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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五穿 ...

  •   左千金最近记性不大好。

      比如不久前的芭蕾舞王的舞会,她明明记得自己最后、是跟一个带面具的黑衣王子跳了舞,但龙以傲偏说她最后一支舞是跟他跳的,还一脸欠扁得意,问她是不是把他当做王子了。

      比如她坚决不承认龙以傲的话,试图找在场人证,但那几个人居然口径一致说没见过什么面具人,左千金大感荒唐之余怀疑他们串供,却也记不得那人长相了。

      唯一印象就是好像很好吃?嘴唇粉嘟嘟的。

      又比如她今天午觉睡到三点半,醒了穿衣出门往片场赶,路走一半才发现,她已经没戏可拍了。而当她垂头丧气犯犹豫,要不要趁太阳尚早去找地方蹲点,说不定还有哪位导演也艺高胆大慧眼独具,生命不息挑战不止,大爱无疆大海无量……能把她收了,就突然想起她还有个约。

      左千金急急忙忙拐进一条弯弯曲曲的窄街,找一家琴行。

      元修齐说他已经到了。

      所以这会儿琴行里飘出乐声。

      僻静之道,在城中一片矮旧房区内安躺。街道古朴,氛围典雅,多是受住此一带的早年间文化人的影响。初冬时节,道两旁有生得自由、不见规划痕迹的错落之树,残挂零叶仍头颅高昂,身披金甲、自午后阳光。

      阳光也不吝撒落在玻璃门上。

      左千金循道寻声,走近了玻璃透门,看见玻璃内壁上挂着几排吉他。她步步往前,偏头探里面,就在道道音符移动的间隙里,见琴行空地上,一个人端坐在小板凳上。

      发质乌黑茂密,发型略有一点飞机头、朝中间拢高,适度地介于潮和稳重之间;肤色古铜,脸上有微微的不平感,细看右眼角还能发现几条沟壑一样的浅痕,似是经年长好;浓眉大眼,鼻梁正挺,鼻头处呈鹰钩的趋势,上嘴唇一道新剃了胡子后的青色;整张脸可见部分线条分明,轮廓坚毅,透出一种雕像般的威严,带着一种上了年纪,不,有所经历而仍澄澈醇厚的韵味,恰如一支年份上好的窖藏。

      那不可见部分呢?

      左千金知道那是一张不笑时些许下撇的嘴,和一个容易长胡子的小翘下巴。

      不可见的理由?

      ——因他宽厚健壮的背笔挺,肌肉结实的大腿也分放好,却抬孔武有力的大手在嘴边,左手捏作鸭嘴状,右手曲指包裹着左手,不时细腻地张扬。

      威风赫赫大男儿,降身偏坐小板凳,虎嗅蔷薇的奇异,独奏琴音候佳人。

      左千金敲敲玻璃门,和他对上眼,笑起来挥挥手,边挥边跑进来。店员上前服务,左千金忙指指元修齐。

      元修齐站起来,“这是我的朋友。”

      左千金笑嘻嘻到他身边,端一张小板凳与他并坐。

      四五点钟的琴行没什么生意,客人三两个,几个店员摆弄一台架子鼓,又有几个师傅正修理吉他。

      “我睡过头了!”左千金首先招。反正元修齐一定不会生气,撒谎是不必要的。

      “我知道。”元修齐笑笑,表情温和说,然后抬臂伸手轻压了压左千金因急而乱的刘海。

      左千金本来没有刘海。她一头黑长直,只在拍《天生余笨》的时候被里昂导演要求,配合着假发作了小改,增几撮刘海,还没长起来。

      左千金愣了。

      元修齐也愣。还带点慌。

      “怎么,不是这样做的吗?我看左千君常常摸你头,所以,我,我……”脸又要红了。

      “噗!”左千金摇摇头,“没有呀!只是……我刚刚想了一下!”左千金煞有介事道,“这感觉不坏。”像对待大案一样认真分析起来,“我原来以为是哥哥才觉得好,刚刚你摸我,我看着你摸,发现,你摸我也很好。”

      原来不是哥哥的专属魔力么。

      “你再摸摸看!”左千金很有探究精神,一脸舍头甘当小白鼠的大无畏。

      让元修齐想到他十几岁在基层兵营锻炼、见过的高喊“见红旗就抗,见第一就争!”、“首战用我!用我必胜!”的新兵。

      元修齐又摸她一下。这回摸实了,摸的是头顶。

      让左千金有种三花聚顶,啊不,铁盔罩顶的……安全感?

