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鸽子白

1、归去

　　当他走出那个不知呆了多久的高山时，恍若隔世。不久前的一次走火入魔使他的墨发尽白，染得一身的霜痕。他抬头，看着纷扰的世界，早已物是人非，他已不记得初来时的模样了，他的模样，这世间的模样。

　　霜雪纷纷，他的手掌间仿佛结满了霜花，再也放不下手中的剑柄。峨眉微皱，星眸间透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沧桑，瘦削的下颚在纷扰的雪花间更显坚毅，站于荷塘畔，已没有了夏日娇艳的杏荷，抬头在雪白间却仿佛看见了她，那个清丽而明媚的身影。

　　当年魂断山一别，也是在一个荷塘畔，他低头不忍多言，只见她弯腰在近旁的荷包中摘下数个莲子，站起身来，那双明眸就着这样直直地望进了他心里。她将莲子去了皮放入他的口中，他痴看着她木木地咀嚼，嘴中的苦涩几乎就这样让他落下泪来。

　　“苦吗？”她问。

　　他不知如何回答，只得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却笑了，笑的天地间的一切色彩都黯然失色，那双眼仿佛能荡起这世间所有的烟波。“莲子苦，是因为没有去心。你要成为天下第一的剑客，便如同这莲子一般，去心，方得大成。你，走吧。”话未完，一滴泪从这样滑落，忘记了那是他的亦或是她的。
　　天下第一的剑客呵，江湖多少剑客之愿。

　　他就这样离开了魂断山，离开了她，是否真如师傅曾言，魂断山中魂断人，他能否逃开这般命运，带着她逃开这般诅咒，带着她，是啊，带着她，说好的生生世世岂是空谈。他好想她，好想，他怎可一人逃开去寻求无我的境界，一个只有剑而没有她的世界，他是剑客，但他，爱她。

　　再回过神时，望着几乎被冰雪覆盖的湖面时，他能感觉的灵魂的激荡与叫嚣，归去，归去，归去找她，再也不分离。叶久，叶久，默念着她的名字，他转过身，他要去找马，他要回去，回到魂断山，回到有她的地方。

　　“快看，那不是江湖赫赫有名的剑客沙止吗？是他吗？”

　　“呀！真是，多少江湖人正找他寻仇呢！他还敢这么抛头露面？”

　　“嘻，你以为他是你？他呀，厉害着呢，他根本没有心！什么剑客最强？没有心的剑客就是王道啊。”

　　……

　　身旁人渐渐多起来，议论声越来越大，他充耳不闻，或者说，他什么也听不见。他累了，他不想做天下第一的剑客了，他要去找她，他要退隐江湖和他去过逍遥日子去。

　　越想越兴奋，他转身至附近一家马厩买来一头骏马，他俯身上马，一个利落架马正要绝尘而去踏上归乡之路，突见寒光一闪，一把利剑直直插入了他的胸膛，他愣愣的低头望着胸前的那把剑，第一次，他的冷颊上出现了错愕的神情。

　　冰冷刺骨，鲜血喷涌而出，他重重得摔倒在地，手中还紧紧握着那把久久未被拔出的剑，眼神依然充满着无助的迷茫，他从不曾败过，即使是如此偷袭暗算，他也不曾败过。如今，却败了？在他决心要去找她的时候。

　　暗红的流液在暗夜下的冰雪上显得格外耀眼和刺目。

　　叶久，叶久......他暗暗地念着她的名，她说对了，剑客不去心，不会成为强者，他觉悟的那一刻，他有了心，所以他注定失败。叶久，叶久......他长长地念着她的名，唇角勾出浅浅的苦笑，原谅我吧。

　　刺骨的冰冷，刺骨的痛，刺骨的相思，刺骨的愁。

　　……

　　公元前320年，江湖人口口相传天下第一剑客沙止死于小人暗算，震惊了整个江湖，随后不多久，这一骇事也不过是大江涛间的一粒沙，逐渐沉没于无人知晓的江底，江湖依然是那个江湖，那又有着新人的新的故事，然而，这个故事并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