，依着郑昭一向以来的性格，后宫里头的妃子本来就少，此次去围猎的更是没几个，一个我，一个贵妃，和几个我都尚且认不来的新进小夫人。前朝臣子里头去的倒是有好几位，皇室宗亲及各自的夫人再加上我批准的几个女子也有十几位。
　　不过这次不知为何卿戌没在这些人里头。我虽疑问，可因为这几天都在忙，没时间去找着他问问，直到出发前的最后一天好不容易空闲下来，又忘记了。
　　出游围猎的人里头主子前前后后也不过三十来个，只因每个人都带着奴才，有些人甚至是一个人带着好几个使唤奴才，再加上护驾的侍卫，太医院的一些人，御膳房的一些人等等。
　　一路驶去北疆的队伍也算是一番大气势了。
　　不过人数虽然众多，马车行驶的速度却也还算是快，三天不到便到了北疆。
　　自小就听闻北疆的草原辽阔，牛羊成群，景色优美。不过到了北疆之时已是夜晚了，美丽的风景因被夜色笼罩住也看不到了。
　　不过也不扫兴，还有草原上的克尔亲王领着以下部落几位宗主，及草原上众多热情的牧民迎候着。
　　驻扎收拾好，许多人都是全身架子骨散了一般，赶了许久的路程也是该休息一下了。
　　克尔亲王便把接风的全羊宴推到明天晚上。
　　我在毡包里坐着，极为不自在。这北疆的风俗大抵是如此，夫妻要共用一个毡包，可我同郑昭好歹也是身份特殊之人，怎还能按着这个风俗来，这里头还只有一个床，我虽不是没和郑昭同睡一床过，可那是两人都未在床上睡着，他从未在予喜宫过过夜。
　　我等着郑昭开口给我单独安排一个毡包，他却无甚太大的反应，换上北疆的袍子后便坐在椅子上开始闭目养神了起来。
　　我偷偷朝他那里瞄了一眼，大太监屈箜立门口，施音在清理我的首饰。要是我当着这么些个奴才的面开口说不与他一个毡包，实在不妥。可是不说好，晚了大家都睡着了东西也不便挪动了。
　　一番纠结下来，倒是想出个办法赶走屈箜和施音。虽然实施起来会有些丢了我皇后的端庄之态，不过这两个奴才，一个是向来瞧不来我的，一个是我自己的贴身丫头，也无甚大事。
　　说干就干，咬咬牙，起身向郑昭那里走去，屈箜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我在郑昭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来，两只手肘抵在靠他那边的扶手上好不深情的将郑昭望着。
　　门口的屈箜显然一惊，施音这时也正好转过身来，看见了低下头去偷偷的笑着。
　　郑昭似乎也察觉到了，睁开眼来，看见我一双爱慕的眼，愣了愣。我趁机抓住他的手，一把贴在我脸上，柔柔的道：“皇上，长玉有话要同您说一下。”
　　做得这般明显了，屈箜和施音倒是很自觉，默默弓着腰背对着我们走出去。只是屈箜临出门之前还朝我投来一眼嫌弃的目光。
　　待他们出去了，我赶紧将郑昭的手放下，跪在他面前来：“望皇上赎罪，长玉是真的有话要说，只是刚刚人多不好说。”
　　郑昭饶有兴趣的低头看着我，没做声。
　　我当他让我说下去，便开口道：“克尔亲王或许不太了解皇上向来的习惯，将长玉与皇上安排住一个毡包。长玉恐皇上夜里睡得不习惯，等下就收拾了东西另寻个毡包住下就是。”
　　郑昭端起桌上的茶来喝了一口，还是没出声。
　　我等了一会，看向他，又想了想，小心翼翼的说道：“不然今天夜里就叫贵妃来伺候皇上？”
　　郑昭将茶杯放下：“你究竟要与朕生疏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
　　我听得一愣，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刚想开口，他却站起身来道：“朕向来的习惯？以往在皇宫，朕大多都是宿在皇后那里的。说起习惯。”说着又是一声冷笑。
　　我听得低下头去，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倒不是说就此屈服了，只是他都如此说了，我再多说些理由来劝他让我另安个毡包，反而显得是我极不愿与他住一起了。