      左千金讪笑笑,好像摸头也是个技术活呀,岔开话题道:“修齐哥我们约会、你约我来这里干嘛呀?你要买乐器?”

      “我会吹口琴,”元修齐收手回去握那银色短管,“你不记得了?”

      “记得呀!小时候你给我吹过呢!”左千金隐约记得有这茬,但怎么个来龙去脉,她不大清楚了。

      “嗯。”元修齐又笑笑,回过身坐得挺直端正,仿佛这是他一切行动的起手式,又或者,待机休息的日常态。

      “我问过龙以豪,”元修齐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微赧,“约会就是两个人一起去做喜欢做的事,我喜欢吹口琴,你喜欢听。”元修齐如此说。没问过左千金,直接出结论的笃定。

      倒叫左千金无从去反驳。她这会儿努力挖掘回忆,想找出支撑元修齐论点的论据是什么。

      所以她表情里呈两种状态,一种苦苦思索,一种佯装认同,偏偏互不融合,也互不盖过,只在她脸上斗争得惨烈。

      元修齐习惯了这样多任务进行、就会起干戈的一张脸,只眼含宠溺低看她一眼,再抬目平视到外间,口琴放上嘴,吹奏出音乐。

      怀旧纤细的音色从耳边飘出,左千金再不能分心想别的了,肘撑膝手捧脸偏头专注,看元修齐动作。

      他头不时距离微小地往复,手也配合着移动,口琴从不离口,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直视着前方,肩膀并不耸动,气息非常平稳,腹部略有起伏,双腿扎如生根,脚尖被一点琴行外的斜阳照到。

      连玩音乐都这么正经。

      吹的是《雪绒花》。

      听着听着,雪绒花飘到了左千金的幼年。

      她早上起来,见窗上有雪霜。她高兴地下床,高兴地换洋装。她跟随妈妈,在漫天的雪花中,到了修齐哥哥家的大院。大人们让哥哥带妹妹去玩,元修齐拉着她红着脸,还没说什么,她就拉着元修齐,躲过佣人的看护跑到了楼下。她开口第一句话,“修齐哥哥,我今天好看吗?”

      元修齐老实点头,抿一下微微下垂的唇角,不知道她要干嘛,只是她不拉他了,他就把手收回来贴合到裤腿中缝上。

      她得了回答,开心地跑出小走廊,跑到无遮无拦的白天下,用赤手接雪花转了一圈,说出第二句话,“修齐哥哥,你给我唱歌吧!唱《雪绒花》,我们幼儿园才学过呢!”

      元修齐没料到她是这样的要求。她如果要他给她打一套拳,他可以马上打一送三,她如果要他背着她骑马,他可以打着伞带她逛遍整个元家大院,她如果想要堆一个雪人,他可以先给堆一个同她一样大小的雪娃娃、再给她戴上手套让她亲自插上胡萝卜完成它。

      他把能对这个女孩子好的方式都想过了,就是没想到她会要他唱歌。他今年十一岁,唱过的歌统共加起来不超过两只手,还都是在七岁以前完成的。

      他记得老师没说什么,同学中有捂嘴笑的,合唱团从来没有他,而他在听过更多小朋友到更多大人乃至歌星唱歌后,也到了词汇量里拥有“五音不全”“唱歌跑调”甚至“跑调跑到爪哇国去了”这样的俏皮话的年纪。

      所以他,不唱歌,好久了。而且是,基本会,永久了。

      现在小千金要求他,从没有拒绝过这个妹妹的他,该怎么做呢?

      小千金已经站在雪地中转了一圈又一圈,还没听到歌声,她有些生气地停下,“修齐哥哥,你为什么不唱呢?”

      “我不会……”元修齐带着犹豫答。撒一个谎,在对敌的时候,是一种有利于胜利的战术;撒一个谎,对爱自己和自己爱的人,却大都是,一种折煞。哪怕它有着“善意的谎言”,这顶人情世故、无可奈何、“为了你好”的意义下,动听的名号。无论什么情况,为了防止万一露出破绽、后续事态扩大,说实话才是最优解,十一岁的元修齐是这么想的。

      但是他现在撒谎了。

      因为他知道,小千金的理解力,会是他不会唱《雪绒花》这一首歌,而非他不会也不愿唱歌。他祈祷她忘了这茬,更考虑要不要现在就开口打岔她。

      “那你学!”小千金搓着手中的雪,明珠一般的眸子在发光,“要不我现在教你吧!”小千金说完就撒了雪走近来要拉他。

      元修齐跑了。

      记事以来第一次临阵脱逃。

      落荒而逃。

      落花流水。落花有意教,流水无情学。

      他躲在佣人的房间、躲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想她应该没闹着要教他唱歌、在和佣人家的妹妹玩耍。

      元修齐走出来。佣人家的小丫头见他忙说:“元少爷,你在这里呢,大家都在找你呢!”

