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炜梵

2、青春总是残缺的美好

　　薇薇和猛子是高中同学。
　　猛子瘦高个，帅气活泼，篮球打得极好，风靡全校。
　　薇薇一直觉得自己很平凡，长相平凡、学习平凡、谈吐平凡，所以，女同学们在热议猛子时，薇薇通常会悄悄地退出讨论圈，从不参与她们的眉飞色舞。
　　薇薇跟高中同学的关系总是淡淡的，不亲近。她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唯一的好朋友——安儿，是个不受其他全体同学待见的人，他们觉得她行事大胆，完全不受道德、礼教、习俗、传统……的约束，他们觉得她是异类，是疯子，薇薇却只能跟她有共同话题，她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玩耍。而薇薇也是安儿少年时期唯一的朋友。
　　为了逃离，薇薇把大学放在了另一个城市，跟随她的还有安儿。
　　对于很多人来说，大学是个告别过去、开启未来的分水岭，往后的人生很多时候跟大学经历相关。
　　薇薇也是。
　　可是，跟随她的不止安儿。
　　猛子居然也毫无预兆地来到这个城市，虽然他们不同学校。
　　薇薇想彻底地告别过去，除了安儿。但现在，却不得不把猛子也从她想删除的记忆里摘出来。

　　忘了谁提起猛子的，反正后来薇薇跟着安儿一起去跟猛子见了个面，薇薇一直在想，安儿是否也跟自己一样，想要从头到脚地改变自己，否则，按照她的风格怎么可能做出联谊的事情？居然还是主动的！
　　那顿饭是猛子请客的，地方选得极好，高中时就听说猛子家庭条件不错，果真。
　　然后喝了酒，安儿喝大了，一个劲儿地扯着嗓子大声说话，说她在高中时讨厌过的谁谁谁。薇薇不太说话，微醺，看猛子和安儿抬杠，看他们继续一杯接着一杯地喝。
　　然后安儿一头靠在薇薇肩膀上，睡着了。
　　薇薇讪讪地笑了笑，扶着安儿准备起身走了。猛子走过来坐在她身边一把按住了她，“我拼了命的灌醉她，只是为了跟你说一句话，听我说完再走。”
　　薇薇觉得心里一紧，脑子里开始乱七八糟一阵胡乱地联想，十秒钟内闪过了五六个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场景，每一个都不是她想要或者她能够应付的。
　　不知怎么的，她开始浮夸地笑，“下次再说吧，我…我先把她带回去。”
　　“你就不能听我说一句话？就一句！”猛子提高了嗓门。
　　“下次，下次啊！她喝多了。你也早点儿回去休息。”
　　说着，薇薇扶起安儿朝门口走去。
　　猛子在身后大喊：“张薇，我喜欢你！”
　　薇薇只愣了一秒，头也没回继续扶着安儿走了。

　　过了新学期的兴奋劲儿，大学好像变得跟高中也没什么太大的不同。哦，不，大学更加自由，从思想到身体，从生活到学习。没人跟在你身后狱警一样地监督你有没有去上课、有没有做作业、有没有自习。
　　多年后，三十多岁的薇薇回忆起大学生活，觉得它教会她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学会如何对自己负责，什么样的今天决定什么样的明天。

　　金丝边眼镜男孩是薇薇的同班同学，虎头虎脑，眼睛里闪烁着孩子般天真的光芒。
　　也许是人群中的惊鸿一瞥，也许是相同的兴趣爱好，薇薇喜欢跟金丝边眼镜男孩聊天，莫名的。他们聊文学，聊经历，聊旅行见闻，有时甚至只是聊聊天气好坏，这都让薇薇很开心，心里甜丝丝的能拧出蜜来。
　　薇薇想，也许这就是“喜欢”，异性间因为荷尔蒙分泌而产生的好感，无关客观事实，而仅仅是心里、脑海里升腾出来的最朴素的情感。
　　她不知道他是否也喜欢自己，他们开心聊天时，她觉得是的；他为了去跟男同学们玩儿丢下她一个人时，她又觉得不是的；他看着她欢快地大笑时，她觉得是的；他跟其他女同学低声说话时，她又觉得不是的。
　　这种反复让薇薇觉得很心烦，金丝边眼镜男孩总在脑海里跳来跳去，刚赶走，又调皮地跑回来，冲她眨眨眼又吐吐舌头。
　　薇薇不敢跟金丝边眼镜男孩提“喜欢”的话题，骨子里的傲气让她觉得无论如何这件事都不该从她的嘴巴里先说出来。她在等，等这个有着水晶般纯净心灵的男孩对她说出那几个字。
　　可天知道这一等，居然那么久。

　　猛子总是隔三差五的就到薇薇学校来转悠，不找薇薇，只找安儿。
　　安儿对于那晚后来的事情浑然不觉，每次跟猛子见面后总会回来跟薇薇汇报每个细节。
　　薇薇只是安静地听，从不发表任何观点，就像高中时听班级里其他女生谈论猛子一样。
　　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但在薇薇和猛子之间确实有什么不一样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大半个学期，某天晚自习回宿舍的路上，安儿说了句：“王猛这事儿你究竟怎么考虑的？”
　　薇薇看着安儿，昏黄路灯下安儿的脸很深邃，像米开朗基罗的作品。“他不是每次都来找你吗？你问我干嘛？”
　　安儿斜了她一眼，“你少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为什么找我，你能不知道？”
　　薇薇低着头看自己的脚，交错、交错，看得出了神，没说话。
　　“他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投入他的怀抱，条件太好了，高大帅气，家境又好，细心体贴，所有好的东西他一个人占全了。可是，这是不是很不正常？”
　　薇薇继续盯着脚尖没吭声。
　　“高中时听说他喜欢过一个女生，就是那谁……哎，你在听我说话吗？干嘛呢？”
　　薇薇抬头笑了笑，“喜欢就喜欢呗，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是问过他这件事，他没说话，算是默认？这事儿你得问清楚。”
　　“我才不问，你感兴趣你自己继续问。”
　　安儿甩了甩头发，“他不是我的菜。”
　　薇薇停下了嬉皮笑脸，轻轻地说：“也不是我的……我还是想等等他。”
　　“有些等不到的人就不要再等了，如果他值得，就不会让你等。”
　　安儿说完这话，再不言语。薇薇的眼睛暗了，也再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