　　夜晚的草原天空中星光点点，草原上的毡包一个个都已暗下去。围圈里的牛羊里也没了动物的声音。已是深夜。
　　郑昭躺在在外侧已睡着，我躺在里侧毫无睡意。
　　因习惯了以前在予喜宫里那般，总觉着他过会自就应该走了，而我向来又是等他走了才睡下的。
　　眼珠子朝着他那边瞟过去。
　　睡得倒是挺安稳的，睡相也挺好，侧面如同刀削般，不得不承认，郑昭这幅皮相生的是不错。只是常年不苟言笑，没什么人敢接近，也不常在后宫里呆着，不然这次的围猎的队伍里说不定都有几个小皇子了。
　　又忽然想起那日夜里的那个缠绵的吻与他的话来，心里头瞬间像是有什么东西化开了一般，暖和和的从心底留至全身。
　　郑昭，你说的欢喜我是玩笑吗……

　　最终还是耐不住困意睡了过去，夜里迷迷糊糊间仿佛做了个很悲伤的梦，梦见我因为什么事哭得一抽一抽，一个人将我搂住轻轻的拍着我的背。

　　夜里睡得晚，早上便起来得迟。醒来之时郑昭已经不在毡包里了，我怕给懒起给人留着笑话，责问施音为何不叫我，施音红着脸道皇上吩咐的，说是我昨晚上累着了让多歇歇。
　　我听得抽了一抽，郑昭这话说的也未必太让人浮想联翩了些。
　　边拉扯身上略大的北疆衣袍边跟着领路的奴才到了主敖包，施音同我说皇上同克尔亲王一众男人们去打猎去了，里头坐的尽是女眷。
　　我点了点头，便端出皇后的架子来朝里进去。
　　敖包里头一众女眷知我来了，皆行礼请安。我朝主座走去，不经意瞟到了一旁的吴阳秋，身着北疆衣袍正合身，也更凸显出身材了，只是一张俏丽小脸略显苍白，便微微开口道：“贵妃是身子不适吗？瞧着面色不太好。”
　　吴阳秋朝我一施身，扯出个硬邦邦的笑来：“承蒙娘娘抬爱，大概是阳秋初来北疆之地，还不大适应吧。无甚大事。”
　　我继续关心道：“要是实在熬不住了就同我说。”
　　吴阳秋点点头。
　　我或多或少也明白一点，她的样子是心里的毛病，怕是因为我同郑昭住一个毡包罢。
　　与一屋子女眷寒暄了一会，奴才便来传皇上同亲王一行人要回来了。我颔了颔首同她们道：“那我们就出去迎接吧。”

　　同一众女眷站在毡包群前等着，郑昭他们骑着马从远处驰骋而来，我竟有了一种妻子等着丈夫凯旋而归的感觉，虽然事实也却是如此没错，可又总觉得突然有些不大适应这种我同郑昭是夫妻的感觉。
　　北疆的服侍不似郑国内里城池人着的服侍，尤其便服都是贴着身子的，穿的人的身材好坏更是一目了然。郑昭今天穿的便是北疆便服，一身黑色的便服显着身材的精瘦，额头上一条深色护额镶着金丝边，脚上着的是皇上专用的龙纹靴，王者之风尽显无余，领着头骑在马上，气宇非凡。再往后望去，几个年轻的王侯相子竟也丝毫不逊色，一个个本就长相英俊，身材还都被北疆的便服衬托得格外的英姿飒爽，这么远远的看着，便是队伍里还有几个人到中年的宗王臣子中几个挺着大肚腩的，也一点都不影响到这亮丽的景色。
　　一时间这边的女眷看的也是呆了一呆，我便是再强定着自己保持住皇后的样子，也还是会止不住的略微伸长些脖子去看看，心里还不忘安慰自己，人皆爱美，这么利目的风景，不看白不看。
　　不出一会，“亮丽的风景”已经到了我们面前，我率先镇定下来，福身施礼，后面一众女眷才将嘴边的口水擦了擦赶紧施礼。
　　“看着皇上尚且年轻，本事却不小，此番猎物可谓收获不小啊，我这林子里的好东西尽给猎到了。”克尔亲王下马来，威声说道。他本是郑昭的长辈，又因是北疆之人，性子豪爽，说话虽从来不拘小节，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忠臣。来之前我便听卿戌说过，所以也不惊讶他会说出这般无礼的话。
　　郑昭没做声下了马，身后的暨王郑邱倒是在回答着克尔亲王什么，我没大听清，只瞧着郑昭朝我这边走来，而吴阳秋站在我后面的，我只当他是找她的，便侧身准备走远让开。
　　“长玉。”郑昭突然对着我喊道。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这么多人他直呼我名字？
　　他走到我身边来，手中捧着一团白色的毛茸茸的东西于我眼前，我朝他手里仔细瞧了瞧，竟是一只刚出生的小狐狸。一时间心生怜意来，伸出手来轻轻顺了顺它的毛。
　　郑昭对着我道：“回来的路上捡到的，给你养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