      “千千还在找我?”她总是有办法让所有人都依她听她,一定是她发动大家来抓他了。

      小丫头说:“千千?左小姐?不是不是,她回家了呢!是夫人找你。”

      小千金那天在雪天下玩到快吃午饭,一个人转圈唱歌捏雪,等着他的修齐哥哥抄来歌词、看谱唱给她。

      因为她是要跳舞给他看的那个——才去上的芭蕾课,刚教过的舞蹈呢——第一个跳给修齐哥哥,再把几个小伙伴,按年龄大小排排坐,让他们都来看着。然后夸千千聪明,夸千千跳得好看!她才不信芭蕾课上、那些笑话她跳错的小朋友、说的都是真的!也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要那么说。

      因为她是要跳舞的那个,所以她不能唱歌,唱了就不专心了,她还处理不到边唱边跳,所以要等修齐哥哥。

      小千金等来了一场大病。

      在薄薄的雪地上躺着,躺了不知多久,才被人发现。

      元修齐再次见她,是和元家妈妈万珍一起,来左府上“谢罪”的。

      左家的房子算是古董,民国时期最早一批西洋建筑里留下来的,初是称的什么“府”,当时还沿用着。

      林凤清自然不敢怠慢也不说怪他们的话,两个女人拉手说家常,让左千君领着元修齐去看小千金。

      她苍白着脸大眼睛凹陷,听母亲说,是差点转成了肺炎。元修齐感到前所未有的内疚。

      这感觉甚于他面对任何一个女孩子时会有的害羞,甚至是比他活到这么大已经很确定的,他在这世上最怕的是女孩子的哭,这件事,都来得强烈。

      可见他进来,小千金眼睛亮了几分,第一句话是:“修齐哥哥!你来给我唱歌啦!?”尽管声气弱,精神头很足。

      看来真的是对他很期待。

      元修齐又慌乱又无奈,突然觉得,怎么这个女孩子这么执着。

      他不知道小千金是执着着,按照她的排行道理,一定一定,要先给元修齐看她的舞。

      只是她躺在床上太久了,怕再久些,不去练着,就要把动作都忘了呢。

      所以修齐哥哥快点会唱《雪绒花》就好了呀。

      元修齐这一次没再说谎,他决定以后都不要对她说谎。哪怕他在这个年纪,这个特殊的位置上,有不少同龄的男孩子都开始告诉他一些“哄”女孩子的方法,如何逗得她们咯咯往他们怀里钻,如何偷亲到她们软嫩香甜的小脸,如何偷看到她们有着的,与男孩子不同的一面。

      元修齐决定自己不要那么做。

      他回到了自己坚守过抛弃过,又被一次错误的经验、惨痛的代价验证为对的信念上,直面困难正面突破。

      他说:“千千,对不起,我骗了你,我不会唱歌。”

      小千金眨眨眼,看一眼站在床左边、拉着她的手的君哥哥,从哥哥眼睛里确认自己听到的没错,再看回床右边的元修齐。

      “可是,修齐哥哥,可以学呀。”没关系的,再等他些时间,她自己也就好起来了。好起来,在他唱给她听之前,她会偷偷多练几遍,请林妈告诉老师,请老师再教她一遍。

      “而且,我也有骗过修齐哥哥呀!”她耸肩偷笑要捂嘴,“骗过好多次了,修齐哥哥不知道!修齐哥哥笨笨!嘻嘻!”乱动的小手被哥哥及时按住,因为那只手、手背上还有线。

      连到高高的架子上,插在大大的瓶子里,流着流不完的液体。她有一天看着线里的水滴答滴答,想着一定要看到水落完的那一刻、看它又怎么长出来,却还是,没坚持住,看不到几分钟,就会被催眠。

      所以线管子里的无穷液体真是未解之谜呀。

      元修齐被小千金噎住了。小千金的骗,任谁都看得出,比她年纪小的龙以豪都看得出,那么地明显,根本不是骗,只是可爱地在撒娇,有趣地在表演,认真地在动脑子,天然而不自知地逗大家笑。他们都喜欢被她“骗”,因为那意味着骗的人和被骗的人都会很开心,那是一种双赢的做法,一个独属于小千金和他们的游戏。怎么能跟自己的懦弱的、毫无担当的、以大欺小的骗相比。

      “千君弟弟,你好好照顾她,我会再来看她的。”

      元修齐走了。

      再再次见,夜雪后初晨。

      被子里很暖和,但窗上有风来。为了她养病开的小缝,流通进窗外更好的空气,左家地处天然氧吧。她手上已经没有了线,只残留几个青青红红的针头小印,额头上也有,还在消褪中。窗外雀鸟叫,小千金眺了一会儿森林,又偏头想了想,花园路上怎么那么多车,关上窗。

      一线乐声响。

      说是“线”,因为它单一,单薄,不纯还带颤,但引着几个微弱不清的童音,尚能成调,也最穿透:

      雪绒花~雪绒花~

      清晨迎接我开放~

      小而白~

      洁而亮~

      向我快乐地~摇晃~

      ……

      自南面的落地窗。

      小千金飞快跑过去用手擦开窗雾、擦出一个洞、脸贴到玻璃,看见窗外白茫茫的世界里、不远处已冰洁覆雪的泳池上,依次高矮站着五个人:元修齐,左千君,龙以傲,白归黎,龙以豪。

      元修齐憋红了脸耸动着肩,双手捂在嘴上吹着什么,发出时有啸声、时不连贯的伴奏;左千君两臂抬举端起架势,左低右高挥舞手势,表情认真、嘴巴满开满合;龙以傲两脚分开陷在雪里站姿拽拽的,一手抱胸一手撑在脸上遮住了眼鼻,头也略低着,但还是能看到他嘴巴在小幅张动,脸上也有可疑的红色;白归黎小手背后左右摇晃,点脚起落自认投入,但他细润的声音单出来,似乎总是慢大家一拍,脚两边还被他铲出小两堆雪了;小龙以豪则是在最边上,手舞足蹈蹦蹦跳跳,他们唱一句他接一句、末的一个字,嚎出来就刚好够他转一圈。

      可是,隔着玻璃听不清呀!

      可急死小千金了!

      要他们多唱几遍、还要多唱几遍!

      小千金小手抠到门缝用尽全力将她平时无法打开的玻璃窗拉出一个小缝、再把身体挤过去!站到外面延出去的那一米平台上,她终于听清楚了所有人的声音。

      但还不够近!

      她要参与到他们中间去!

      他们一起玩一起唱怎么可以没有她!

      元修齐看到她,停下来吹奏和她打招呼,唱歌的几个也纷纷向她问候。

      “千千!早安!我带大家来给你唱歌了!”元修齐横手给小千金示意他左边的人、按照她平时的喜好站出的队伍,又挥动手中口琴,“你高兴吗?!《雪绒花》!你还喜欢吗?!”

      “早上好!我的小公主!”左千君右手背在后面、左手成拳到肚子高度,朝小千金微微一躬身,笑如春风,“今天下雪!要多穿一点才能出门哦!”

      “早啊!左千金!”龙以傲冷着脸抱臂摸着鼻子,“你再不好我就只、能!”黑眸一挑脸上渐起掩不住的坏笑,“把你上回偷吃冰淇淋的事告诉你林妈了啊!”

      “千千!”白归黎小小年纪就很会电人,双手在胸前比一个“心”,再推手出去“框住”小千金,“今天从醒来开始!也很爱你哦!”

      “笨蛋、大笨蛋!”只有龙以豪多动症似的还在原地蹦,拉下眼皮做一个鬼脸,“生病的!是大笨蛋!”

      小千金感到收到一堆礼物一样捧着大家因齐出声而纷乱的问候。

      她只回了一句话:“不要停下!继续唱呀!”然后看了一眼脚前面本是草坪但被厚雪堆高到仿佛伸脚可触的地方,往后急退几步。

      跟着就一个冲刺跨步跳了出去!

      就是今天了!跳舞给大家看呢!一定会记得的!她一定还记得!

      她在踏脚出去的那一刹,把手做喇叭放嘴边播报:“我来啦!!!谁来接住我呀!!!”

      然后就一脸笑看见五脸惊吓的五个人一齐跑向她,十只鞋后跟铲起数团雪,飞高在脑后。

      扑一声埋进厚厚的雪里。

      “千千!”

      “妹妹!”

      “蠢人!”

      “千千!”

      “笨蛋!”

      十只手把她挖出来。

      ……

      “噗……”元修齐吹完了,左千金笑出来。

      “怎么?”

      左千金从包里掏出唇膏递给他,“抹一下。”眼睛亮晶晶看他,“我想起来呢,你那时吹得嘴酸缺氧还流口水,嘻嘻!”

      唇膏是因为吹奏之后嘴唇会干。

      元修齐接了她的唇膏本就红脸,听她这么一说更是要熟了,镇定一下,道:“你小时候一定要我给你唱歌,我唱不好,就用最短的时间学了口琴,给你吹的第一首曲子,就是《雪绒花》。后来有段时间你特别喜欢听,我就又学了好多。”还做了好多练习,为了音准,为了气稳,为了曲动听。

      从姿势握法,到呼吸换气,“哇”音练习,双把齐吹,蓝调爵士,半音复音……正如一句流传甚广的话,为了看起来不费力,做了好多努力。他终于能将音质做到清晰纯净饱满。这些左千金都不知道。

      她也不会知道,这因她而起兴的小小的口琴,给他在异国他乡孤独的战场上带来过多少慰藉,也为残酷战争中饱受磨难的人们带去过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元修齐的表情变得很温存,“我想你还是爱听的。”

      左千金点点头,怕忘了似的忙说她刚刚想到的,“我记得,我那时还笑话你像啃玉米!”

      “哈哈!现在啃给你看!要听什么?”

      元修齐又吹了几首曲子,在口琴的话题上两个人接着聊了很多,聊到左千金心中角落满是灰的宝藏盒子开了一个,她才恍然、似乎当初自己真的很对口琴声音沉迷过……一段时间吧?

      也就是在这你来我往插叙插忆的过程里,左千金由朦胧到清晰在元修齐身上看到,“铁汉柔情”四个字。对元修齐来说,对约会带她来听他吹口琴的元修齐来说,是多么地适合。

      他把他心底最柔软的一处展示给她看了。

      或许,他一直是这样,坦荡给她看的。左千金脑子里一个灵光。

      从来觉得修齐哥笨笨的好欺负,其实,是她的一厢情愿和元修齐的包容配合?

      那那些一直柔软着的,是不是也有好多?因为她哪里出了毛病,像方向感一样,才不被感知呢?

      ——这种问题偶尔想个十秒钟就好了嘛。

      左千金又兀自把高兴升一个key,“修齐哥,我要吃中餐!带我去万伯母喜欢的那家私房菜呀!”

      从琴行走的时候元修齐装走了一把口琴。

      却不是他吹过的那把看上去价格不菲、听上去音质完美的纯银口琴。

      左千金好奇问他为什么不买那把,元修齐笑笑说太贵了。

      左千金调头就要回去,“我给你买呀!”难道修齐哥惹了他家老爷子、被断粮了?修齐哥这种万年乖乖男……还是国家欠他工资?

      元修齐拉住她,“战场上太显贵重,普通的有个孔、能穿绳链挂脖子就很好了。”

      在左家花园分手的时候左千金问元修齐明天去不去白老爹的寿辰,要不要一起去。元修齐说他有点事可能会晚到,要她先行。

      左千金就说好。

      左千金朝前走了几步又跑回来,“你的口琴呢?”

      元修齐不明所以拿给她。

      左千金把十孔口琴放到嘴上,在第一孔吹出三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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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C大调低音“哆”。

      元修齐笑起来。

      第一孔吹三下,代表“元修齐”。

      左千金继续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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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吹完把口琴还他,然后笑着退走几步转身。

      元修齐站在原地目送她背影。

      嘴角扬起,拉开迈巴赫车门。

      ……

      “我不管!不学了!反正以后,我吹第一个孔,吹三下就是元修齐!第二个孔就是在叫左千君,第三个孔是龙以傲,第四个是白归黎,第五个龙以豪,最后一个是左千金!你要记得!这是我们的暗号!”

      “遵命!长官!”

      “嗯我想想,还有什么……啊!那我从左到右这样隔开,隔开一样的距离吹四个,就是‘我喜欢你’,如果反过来呢,就是‘我讨厌你’!”

      “Yes, madam!”

      “还有,还有……哎呀!现在想不到了!想到了再说!啊!龙以傲来了!看我去对他说‘我讨厌你’!嘘!你不要告诉他哦!”

      “忠诚!”

      “龙以傲——!你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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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齐哥你教了她什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十五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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